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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布莱希特影响深远的喜剧演员卡尔.瓦伦汀。(本刊资料室 提供)
特别企画 Feature 喜剧 不只笑笑而已/德式喜剧

跳脱文本、不顾一切的颠覆炸弹

不在殿堂之内的德式喜剧

若要举出如莫里哀一般具代表性的德国喜剧作家也许不容易,但如果对德国的喜剧演员秀及讽刺文类/插画的文化有些认识,便会发现德国人不但有喜感,口味还很重。德国人的幽默不如皮笑肉不笑的英式幽默,玩弄文字双关的机会也比较少,较常透过脸部表情、肢体动作或情境下的荒谬传达笑料。至于这些幽默为何没有直接反映在喜剧文本上,则与德国的剧场史有关。

若要举出如莫里哀一般具代表性的德国喜剧作家也许不容易,但如果对德国的喜剧演员秀及讽刺文类/插画的文化有些认识,便会发现德国人不但有喜感,口味还很重。德国人的幽默不如皮笑肉不笑的英式幽默,玩弄文字双关的机会也比较少,较常透过脸部表情、肢体动作或情境下的荒谬传达笑料。至于这些幽默为何没有直接反映在喜剧文本上,则与德国的剧场史有关。

德国一板一眼的严肃形象似乎深植人心,所谓的「德国喜剧经典」不但为数不多,其中如雷辛(Gotthold Ephraim Lessing)的《明娜.冯.巴尔赫姆》Minna von Barnhelm,虽然包括错认场景和欢喜收场等喜剧设计,但主人翁因误会被军队长官卸除职位、近乎破产和赔上婚约,最后又得以平反喜剧收场的情节,与令观众哄堂大笑的幽默能量相去甚远。难道德国真是个没有喜剧、没有幽默感的民族?

若要举出如莫里哀一般具代表性的德国喜剧作家也许不容易,但如果对德国的喜剧演员秀及讽刺文类/插画的文化有些认识,便会发现德国人不但有喜感,口味还很重。有取笑中产阶级制式生活的罗利欧特(Loriot),也有比豆豆先生更稀奇古怪、强调无厘头笑点、肆无忌惮的身体语言简直像猪哥亮一般的奥图.瓦可斯(Otto Waalkes),近来还有强调情境喜剧的美女谐星玛蒂娜.希尔(Martina Hill)。德国人的幽默不如皮笑肉不笑的英式幽默,玩弄文字双关的机会也比较少,较常透过脸部表情、肢体动作或情境下的荒谬传达笑料。至于这些幽默为何没有直接反映在喜剧文本上,则与德国的剧场史有关。

启蒙运动  驱逐了剧场中的搞笑

喜剧作为戏剧这个文类的其中一个项目,已将范围局限在经书写后保留下来的「剧本」之上,剧场中透过其他方式表现出来的笑料,从希腊剧场的音乐舞蹈,到对布莱希特影响深远的喜剧演员卡尔.瓦伦汀(Karl Valentin)的歌谣因此全被排除在外了。再者,中世纪以来所谓喜剧的定义,时常只代表结局正面,并不绝对是好笑的意思。然而德国喜剧传统与笑料能量之间的断裂,主要还是十八世纪德国剧场启蒙运动的结果。

启蒙运动前后的德国没有像同时期英、法等国高度发展的宫廷文化,剧场主要倚赖巡回演出,必须靠票房维生。因此逗趣、并强调现场互动功力的小丑与喜剧演员通常也就是吸引观众的主要因素。当时在德国非常受到欢迎的喜剧角色Hanswurst便是票房保证(“Hans”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而“Wurst”是香肠的意思)。这种角色类型可以回溯到中世纪的节庆,类似义大利艺术喜剧,演员必须从概略的故事大纲即兴发挥,没有固定台词,但是他们唱的歌谣则像流行歌曲一样,让人朗朗上口。Hanswurst通常是一副乡巴佬或农夫的装扮,言语粗俗,主要特征是他对钱、性和食物等物质享受毫不遮掩的欲望与追求,与当时剧场中英雄人物的典型恰恰相反。

痞子Hanswurst  改名吸引票房

英雄人物是理性的代表,不会让自己任身体与情绪摆布,同时坚毅地与厄运对抗(也表现在演员对身体的掌控上)。Hanswurst则只管有利可图,完全不识道德为何物。他不会跟命运对抗,只会巴结奉承、顺应情势,没有原则可言。相对于扮演英雄人物之演员高度掌控的身体表现,Hanswurst的姿态怪里怪气,许多文献也记载这样的喜剧角色时常裸露,「手总是在皮带下方游走」,甚至还有在台上排泄的。除了低俗以外,Hanswurst这类甘草人物的演出中也会有魔法与其他不写实的内容出现,同样引起强调理性之启蒙学者的攻击。

Hanswurst看似无害,其实大大嘲讽了启蒙学究亟欲建立的规范。于是十八世纪初,身兼多项政府职位的莱比锡学者葛切德(Johann Christoph Gottsched)以伤风败俗为由明令禁止Hanswurst出现在舞台上。自此之后,包括雷辛与席勒在内的知识分子便将剧场定义为改善市民道德的场所,具备教化的功能。不过在改革初期,因为受制于票房压力,许多剧团只好把Hanswurst的角色改名,继续上演Hanswurst的拿手戏码,由此可见甘草人物当时观众的吸引力之大。(注)

嘻笑与批判并不冲突  甚而相辅相成

虽然剧场的改革表面上将不受羁绊的野性能量赶出了正统的剧场,但喜剧的颠覆能量却转换形式继续存在。在喜剧文本中,如克莱斯特(Heinrich von Kleist)的《破水瓶》Der zerbrochene Krug,透过简单逗趣的情节(好色的法官趁人之危,在种种误会后终于被揭穿),松动了法庭所代表的正义。另一方面,正统剧场外的喜剧演员则保留Hanswurst的传统,在内容上不受文本限制的自由结构,强调身体、结合歌谣,在嘲讽之余,娱乐效果十足,前述的卡尔.瓦伦汀即是一例。

布莱希特曾说瓦伦汀在小酒店的演出是让他学到最多东西的地方。在创作《普温提拉先生和他的仆人马谛》Herr Puntila und sein Knecht Matti时,布莱希特提到,是透过喜剧的武器,才能达到疏离与思考。普温提拉喝醉时是好人,清醒时则是斤斤计较、不顾工人死活的地主,跟Hanswurst一样不合逻辑。酒醉的状态与笑料其实都是将人从常规中解放出来,嘲笑许多自欺欺人的理性与规范。嘻笑与批判并不冲突,甚而相辅相成。

走出文学的殿堂,也许Hanswurst才是德国最历久弥坚的喜剧传统,最不顾一切的颠覆炸弹。

 

注:这场卫道人士与知识分子与大众俚俗的拉锯战,反而成为德国如今令人羡慕的国立与市立剧院系统的推手。以雷辛为首的改革,首先决定透过强调文本,将演出内容品质交由剧作家负责(因此开启了德国剧场的文本传统);同时还要求建立剧评文化,及国家必须资助剧场不受票房压力限制,才能多管齐下达到改善大众品味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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