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希特鼓聲再響:還魂抑或除魅?
布萊希特的疏離效果,在過去劇場寫實風格盛行的年代,確實就觀戲體驗和習慣上,帶給當時觀眾不少衝擊;時至今日,在深受布萊希特美學影響的當代劇場裡,處處可見疏離手法足跡,這項源自於布萊希特的形式思維已不再是布萊希特的「專利」,那麼觀眾是否仍疏離於這樣的疏離,或者有沒有可能更感親近而顯得麻痺?因此,當這布萊希特的「鼓聲」再響,是還魂了,還是除魅了?
布萊希特的疏離效果,在過去劇場寫實風格盛行的年代,確實就觀戲體驗和習慣上,帶給當時觀眾不少衝擊;時至今日,在深受布萊希特美學影響的當代劇場裡,處處可見疏離手法足跡,這項源自於布萊希特的形式思維已不再是布萊希特的「專利」,那麼觀眾是否仍疏離於這樣的疏離,或者有沒有可能更感親近而顯得麻痺?因此,當這布萊希特的「鼓聲」再響,是還魂了,還是除魅了?
《夜半鼓聲》的音樂運用在很多方面解答了過往文字理論敘述無法填補的空缺至少就我而言是如此,畢竟當年如何誰又知道呢?布氏聲音美學最重要的一點,如其與華格納「殊途同歸」的主張,即如何建立形式與內容彼此呼應的敘事關係絕非只是動人或突顯歌者技巧而已。他的岔出/中斷,都不是片面、零碎的瓦解,而是有意識以對話、碰撞過程收束至結構之中,帶出更多層次的思考空間。此點在這次《夜半鼓聲》演出版本的酒館場景中最為明顯。
年又換了一年,人又走過一歲;歲末我們回顧、檢討、歡慶,開春我們規劃、想像、發夢(或許也發誓),今年必要如何洗心革面,多瘦一吋、多玩一國、多存一筆、多生一胎?所謂革命,就字面上來看,便是「改變命運」之意,然而它所指向的並非個體的生活與生命,而是關乎眾人的政治處境、社會狀態;在革命面前,瘦身、玩樂、存款、生育這些事項,都顯得渺小。 《悲慘世界》裡,雨果寫下:「你要了解革命是什麼嗎?稱它為進步就是了。你要了解進步是什麼嗎?稱它為明天就是了。」對於日日汲汲營營、天天孜孜矻矻的我們來說,進步最好可以跟財富畫上等號、明天希望能比今天幸運就好,革命若終就得打破既有所成,拋棄自己的苦苦攢得、辛勤積累的一切,那麼相信有很多人都會說:「實在抱歉!請別『革』我這邊。」 一九二二年,布萊希特生涯第二部劇作《夜半鼓聲》在慕尼黑室內劇院上演,原劇名甚至與三年前(劇本寫成當時)主導德國「十一月革命」的左翼組織「斯巴達克斯」同名,可見整個作品緊緊圍繞著革命及其所延伸的組織運動、目標理念、個人存亡等子題。然而,故事的結局卻令人錯愕從戰場歸國、重見摯愛的男子,竟放棄為生存與權利抗爭,反而奔向舒適的白色大床,為過往失去的愛情寫下新章節。 近百年後,德國新銳導演克里斯多福.魯賓,選擇重新搬演這個製作,並安排了原始版、導演版(及觀眾票選版)等兩種不同結局,以期呼應布萊希特「別在那兒傻看!」的戲劇概念,讓人們可以再次思考革命與自身的關係。不僅如此,跨世紀製作了前後兩種《夜半鼓聲》的「慕尼黑室內劇院」,本身便有著特殊的「革命精神」,除了在大戰時期作為場館行政人員與創作者的避難堡壘,時至今日,仍不停提供機會,讓具有移民、難民背景的藝術家們得以發聲。 當代表革命的《夜半鼓聲》響起,你會選擇窩在床上、繼續想著明天的聚餐和約會,或是會選擇拋下一切、參與其間?而這個關於「紅月亮」與「白床單」之間,在經過百年後的你,抉擇又會是甚麼?是否會撼動你對政治的冷漠?是否會讓你想到:「若不起而效尤,在那個主人翁離去後的舞台上,又將被誰、被怎麼樣的意識形態所占據? 」而這一切的故事,就等你進劇場來發掘。
慕尼黑室內劇院是德國最重要劇院之一,和慕尼黑國家劇院、王宮劇院並列慕尼黑三大公立劇院。一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在藝術總監法肯貝格的領導下,打造了慕尼黑室內劇院的璀璨傳奇,而他也因緣巧合地讓布萊希特的劇作第一次被搬上舞台,讓此處成為後者劇作家生涯的起點。如今的慕尼黑室內劇院看似平和繁榮,卻也正在經歷一場劇烈的動盪,現任總監利林塔爾的諸多改革,令人耳目一新也引發風波,導致其不被續聘,劇院未來的發展,也是德國劇場人的關注焦點。
年方卅三歲的德國劇場導演克里斯多福.魯賓(Christopher Rping),已是德語劇壇的當紅炸子雞,已在德國各市立劇院發表過將近卅個作品,並曾兩次入選柏林「戲劇盛會」。魯賓表示自己選擇文本和題材沒有固定偏好,但這個題材必須是讓他看完之後揮之不去、像是有什麼東西卡在腦中的感覺,這次帶來台灣演出的《夜半鼓聲》是戲劇大師布萊希特最早期劇本,魯賓坦承:「其實我不喜歡布萊希特大部分的經典作品。」但「但在他很早期的作品裡,你可以看見有些正在發展的東西。」而他選擇《夜半鼓聲》的原因是想探討它的中心主題:我們願意犧牲多少個人幸福,去換取一點改變世界的可能?
百年前,布萊希特讓《夜半鼓聲》的男主角,放棄了革命,選擇了愛情,但他還強調「這是齣喜劇」!是反諷對政治漠不關心、甘受奴役的無知人群嗎?還是抨擊抗爭運動的可悲,不過是毫無意義的送死行為?百年之後,克里斯多福.魯賓將《夜半鼓聲》重新搬上慕尼黑室內劇院舞台,製作了兩個不同結局的版本,一個是原始版、一個是導演版,在演出前,就把主人翁所面對的選擇題:「愛情,還是革命?」拋給了觀眾。
去年,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邀請了墨西哥繩索劇團(Colectivo Cuerda Floja)的共同編導荷西(Jos Angel Soto)與安娜(Ana Laura Herrera) 兩位創作者來訪,展開布萊希特劇作《勇氣媽媽》的創作排練和第一階段呈現,今年他們共同工作完成的《勇氣媽媽》,將於十月底至十一月初在「中興文化創意園區」登場,除了售票演出、教育推廣場次,並搭配布萊希特專題講座和「紙.有偶」創作特展外,到場觀賞此作的觀眾,也能選擇購買布萊希特著作套票,或憑票享有十一月「利澤偶聚祭」的節目票券優惠。 一台篷車一家人,在戰火中,奔波來去的勇氣媽媽,不為別的,只要活著、只求她的生意常存;在劇中世界的種種殘酷與現實裡,她的處世之道乃至於孩子們的命運,都使她的所作所為更顯殘酷,也更加「現實」。繩索劇團原先已有屬於自己的《勇氣媽媽》演出,在去年與台灣演員合作時,受邀前來的荷西、安娜,和無獨有偶藝術總監鄭嘉音,也逐漸在此回作品中,加入更多屬於台灣創作者的視野、與社會連結的角度,從不同於原作、也相異於墨西哥版本的面向,切入這個經典的故事與角色。不僅如此,荷西在排練場的玩心和妥善利用道具表現寓言的手段,也為這個看似長久處於困境的家庭和情節,增添了許多詼諧與荒謬的元素。透過這樣的作品,也促進並啟迪青少年對於國際議題的理解和印象。
成功演出布萊希特代表作品《勇氣媽媽與她的孩子們》中媽媽一角、甚至連續演出十三年的德國傳奇女演員姬絲拉.邁,於上月初辭世,享受九十二歲。極富表演天分與歌喉的她,曾是柏林劇團的重要演員,連續卅年在劇團演出。她甚愛演唱布萊希特創作的歌曲,高齡九十仍登台亮相,是柏林人鮮明的劇場記憶。
布萊希特與「柏林劇團」於首度在巴黎演出《勇氣媽媽》的六十年後,重回舊地再演此一經典;今年歡慶創團五十周年的陽光劇團,在莫努虛金帶領下演出《馬克白》。上述兩位劇場大師與兩大劇團在發展歷程中,都接受過東方戲劇藝術的啟發,也回過頭去影響東方戲劇的變革。這個秋季的巴黎劇場,見證了世界戲劇文化之間的對話歷程。
因為是戲劇大師布萊希特的創作根據地,柏林人劇院一直以來都是戲劇史上的重要地標,迄今也是搬演布萊希特作品的重要舞台。今日柏林人劇院的風格延續社會政治劇場的傳統,肯定「劇場作為道德教育機構」的宗旨,在布萊希特的作品之外,製作以德國啟蒙時期及廿世紀的經典劇作為主,期待透過劇作與當代社會對話。
動人之處,在於劇作家的失落、憤怒、和困惑,在於他是一個以說故事為業的人,卻被迫要在一個故事已經不再有任何意義的時代中,繼續努力說著故事,並且抱著一點點引起閱聽者興趣的希望,只是,他卻又擺脫不掉身後如背後靈一樣緊隨的提琴手。
在保有草根性的原初精神之下,這次演出可謂在現代劇場歌仔戲的一片精緻呼聲中另闢了蹊徑,找到另一條可行之路青春、草根、顛覆的活潑形象。真實的社會現象,可以留給參與故事其中的每一個人踹共,而歌仔戲的本位與程式,也不再定於一尊,因為誰都可以踹共!
無論是和《乞丐歌劇》或是《三便士歌劇》相比,《Mackie踹共沒?》與觀眾的關係親近許多。如同大多胡撇仔戲一般,在傳統歌仔調中摻雜著時下的流行曲風,也許正是在這些「被取悅」的瞬間,才讓我們猛然發現「群眾情感」是如何輕易地被操縱
機械化的動作與手勢,雕塑般怪異的身體姿態,在緩慢、接近停滯的節奏控制中靜態運動這是我們所常看到的羅伯.威爾森作品中的演員表演,高度形式主義的肢體,其實是為了反抗劇場的寫實主義,威爾森反以極簡的表演,沒有太多戲劇動作,卻產生最大的情緒效益,使觀眾能忽略追求情節與角色的連貫性,轉而將焦點投入欣賞作品的結構和形式之美。
在這個價值混亂、道德淪陷,「有料可爆、有利可圖」的時代,布萊希特的劇作《三便士歌劇》啟發了鍾喬,延伸出諷喻金錢社會、政治貪腐的《敗金歌劇》。本劇以喧騰一時的「高捷事件」為本,特別請來音樂人鄭捷任及黑手那卡西工人樂隊擔任歌曲創作,以濃厚台式曲風,唱出布萊希特的革命理想。
不是憤怒的搖滾吶喊,也不是膚淺的低級趣味,夾子小應以深入淺出的方式表達意涵,用無厘頭搞笑的歌詞把台灣各種社會現象嘲諷一番,在傳統地下樂團的演唱形式中,玩出獨一無二的表演風格。
德國每年境內有一萬二千場表演節目及七千場音樂節目。令人驚奇是,其中百分之九十的節目全由政府資助,由於不必自負盈虧,因此德國表演藝術的發展與美國百老匯劇場的發展截然不同:劇場導演制,固定演出班底,不喜固定劇目重演,喜歡搞創新。
二○○四年瘋狂劇場的創團作《祖母弔詭》,曾同時給了我冷靜與熱情;今年年中的《先知大廈》,則讓我沉浸在無厘頭的嬉戲,以及直接感染一種關乎理想、信仰的燃進與喪退的情緒。 瘋狂劇場團齡年輕,但製作經驗卻不差、幾個導演亦各有風格,每一次找來的演員,雖不見得有什麼名,可往往演出稱職。這一次膽敢趁著以史詩劇場、疏離效果聞名的德國戲劇家布萊希特逝世五十週年,搬出布氏流亡美國期間的最後一個劇作《高加索灰闌記》,而且請來夾子樂團的小應主演兼設計音樂,還沒演出就先嚇了我一大跳。 身為一個劇場(尤其是小劇場)的業餘愛好者,瘋狂劇場是讓我能夠放心,而且願意長期支持的表演團隊。現在,容我推薦這齣戲給你/妳們!
布萊希特逝世多少週年不是重點,劇名是否涉及對《拜金小姐》的反諷也無庸揣議。從十八世紀英國《乞丐歌劇》到二十世紀德國《三便士歌劇》再到二十一世紀台灣《敗金歌劇》,只是證明了每個時代的邊緣階層都有冤要伸、有歌要唱、有戲要搬。布萊希特給經典改頭換面從不手軟,演他的經典而不效法其手段,豈不被他笑煞?回頭看看,能夠抓緊台灣社會脈動的劇場,並非絕無僅有,但不流於悶鍋仿諷、不止於運將口舌,而能出以全面的社會觀察、伴隨痛快的歌舞娛樂,捨差事其誰!這一回,編導鍾喬擺明了左批中產小市民的自大盲目心態、右踢媒體和政客互相操弄的共犯結構,果然深得布氏反骨真傳。布萊希特向來就不在學院,而在市井、在劇場、在酒吧中間。差事一直在這些據點戰鬥,也越來越能夠掌握出擊的力道。盼他們這回能螁盡知識份子的言語和文藝中年的感傷,尋回市井旺盛的生命活力。讓台灣劇場可以無愧這個變化多事的年代,留下美好而深刻的藝術證言。
貝克特百週年冥誕、易卜生逝世百週年、布萊希特逝世五十週年,就讓今年成了現代戲劇年。因為這三位大師恰好代表了現代戲劇的三大劇種荒謬、寫實與敘述體戲劇(或稱史詩劇)。而週年紀念的意義,也在緬懷古人的同時,看看自己到底進步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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