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于英国亚瑟王传奇的中古骑士文学,对德国作曲家华格纳的歌剧创作影响深远,如《罗恩格林》与《帕西法尔》都是,而后者更费了华格纳卅多年时间的酝酿,藉著中古的圣杯传奇与天主教仪式,华格纳写出他的「剧院圣仪庆典剧」,用意不在于宣扬基督宗教,而在于传达自己的艺术宗教理念。
十二、十三世纪里,欧洲有许多史诗巨作,它们的共同源头为英国的亚瑟王传奇。在欧洲大陆不同文学家笔下,各个人物的各段故事有了多元的发展,还加入了民间传说,蔚成诸多流传至今的精采文学作品,尤其是法语骑士文学,其以音乐传唱的方式,亦在音乐史上留下印记,更对德语地区的中古文学有著不小的影响;艾森巴赫的渥夫蓝(Wolfram von Eschenbach,ca. 1160-ca. 1220,以下简称「渥夫蓝」)的作品即为其中一例。十九世纪里,文学界兴起复古风,诸多中古骑士文学再度引起注意,除了重刊、新译、改写带来各式版本外,相关研究亦开始兴起。勤于阅读的华格纳自不自外于这股风潮,这些古老的文学成为他歌剧创作的重要灵感泉源。
很可能早在一八三九至一八四二年间居住于巴黎之时,华格纳就接触了骑士文学。可考的资料显示,一八四五年七月初至八月中,华格纳在玛莉安巴得(Marienbad)休养时,行李里带了许多书籍,其中大部分为与中古德语文学相关的著作。阅读这些著作的成果,展现在他之后的创作中,由《罗恩格林》Lohengrin至《帕西法尔》Parsifal,都源自这段时间的阅读。在玛莉安巴得时,《罗恩格林》与《纽伦堡的名歌手》已具雏形,《帕西法尔》尚无迹可寻。
一八五七年,华格纳流亡瑞士苏黎世,四月初,他在复活节的春天氛围时,蓦地想起多年前阅读的书,渥夫蓝的《帕齐法尔》(Parzival,ca. 1200-1210)与《帝图瑞尔》(Titurel,ca. 1220)。由此刻开始,他断断续续地思考著剧本的问题,终于在一八六五年八月底、九月初完成了散文体草稿,但依旧未有立即的后续进展。一八七六年八月,拜鲁特音乐节开幕,演出全本《指环》三次。五个月后,一八七七年一月底,柯西玛.华格纳(Cosima Wagner,1837-1930)的日记记著,华格纳决定全力写作「帕齐法尔」;二个月后,作曲家将新作定名为《帕西法尔》;四月十九日,三幕剧本完成。同年八月初,华格纳开始谱曲,历时三年多,直至一八八二年一月十三日,全剧终告完成。一八八二年七月廿六日,拜鲁特音乐节第二次开季,首演这部「剧院圣仪庆典剧」(Bühnenweihfestspiel);该年音乐节只演出这部作品,共十六次。
圣杯与圣矛
圣杯故事的原型是:一位不知自己在面对试炼的纯洁人子,在看到有人受苦时,未提出应问的与圣杯和圣矛有关的问题,受苦人继续受苦。在明白自己未做应做的事后,纯洁人子努力尝试弥补,终于成功了,受苦人病愈,人子则继承他的王位。
在不同的中古文学里,圣杯的来源、材质、用途和保存地有不同的说法,华格纳的剧本呈现了他的选择:圣杯是耶稣最后的晚餐时所用,存著耶稣基督受难时流出的宝血。圣杯存放于蒙沙瓦特(Monsalvat),由圣杯王帝图瑞尔和骑士们护卫著。圣杯是水晶材质,于仪式中,经圣杯王的祷告,圣杯会发出光芒,做出酒水与面包,供圣杯骑士享用。这个仪式是《帕西法尔》第一幕的重心。
圣经〈约翰福音〉提到,「惟有一个兵拿枪扎他的肋旁、随即有血和水流出来。」(19:34)这段文字在圣经外有许多后续,圣经研究里更有著诸多诠释,最重要的是,有人用容器接了「血和水」,即是「宝血」。这段文字里的「枪」即是《帕西法尔》里的圣矛。圣杯虽与圣矛相关,但在各式的圣杯传奇里,主戏都在寻找圣杯,唯有在华格纳笔下,寻找圣矛成了全剧的转捩点。
如同华格纳诸多作品,故事的前情系透过舞台上角色的叙述交待。第一幕里,资深圣杯骑士古奈曼兹回答侍僮的问题,娓娓道出圣杯故事和安佛塔斯受伤的经过。在这里,圣杯骑士护卫的不止圣杯,还有圣矛。安佛塔斯中了克林索的美人计,不但圣矛被夺走,还被克林索用来伤了他,伤口永不愈合。安佛塔斯向圣杯祷告,得到了回答:「由同情而知/纯洁傻子;/等著他,/我拣选的。」(Durch Mitleid wissend/ der reine Tor;/ harre sein’,/ den ich erkor.)这段于全剧开始不久的前情叙述,也已预告了剧情的结果。
华格纳花了卅多年才将剧本定稿,其中关键不在于剧情取舍,而是人物定位,方能将剧情与人物结合,展现他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