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藝術表演形式日趨客觀化、機械化的同時,即興概念的存在與應用避免了每一次演出僵化的危險,它釋放演出者的心神力量,並使原創作品因爲演出者瞬間臨場的本能展現更豐潤的內涵。
假如說「按本演出」是創作者與演出者各自深思熟慮後,心領神會的美妙結合,那麼「即興」則是創作與演出者合一,面對著「靈感」,在演出瞬間所散發出的炙熱光芒,讓在場的人們在那一刻幾乎觸及了宇宙最古老的衝動與終極的奧祕──「瞬間由無至有生成」的奇蹟。
「即興」是表演藝術的專利
基本上,雖然所有的藝術作品都牽涉到瞬間的幻想力與創造行爲,史上也曾記載詩人即興吟詩的事例(如曹植著名的〈七步詩〉),畫家康定斯基曾經將其畫作提名爲《即興》,但是一般來說,「即興」是表演藝術的專利;畢竟一來沒什麼詩人、畫家、雕刻家會舉辦一個詩會或畫展,只在觀賞者面前展示他創作的過程,而不展出獨立於時間過程之外的結果,因爲在時間中進行的創作動作與該門藝術的本質無甚關連,而時間過程正是表演藝術最大的特質之一;再者,其它藝術從創作者到欣賞者之間,並未牽涉到因第三者(表演者)產生的變數,以及再現藝術家與創作藝術家的不同之處,也不觸及因觀衆參與而對藝術品所產生的即刻互動影響。
「即興」是建築在某種旣定的語彙、文法與形式規範之上
照理來說,「即興」是在演出的刹那,創造出一個嶄新的藝術作品或者定下該作品的最終形式,然而矛盾的是,它卻不是全然無中生有,或者全憑一時心血來潮恣意爲之,它需要建築在某種旣定的語彙、文法與形式規範之上,「演出者─創作者」事前也需要妥善的思考與心理技巧雙方面的準備,然後才將一切的醞釀在心神的最完整狀態中,於演出的瞬間化爲客觀存在的結果,並非什麼事都不做的,聽天由命任憑一切發生。假如缺乏某種旣定的概略規範, 「即興」將無從展現「從心所欲不踰矩」的藝術至高化境,也無從展現因靈感突發而生的新意;假如缺乏妥善的思考準備,「即興」將不成章法;假如缺乏心理準備,「即興」將缺乏即刻散發出的心神激激盪與感染力;假如缺乏技巧的準備,「演出者─創作者」將缺乏完美的表達手段,畢竟觀者對這方面的要求是超乎「即興」與「照本演出」之上的。
對於「演出者─創作者」而言,即與帶來新的揮灑空間,讓他們能夠發揮表演本能,但是也加重了演出者的負擔與角色。它能夠協助表演者擺脫制式化、匠氣十足的演出,也使得創作者可以依靠演出者瞬間臨場的本能來豐富或表明其作品的內容。如此一來,傳統上作品必須完全客觀寫定的概念受到顚覆,留下更多不定的自由發揮空間;史特拉汶斯基曾開玩笑的說,這麼做的最大好處之一是,至少每一次演出都可以宣稱是首演,支領首演較高的版稅。
「即興」是演出者對抗僵化與客觀化的解藥
史上即興展演全本新作的例子並不多,多半都是在大致旣定的通盤架構上即興加以連串成章(例如:協奏曲裡的裝飾奏、「即興喜劇」中的對白與動作),也就是在創作時將即興的不確定要素包含在表演藝術作品的結構中,或者是將即席獲得的材料,依循某種形式固定慣例執行成結果(例如:考官指定主題,由管風琴演奏者即興演奏賦格)。隨著上世紀後半葉至本世紀的工業化腳步,表演藝術的手法、形式、內容愈來愈趨複雜精密,分工也愈趨精細,演出者往往被創作者矮化爲客觀化執行者,而非具有主觀意識的參與創造者,因此「即興」成爲演出者對抗這種僵化、客觀化的解藥,試著以「自發」平衡「機巧」,重新釋放演出者的心神力量,再度重返二者合一的境界,爲這人性與生存遭到割裂的現代化社會,重新尋回心靈的原動力與混沌整體。
文字|陳樹熙 音樂指揮
表演書籤
聶光炎戲曲舞台設計作品
崑劇《釵頭鳳》
不同元素並置舞台上,如:圓形紗、長竹簾、有建築符號的主布幕。桌子沒有披上紅布,演員坐在桌前表演時,脚部淸楚可見。
崑劇《牡丹亭》
空靈的舞台,濃密罩頂的樹,輔以不同的燈光變化,點染不同情境。樹幹是用樹脂發泡作成,似蟠木般立體。
崑劇《釵頭鳳》
舞台最前端的前飾幕,是一疋無接縫的紗,圖形噴繪而成,此外紗幕還可作淡入淡出效果的投影。
崑劇《釵頭鳳》
兩闕詞先以電腦製字再投影紗幕上,光線隨著一字一句的吟唱變化,造成「字」飄浮空中的效果。
崑劇《釵頭鳳》
硬景寫實與否並非重點,右舞台的門比例不對,取其誇張之效。而左邊楓紅也不符實情,但爲了影射劇中人物心情,設計者仍作此處理。
歌仔戲《陳三五娘》
「一桌兩椅」外,高懸的木格板、兩側長條木飾,擷取不同建築元素以構成完整畫面。
歌仔戲《陳三五娘》
左舞台有變形的土屋牆壁、柵欄,右舞台放置單一古井,建築物的局部化呈現,解構後重組的手法,使得傳統戲曲的舞台具「超現實」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