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里斯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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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沒有主義的年代
典範的問題
之前論及由亞里斯多德奠基的詩學體制裡較偏美感的面向,並指出美學規範乃必要之惡,否則創作與評論便無標準可言而各說各話。本文將轉移焦點,討論詩學體制的另一層面,即和觀感有關的「典範」概念,以及它所涉及的代表性與分配問題。 分配不均 亞里斯多德認為文學應呈現有分量的人物與具代表性的事件,因此崇高的悲劇應以王公貴族的事蹟為題材,等而下之的喜劇則應以一般民眾(商人、僕人、妓女)為主要人物。換言之,權貴階級才是典範,庶民則不登大雅之堂。 這個概念影響深遠,西方悲劇從文藝復興到浪漫主義,千篇一律地以王族興衰為典範,一直到19世紀下半君權體制瓦解之後,中產階級才逐漸占據舞台,成為新典範。若說寫實主義是中產階級代言人,自然主義則大半為底層發聲,例如左拉的小說或高爾基(Maxim Gorky)名劇《底層》(The Lower Depths)。但隨著自然主義沒落(因其狹隘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已無力解釋複雜的現代社會),底層人士再度成為文學戲劇裡較沒分量的一群。 典範體制的問題在於:怎麼這麼巧,現實生活裡沒有聲音的階層,剛好在文學、戲劇、影視的呈現裡也少有能見度?這當然不是巧合,而是政治影響藝術、藝術呼應政治的結果。「美學即政治」雖是陳腔濫調,但不無道理:台灣的弱勢團體在政治上少有聲音,在藝文領域裡也相對應地沒啥能見度。就此層面來看,詩學體制的典範主張是保守的,意在捍衛體制、維持現狀,而且來到21世紀,在倫理掛帥與市場邏輯匯流之下,創作愈趨保守了。 從禮儀到髒話 詩學體制管很寬,無論題材、比例或基調都有要求。亞里斯多德崇尚中庸之道,因此認為尤里比底斯(Euripides)的悲劇因不知節制而層次不高。他主張「適度」的美德,而這個主張到了17、18世紀年代更受重視,只是換了字眼:「禮儀」。也就是說,主流社會認為無禮的題材或言語都不該見光。《娃娃之家》(編按)的情節涉及性病時,易卜生只以暗示性的對白呈現,但光是如此已經把體面的觀眾給氣瘋了,頑強的易卜生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在下部劇作《群鬼》直接透過人物口中說出「梅毒」,當場嚇昏很多人。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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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沒有主義的年代
必要之惡
之前幾篇論及倫理體制的訴求,以及它對當代藝術發展的影響,現在輪到歷史同樣久遠、威力同樣不減的藝術之詩學體制(poetic regime of art)。 詩學體制創始於亞里斯多德。他所指的詩學(poetics)不是光指寫詩的藝術,還包括創作戲劇的藝術,後來它的指涉更為廣泛,小說有詩學,電影有詩學,紀錄片也有詩學。 藝術的與政治的 在洪席耶的術語裡,詩學體制又稱「典範體制」(representative regime)。我之前跟著別人將它譯為「再現體制」,如此並無大錯,但「典範」較能表達洪席耶的觀點:再現(representation)和模擬(mimesis)有關,字面本身並未涉及取捨的問題,「典範」則指「該選什麼題材或人物再現」,以及「選擇再現的事物是否具備代表性」。典範的意思就是:分量要夠,代表性要強。 因此這個體制有其技巧面,訴諸美感的一面,亦有其政治面,訴諸觀感的一面。這兩面實為一體,難以二分;當一個作家思考要不要將某個元素加入(或剔除)作品時,他同時在設想藝術與政治兩個層面。但為了方便解釋,咱們先從技巧面談起。 亞里斯多德論及悲劇時提出6大元素,並給予優先順序:情節、人物、思想、文字、音樂、景觀。他從上個世紀留下的多部作品中歸納出這個順序,原本有其描述的成分,然而一旦被後人視為圭臬,他的詩學自然成為體制。 既然是規範或法則,就得面對時間的考驗及後人的挑戰。到了文藝復興的悲劇,人物與思想已和情節平起平坐;較之於伊底帕斯,哈姆雷特和李爾王可複雜多了。在18、19世紀期間的通俗劇裡,情節奪回了王座,然而到了荒謬劇場,情節已失去分量;時間再往前推到20世紀末期以降,人物的地位已岌岌可危(參考《人物的死亡》〔The Death of Character〕)。至於現今流行的音樂劇,音樂和景觀至為重要,思想則可有可無。 小說的發展有點類似,傳奇小說的年代情節舉足輕重,到了海明威時期,情節卻被視為毒藥。以1990年代以降的台灣小說為例,文字凌駕其他元素之上,它自我繁殖,囈語聯翩無窮盡,以致情節走失在文字迷宮裡,因此才會出現「現在的小說家已經不會說故事」這種有點道理但沒切中要點的批評。 有憑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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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沒有主義的年代
且從洪席耶出發
我們正活在沒有主義的年代。 上個世紀,主義氾濫;寫實主義、自然主義、象徵主義、達達主義、表現主義、超現實主義、未來主義每個 -ism 都有偉大的宣言,皆賦予藝文高操的使命。1960年代之後,後現代主義取代了現代主義,之後更冒出解構主義、後結構主義、後殖民論述、酷兒理論一棒接著一棒,主義的火炬像奧林匹克運動會似地遞傳不絕。然而到了21世紀的今天,主義已大致消失,人們不再妄言或不敢奢言主義。即使在後現代主義的火苗早已滅熄、面臨全面破產之際,人們都懶得正式地為它敲下喪鐘,以致於轟轟烈烈而來卻悄悄然地走了。 「沒有主義」意味「沒有主意」。對於世界局勢、生態丕變、病毒危機、貧富差距、白熱化的歧視與仇恨等等,人類束手無策,只能順勢應變卻想不出治本的藥方。彷彿諸神的黃昏,思想界奧林匹亞的智者們的腦袋再也孵不出新的主義。 何以致此?我想搞懂。即便是藥方難產,甚或情況已無可救藥,我還是想搞清楚咱們所處的年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這樣的年代對藝文生產有何深遠影響。 說來話頭長,權且從法國當代哲學家洪席耶講起。幾年前我發表《別預期爆炸:洪席耶論美學》,不加詮釋地介紹這位哲學家對藝術的看法。很多朋友跟我說看不懂,其實他們只是沒耐心,不想搞懂。另一方面,不少讀者對洪席耶有所誤解,例如以為「洪席耶反對政治藝術(political art)」。於此,我想藉此專欄釐清一些觀念,先跟大家談談洪席耶帶來的啟示,再來一步步推展至和時代精神相關的話題。 首先,一些基本概念有其必要。 倫理體制 洪席耶回顧西方藝術的發展,從古希臘時代一直到21世紀歸納出3種主要模式並以「體制」名之,因為各個模式不但對藝術有特定要求,且規範了藝術的實踐與評價,儼然具約束力的制度。 最早出現的是藝術的倫理體制(ethical regime of art),以柏拉圖的哲學為其源頭。簡單而言,倫理體制認為藝術就是「模擬」,但對於模擬的「失真」耿耿於懷:模仿再高明也不可能和本尊一模一樣,因此藝術只是真實的替代品,總讓人感到遺憾,甚至失落。對這個體制而言,一個作品的構想新穎與否、美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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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PAR!
舞蹈劇場,絕非再現
綜合看來,鮑許的舞蹈劇場與傳統的再現劇場╱舞蹈截然不同,表現的手法並不在於呈現某些人物在某時、某地遭遇某種衝突──這是傳統劇場擅長的。也因此,雖然《拭窗者》以一九九七的香港為背景,但其演出並未探討香港大限等時事問題,相反地,《拭窗者》透過了拼貼的音樂及意象,在某種程度上「再現」了香港多元文化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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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書房
變革或治療?
《被壓迫者劇場》討論的不僅是劇場理論或實際的革命性變革而已,而更是如何復甦觀衆(也是民衆)在劇場或現實人生中的主動性。在系列性的民衆戲劇工作坊中,讓參與者經由彼此的「對話」,以身體來進行論述,波瓦的理論因而得以延伸到實際的層面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