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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伊接受访谈时的神情。(言午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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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问题靑年到指挥大师之路

专访阿姆斯特丹音乐会堂管弦乐团指挥李卡多.夏伊(Riccardo Chailly)

九月八日的晚上,中正纪念堂广场上,挤满了来听音乐的人。音乐会堂管弦乐团艺术总监李卡多.夏伊轻轻举起指挥棒,晶莹剔透的音符便从荷兰乐师们的手中流泄出来。九月八日的早晨,我们在福华饭店访问了这位年轻的指挥家。他幽默的言谈、机智的对答、亲切的态度,让我们看到领导者的气质。

九月八日的晚上,中正纪念堂广场上,挤满了来听音乐的人。音乐会堂管弦乐团艺术总监李卡多.夏伊轻轻举起指挥棒,晶莹剔透的音符便从荷兰乐师们的手中流泄出来。九月八日的早晨,我们在福华饭店访问了这位年轻的指挥家。他幽默的言谈、机智的对答、亲切的态度,让我们看到领导者的气质。

如果你问世界上最年轻的指挥大师是谁,相信很多人的会说是李卡多.夏伊(Riccardo Chailly)。他目前在国际的声誉如日中天,尽管唱片的出版和销售量并非最高,他指挥的后期浪漫派作品及当代作曲家的实验作品都获得极高的评价。夏伊今年才四十岁,已担任欧洲交响乐劲旅阿姆斯特丹「音乐会堂管弦乐团」(Concertgebouw Orchestra)的音乐总监。九月该团来台演奏时,我们访问了这位既富热情又十分理性的指挥家。

老夏伊亲自调教栽培

夏伊的父亲是一位作曲家,在义大利音乐界也稍有名气。他担心儿子靠指挥生活不得温饱,因而大力反对少年已展露指挥才华的夏伊学音乐。初中毕业后,夏伊被送进旅馆管理学校,但第一年学业成绩几乎科科零分,老夏伊只好向儿子屈服,在家中为儿子补习和声、乐理及作曲。这个十七岁的小顽童没有让父亲失望,一年的家中自修竟抵得上三年的学院训练,揷班考进米兰音乐院毕业班。

当被问到他如何从年轻天才指挥家变成成熟而镇服欧洲的指挥时,夏伊说:「我否认我是天才型的指挥,此非谦虚之词。的确,我很早就有指挥交响乐和歌剧的机会,但这只是幸运,真实的成绩不能说很好。后来有机会到小型乐团指挥,甚至到柏林工作,我也只是一步一步进行,根本谈不上什么天才。我很淸楚自己的实力,不会故意做一些能力范围以外的事。五年来我在阿姆斯特丹所推出的音乐会可以证明,我不过是在推广乐团的曲目和增加音乐欣赏人口,灌唱片及拓展我自己生涯只占极次要的部分。我还年轻,四十岁而已,并不急于录一套贝多芬交响曲全集。」

夏伊在访问中又谈到一位年轻指挥该如何走上「成功之道」:「很简单,准备工作最重要。指挥是十分艰苦的工作,不是靠天分而已,准备工作也包括心理上的调适。我在柏林时才二十四岁,德国人不一定服气让一个年轻的义大利人来领导他们。这有点像一场『心理战』,但我也不能太被压力所影响,不然就会被牵著鼻子走;也不可以动情緖,不然会『未战先乱』。一位靑年指挥家最好有些心理学知识,懂得如何与团员沟通,应该严格时要严格,但不能把团员当奴隶。」

和团员平起平坐

夏伊的前任指挥如贝纳德.海汀克(Bernard Haitnik)或孟格伯(Willem Mengelberg)都是大师中的大师,乐界对夏伊能否将乐团领导得当,进而更上层楼都有不同说法。对于这方面的问题,夏伊的看法是:「我与乐团合作十分愉快,原因在于荷兰是全世界最民主的国家,每一位团员都在互相敬重的前题之下共同创造音乐,没有指挥与团员对立的问题,我到任五年来,几乎全部时间人都在荷兰,绝少到世界各地客席。团员对我的性格也十分了解。我是那种坚持原则,但保持弹性的指挥,排练时要求十分高,不论音色、风格、节奏都丝毫不放松。但上台演出时一定保留空间给团员,使团员的天赋及实力充分发挥。我绝对不会为建立个人风格或炫耀而凌驾于团员头上,在今天的民主社会,这一套已经行不通了,也许在孟格伯或托斯卡尼尼的年代可以,但今天我们不能把音乐家当工具或机器,否则乐团一定不会进步。此外,我从团员身上学到极为宝贵的东西,有一次在《春之祭》的彩排中,第一小提琴所奏的音符与总谱不一样,我对团员质疑时,他们请我看他们的分谱,竟然看到史特拉汶斯基斯亲笔修改的地方,令我大为意外,原来是当年作曲家为了乐团的演奏效果能更好而作的修订。这种例子在马勒或布鲁克纳的交响曲中比比皆是。可见这个乐团历史悠久,不是任何一个指挥家可以『独断独行』的。更何况,今天的音乐家已不是三〇年代,托斯卡尼尼时期那样没有自我意识的绝对服从,我不会走回头路去破坏目前我们融洽的关系。我的休闲活动包括与团员一同扬帆出海或聚餐,已经不分指挥与团员的主从关系。结果是五年来的情谊及工作默契日益增长。」

抒情而理性的指挥棒

夏伊的风格与前任的海汀克或目前引领西方乐坛风骚的阿巴多(Claudio Abbado)大大不同,他的指挥棒游走于抒情及理性的两个极端间。对于这种看法,夏伊十分认同,他更进一步表示:「我要求乐团给我淸楚而直接的诠释,因我不能容忍模棱两可或含糊不淸。这不单只在技巧或乐团音色上的要求而已,在现代音乐中,更能看出指挥是否有自己的观点或新的风格,指挥歌剧也是如此。」

当被问到他是否曾受到前辈,如托斯卡尼尼或其他大师的影响时,夏伊没有正面回答:「我年轻时当然常常听托斯卡尼尼的唱片,也很崇拜他的功力。但近年来没有时间听唱片了,是否有受到他的影响则由评论家来看吧。」另一方面,夏伊很感激他的老师法瑞拉拿(Fer-rara)。他形容这位老师不只对音乐知识及指挥技巧有高人一等的见地,不用指挥棒,只靠眼神就能指挥整个乐团。法瑞拉拿曾「反主为客」的坐在钢琴前,要求学生指挥他,从而让夏伊学到指挥歌剧的精微细节。

人声必须服膺于乐团之下

另一位夏伊极力推崇的指挥前辈是沙拉芬(Tullio Serafin),他是义大利人,也是五〇年代及六〇年代欧洲最负盛名的歌剧指挥家,「歌剧女高音之后」卡拉丝(Maria Callas)就是得沙拉芬提携而成名的。夏伊说:「沙拉芬最大的成就是要求人声必须服膺于乐团之下,结果让音乐更加动人。」西方乐评人对夏伊的评语是「他很有可能成为另一位沙拉芬」。对此夏伊谦虚地表示:「我感到十分荣幸听到这种赞美,但我并没有任何一位女高音要栽培或大力推介。我与波隆拿歌剧团(Bologna Opera)合作灌录的罗西尼作品《仙德瑞拉》(La Cenerentola)中,女主角芭托里(Cecilia Bar-toli)虽然是由我挑选的,但我不会只推介义大利女高音,这不是我的工作。更何况歌剧只占我目前工作的一小部分,我的布鲁克纳交响曲全集还得数年后才完成,因此我不可能只献身于歌剧。」

夏伊谈到古典音乐日益商业化时表示:「这是不可避免的趋势。但我反对为了市场行销的便利而推出一套又一套的交响曲全集。因为这些作品并不见得有足够的深度或品质。」夏伊接掌阿姆斯特丹音乐会堂管弦乐团时就拒绝了录制贝多芬交响曲全集的建议,他说:「我最反对提早做一些大而无当的计划,可能有一天我会灌录贝多芬交响曲全集,但不是目前。我常指挥贝多芬的每一首交响曲,但目前距离我推出这九首伟大作品的日期还很远。因此,唱片公司知道我的态度后就建议萨华利苏先生(Wolfgang Sawallisch)与我们的乐团合作录制全套贝多芬交响曲。我欣然同意,而且效果也十分出色。」

难以形容的个人魅力

夏伊最后补充说:「当代作曲家,如贝瑞欧(Luciano Berio)或诺诺(Luigi Nono),都让音乐界大大惊叹现代音乐的海阔天空,我并不会将自己的发展局限在某一些曲目或一种风格,毕竟我仍在学习,这些空间及无尽的可能性是我要慢慢消化及思考、反省的课题。」夏伊说他并不想让乐团变成自己的唯一工作,反而希望多一些空闲时间来好好生活,「指挥音乐是要以享受的心态来做的,如果一旦已经无法以这种心情来指挥,我会马上休假两、三年或乾脆退休。」对于夏伊而言,目前的成就反而不比他的家庭生活及文化修养来得重要,夏伊说「这可能与我是米兰人有关,义大利北部人的性情与南部的人十分不同。我们比较不浪漫,也比较能抽离自己的观点来看这个世界。」

结束长达三个小时的访问时,夏伊松了一口气说:「这次访问真的教人『吃不消』(too intense),但我很高兴与你们一起讨论这些有趣的问题。也希望我在台北的音乐会能表现出我所谈到的理念,而不只是空言。」夏伊的语言直接简洁、口气幽默,也很会以手势及表情让人了解一些深涩的观点。更让人佩服的是,这位年方四十的指挥家没有丝毫骄傲或霸道的神气,难怪欧洲的乐评人及唱片公司都看好夏伊。他的温润气度与台上生龙活虎的肢体风格正好成反比。这可能是一位年轻指挥家日渐步入成熟沈稳阶段的表现。

 

文字|容大超 艺术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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