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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头脑的演唱家──我不知道批评家这样说我到底是褒是贬。(言午 摄)
名家访谈 名家访谈

音乐是我的生命! 专访抒情男高音许莱亚(Peter Schreier)

十月二十四日,许莱亚在国家音乐厅演唱《美丽的磨坊少女》,现场沉浸在舒伯特抒情优美的情歌世界里。本刊邀请声乐家金庆云与许莱亚访谈──许:你知道费雪.迪斯考不唱了吗?金:我听说了,真是可惜。许:那我还有几年?

十月二十四日,许莱亚在国家音乐厅演唱《美丽的磨坊少女》,现场沉浸在舒伯特抒情优美的情歌世界里。本刊邀请声乐家金庆云与许莱亚访谈──许:你知道费雪.迪斯考不唱了吗?金:我听说了,真是可惜。许:那我还有几年?

许:我刚从汉城过来,在一个完全不同的文化圈里,却发觉这么多听众喜欢舒伯特的音乐,日本更是如此。有些音乐家如贝多芬、莫札特或舒伯特,他们的音乐可以说是属于全世界的,而不是只有欧洲人可以欣赏。另一方面,我觉得诧异的是传统音乐在这些国家,特别是日本,已没有了它应有的地位。亚洲国家的音乐趋势主要以欧洲音乐为指标,这种现象非常意外。

金:本世纪初以来,欧洲音乐的确以一种强势姿态占领亚洲地区,传统音乐相对地被忽略了。但是,当我们对欧洲音乐有了相当的认识之后,许多音乐家也在寻找自己的路、自己的传统。

许:是的,我相信是这样的,欧洲也有美国化的倾向。在文化自觉提高之后,这种一面倒的现象就慢慢减轻,每个人都会自觉到必须生活在自己的文化形式之中。

好的作品和听众会促使歌者不断再创造

金:对我而言,你是最理想的巴哈作品中的「讲经人」,最好的莫札特男高音,最精致纯粹的艺术歌曲诠释者。你唱过巴哈作品中的讲经人四百场以上,还能在其中发现新的东西吗?

许:这是一个好问题,音乐作品的好坏由此就可以分辨,它是不是能让一个诠释者不断地再创造,让他完全地投入。巴哈就是如此。我没有一次唱讲经人和上一次完全一样;每一次都有新的东西,每一次我都必须重新体验、重新发掘,而且我相信这和我的关系不大,而是作品和作曲家的缘故。这样的作品迫使一个诠释者去不断发掘、重新审视讲经人这个角色。我虽然唱了这么多次,绝没有一点例行公式的感觉。但并不是每个作品都有迫使诠释者不断发现新东西的力量,如我演唱《魔笛》中的塔米诺,至少也有四百场以上,但到了某一个时候,我对这个不再热衷。当一个人把这样一个歌剧唱过很多次,在各种不同的导演、演出、指挥条件下,都尝试过之后,总有一天会有这个感觉──现在已经够了。对我而言,这也是一个好现象。当你已老的不能再饰演年轻王子的时候,还可以投注心力在其他许多别的工作上,包括指挥。

金:以你今天的诠释和以前相比,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许:我相信经验的增加带来许多改变。和从前相比,我现在有许多经验也更成熟。我诠释的方向,不管是神剧、歌剧、艺术歌,都更著重于驱迫听众和我一起来体验音乐。现在我演唱的时候,完全不再以制造美好的声音为目标,或者只是歌唱。歌唱,最重要的是打动听众,让他们引起共鸣,特别是巴哈的神剧作品或艺术歌作品。我不是要听众舒舒服服的靠在躺椅上轻松的享受,而是让他们全神贯注进入这个音乐的世界。

金:对我而言,这是一个谜:你如何能一方面唱得如器乐般均衡又能保持这么淸晰的吐字。

许:我也不大淸楚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当然这得靠一点天份,也可能是自我的特别要求。对我而言,我要唱的内容,我要传达的歌词,必须让人听得懂。我认为这是歌唱的最基本要求。我不是说著重咬字就可以忽略歌唱,而是一切都要以「传达作曲家意图」的态度出发。作曲家所要表达的我们都必须传达给听众,当然让听众听懂,也是其中一部分。基本上,我反对歌者光是唱歌,制造好听的声音。因为真正的歌唱是一个神圣的任务,绝不容许掉以轻心,单单制造好听的声音,我不赞成。

金:可惜不是所有的歌唱家都能像你—样做到这一点。

许:的确有些歌者只在制造声音。我在汉城唱《冬之旅》,有三千听众,我吓了一跳,真有这么多人对《冬之旅》有兴趣吗?翻译员对我说:「我们这里最重要的是你要唱得大声。」这完全不对,三千人来绝不是为了听我大声的唱。演唱会开始,全场非常安静,他们听的如此专注,让我不得不全力以赴,把我所认识的舒伯特传达给这样的听众。听众与歌者的交互作用,使得一个歌者不断的去再创造,因为你必须要对得起听众的鞭策。

多领域的歌者兼指挥

金:歌剧、神剧、艺术歌,这三个领域对你而言有什么不同与共同的地方?

许:在这么多年之后,现在我回想起来才发现,这三个不同的领域是相辅相成的。艺术歌可以说是一种小型的歌剧。「小型的歌剧」这种说法可能不恰当,就让我们说是一种精简的戏剧性的单元。每一首歌都在传达一个内容,不见得都是爱情,可以是纯自然的景色或其他等等。艺术歌的世界是非常广大的,我相信演唱艺术歌也可以运用歌剧中学来的戏剧性表现方法。另一方面,在演唱歌剧的时候,应该要求像演唱艺术歌一样,单单使用声音里的表情把最重要的讯息传达给听众,而不必运用过多不必要的肢体语言。像许多导演要求的一样,不断的张牙舞爪,跪下爬上;动作、动作、动作,其实这不是歌剧最重要的部分,重要的是在我唱的时候,我的声音必须传达最重要的讯息。因此,对我来说歌剧、独唱会都可以互相借鉴补充。我建议每一位年轻的演唱者都要在各方面尝试。一个演唱者要是不能唱好一首简单的艺术歌,对我来说还称不上一个演唱者。

金:你还有一个领域:指挥。

许: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情况,一个歌者同时也担任指挥比较少见。在我开始正式学音乐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是不是够好,是不是能够成为一个职业演唱者,在那个时候的确不能预见。为了保险起见,我同时主修指挥。当我通过毕业考试以后,确定歌唱这种表现的形式可以成为我一生的事业,就把指挥放下了。一直到好多年以后,一个当年的同学在柏林乐团担任大提琴手,向我提起说:「你不是也学过指挥,要不要跟我们的乐团合作一次?」这是一九七二到七三年的事情,我完全没有想到,也觉得很剌激,我回答他:「好吧,我来试试看。」于是我指挥了巴哈的《布兰登堡协奏曲》的第四首和舒伯特的第五首交响曲,还有一首菲利浦.艾曼纽.巴哈的小演奏曲,成绩还算不错。当时我还缺乏经验,也不够熟练,练习太少。从那时起我心里就存了这个想法:指挥也是另一条途径,可以表现、说出自己对音乐的感觉。此后我差不多每一年都指挥一场音乐会。后来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建议我在巴哈的受难曲中主唱兼任指挥。巴哈受难曲中的讲经人是神剧精神上的领导者和中心人物,他决定了速度、色彩,可以从声音里传达给合唱团、乐团,而不必用太多的动作来指挥。对我来说这是找到了另一种音乐工作,使我的音乐生活更有意思、更丰富,不必炒冷饭,不会无聊。

金:指挥对您有什么意义?

许:对我来讲指挥是创造音乐的另一个空间,把我对音乐的看法、对音乐的企图心转嫁到管弦乐上,由他们来表达。其次,这也是一个尝试,把一个歌者想要讲的东西用管弦乐来吿诉听众。哈农库(Nikolaus' Harnoncourt)说过,一个管弦乐团也要能够说话,也有话要说,不只是演奏,而必须要感受到自己演奏的内容,表达出这个内容。我的指挥工作是朝这个方面努力,这是一种挑战。

金:在我的印象里,你在音乐会中演唱《冬之旅》的时间比演唱《美丽的磨坊少女》晚得多,有什么原因?

许:《冬之旅》需要一个相当成熟的歌者,有相当的经验与年龄去掌握它。当然这跟演唱者的个性有关系。我的个性很乐观,不容易沮丧,我想事情都是正面的。所以对我来说,要进入《冬之旅》的世界比较困难,那种绝望灰心的思想,不是我本来的个性。我需要一点人生的经验,才能够设身处地的去体会《冬之旅》的气氛,对我这是不容易的。因此,我很晚才演唱《冬之旅》,开始的时候已经五十岁了。

金:舒伯特的两个联篇歌曲集都是写给男高音的,男高音的音色有特别的作用吗?

许:我想舒伯特之所以选择男高音,不见得是因为男高音的音色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可能舒伯特是以弗格(Vogel)的声音作为对象。弗格是《冬之旅》的第一个演唱者,虽然他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男高音,至少也是高男中音。舒伯特作品中极少是为男低音写的,多半是男高音、男中音,可能就是这个缘故。常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唱《冬之旅》,好像这歌曲集是男中音男低音的专利。当然一个阴暗低沉的声音很适合《冬之旅》,但原始的调子是写给男高音。

金:但是马勒的《大地之歌》只能由男高音来唱吧。

许:《大地之歌》需要两个男高音,一个戏剧男高音和一个抒情男高音,我对自己唱的《大地之歌》从来不完全满意。因为非常戏剧化的那几首已接近我声音的极限了,后面的管弦乐来势汹汹,必须跟它对抗。但是,另外两首抒情的歌曲由我唱来却非常合适,这两首对那些英雄男高音颇为困难。我不认为《大地之歌》是我最理想的曲目。

不能让太多的知性破坏歌曲的艺术性

金:你曾经说过,你不太喜欢管弦乐伴奏的艺术歌?

许:的确如此。我想在管弦乐中,很多艺术歌精妙细微的地方都丧失了。管弦乐的力量破坏了人声里精巧的变化。这些变化,在钢琴伴奏中,更能让人细细的品尝。钢琴伴奏的艺术歌比较深刻。以大型管弦乐伴奏艺术歌也是二十世纪才出现的,例如理查.史特劳斯和马勒的作品,我想大多数都太偏重于大堆头的效果,这种效果对理查.史特劳斯的作品是相当危险的,很容易变得太肤浅。

金:你是不是不赞成艺术歌的戏剧化?

许:不,不,我并不反对艺术歌的戏剧化。歌剧和艺术歌是交互影响的,某一程度的戏剧化对艺术歌也是必要的。我要的戏剧化是以人声为手段而不是用肢体语言,但这种戏剧化是要在艺术歌的范围以内。

金:批评家称赞你是一个知性的演唱家,知性在演唱上有什么作用?

许:当批评家不知该写什么的时候,就说我是什么有头脑的演唱家。知性当然是演唱的一部分,可以帮我们检验自己是如何演唱的。但也是相当危险的,很容易就会坠入太知性的陷阱:太多头脑而不用心。这两者并不是互相排斥的,我们可以把两者结合在一起。我不知道批评家这样说我到底是褒是贬。我觉得我们必须去思索每一个环节,而不是张开嘴来就唱。

金:如何在知性与感性之间取得平衡?太多的推敲琢磨,会不会损害对作品的诠释?

许:我们绝不能让太多的知性破坏歌的艺术性。但知性是理解一个歌的基础,对歌词的思索,对歌内容的体会,还有如何来演唱,技巧上如何解决,这都是歌唱的基本工作。而在这个基础之上我们要注入感情。

金:头脑会破坏天赋的好声音吗?

许:在某些情况之下的确会的。所谓自然的好声音,我把它定义为在技巧上没有经过锻炼。如果让这样的声音去承载太多要求,是很容易把声音弄坏的。

金:你有天赋好声音吗?

许:不管是否有天赋的好声音,都必须要有好的老师谨愼的引导开发,而我自己并不是有天赋好声音的人,我的一点成绩是一步步建立起来的。

金:你曾经说过,现在你唱任何作品都比以前唱的更好,指的是风格上的进步吗?

许:是的,主要是风格上的。在这么多年的歌唱生涯中,我累积了不少经验,我了解如何去运用我的声音,那里可以少用一点,那里必须全力以赴,这都是从经验中得来的。我相信今天我能够把声音用的更好,尤其是在艺术歌的演唱方面。

金:谈谈你的呼吸法?

许:这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恐怕要开一个歌唱技巧的课程才能说得完。呼吸法是歌唱的前题,我相信好的呼吸法可以让歌者有更大的自信心。至于建立呼吸法,很多要从精神面著手,而不全是歌唱技巧的问题。这只是一个原则,在这里我不可能作太详尽的说明。

金:有人帮你听你的声音吗?

许:没有。大约十年以前还有人听听我的声音,给我一些建议,现在时间很难配合,完全得靠自己。

金:谁是你的榜样?

许:这很难说,在音乐性上,我有榜样,但不是声音上的榜样。在声音上模仿某一个大歌唱家,这是错误的方法。每一个声音都是独特的,绝没有两个相同的声音。所以我很反对模仿,特别是日本人爱用这种方式,他们常跟我说:「请再唱一遍,再示范一次。」好让他们模仿,这是不对的。一个人可以学习,但不应模仿。在音乐意义上我的确有很多榜样,例如考尔伯(Korb),他唱了许多德文讲经人的曲子,温德利希(Wun-derlich) 也是我的榜样 。

金:哪些歌唱家你认为是最伟大的?

许:我不能够说出一个特定的名字。要我举出一个歌唱家符合我对歌唱的理想,那就是费雪.迪斯考。我说的是在某一个层面上。

金:你认为自己是一个美声的男高音吗?

许:必须要澄淸一下,什么是美声。如果你要说美声是义大利歌剧歌手那种唱法,那我当然不是一个美声歌者。就像我前面说的,我并不在意是不是制造了美好的声音;对我来说,如何运用声音表达一些东西,才是重要的事情,美声不美声并不是主要的。

金:有些角色你不唱,是因为不合适吗?

许:是的,我只唱适合我声音的角色,我能够有所表现的角色。义大利式歌剧对我是不可能的,也没有兴趣。因为这是另外一个风格的世界。

金:可是现在多明哥也唱华格纳与莫札特。

许:这总不是太理想吧。每个人都有权唱任何东西,但要问为什么这样作。

金:你如何开始一个新的作品?

许:这需要很多时间。打开谱子唱一段,哼一哼,把它放下。隔一段时间再打开唱唱。当然也需要机械式的重复把它记住,譬如我今天要唱一首艺术歌,我在钢琴上弹出来,跟著唱。过了一段时间,当它进入我心里之后,就可以背诵它。这过程对每一个人都不见得是一样的,有的歌唱家可以很快背歌,有的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可能比较仔细,也不会那么快忘记。

金:在我的现场经验里,你在台上总是毫无差错没有瑕疵的。

许:不对。不对。

金:也有表现不理想的时候?

许:当然。每个人都有高潮低潮。有时候我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没有睡好觉,或是天气的影响。我想每一场表演多少都会有一点水准的高低。

金:录音的时候,是不是也要重复?

许:当然。在录音室里工作其实更不容易进入状况。因为录音时间要掌握的更精确,这相当困难。尤其是在录音室里没有听众,歌者必须幻想著一个演唱会的情况。这是非常不容易的,把一个小小麦克风想像成一大群听众,所以我并不是那么喜欢录音工作。我对我的很多唱片也并不满意,因为录音的时候太过追求完美,要求最好的声音,而太少气氛,也没有对象。

金:目前你有什么大计划吗?

许:目前我正灌录巴哈的弥撒曲。明我要录他的独唱淸唱剧和海顿的《创世纪》,同时也兼任指挥。现在我也还在灌录很多艺术歌,明年我要和席夫(An-dras Schiff)录贝多芬的艺术歌,以及舒伯特的哥德诗艺术歌。最近刚刚跟詹森(Grand Johnson)在伦敦录了胡果.沃尔夫的义大利歌集,我还有录制孟德尔颂、马勒和沃尔夫歌曲的计划。

金:我不知这个印象是不是对的,你比较少唱胡果.沃尔夫。

许:的确是的,我现在正在弥补这个缺憾,你们等著吧。

金:哪一个作曲家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

许:巴哈。巴哈是所有音乐,所有古典音乐的基础。很多作曲家贝多芬、布拉姆斯等也如此说。

歌者和伴奏之间是一场共同经营的双人舞

金:你唱了许多民歌,在唱民歌的时候有比较多的自由吗?

许:不,我几乎是以演唱艺术歌的方式演唱民歌,例如布拉姆斯配伴奏的德国民歌。也有很多艺术歌已经成为民歌,例如舒伯特《冬之旅》第五首〈菩提树〉。对我来说民歌与艺术歌不是两个不同的东西而是一个整体,德国艺术歌本身就是相当民间的一个东西。

金:歌者与伴奏间的关系,如何才是最理想的?

许: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我们不能视伴奏为字面意义的「伴奏」,而是一个共同的创造者。这是一场双人舞,不是只有歌者一个人在那儿唱,而远远跟著一个伴奏。伴奏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他在钢琴上创造出一个音乐的世界,在前奏里准备一首歌的出现,在后奏里完成一首歌的余韵。他必须要营造出歌者要求的气氛,所以他不只是一个伴奏而是一个共同经营者。我非常高兴许多杰出的钢琴家,如李希特(Sviatoslav Richter)、布伦德尔(A.Brendel)、艾森巴哈(C.Eschenbach)、席夫(A. Schiff),都很愿意担任艺术歌的伴奏,这是对的。

金:你唱《美丽的磨坊少女》曾经用吉他伴奏,和钢琴伴奏有什么不同。

许:吉他在每一个时代都是很受欢迎的一种伴奏乐器,舒伯特自己常常在他的小圈子里用吉他伴奏演唱他的歌曲,到今天还保存了一个舒伯特曾经用过的吉他,所以吉他无疑是舒伯特那个时代常用的乐器。当然在那个时代,唱艺术歌不会在容纳几千人的大厅,那时候一切都更像室内乐,吉他是很适合的。我用吉他伴奏是想要重现舒伯特那个时代的气氛,我有不少的歌是用吉他伴奏。

金:您喜欢听哪一种音乐?

许:爵士,奥斯卡.彼得生(Oscar Peterson)是我最喜欢的。

金:你也非常喜欢运动,和这有关系吗?

许:我想这是有密切关系的,我常常拿运动家和音乐家相比较,他们都必须准确掌握时间,运用他们的头脑,信任他们的本能。他们都必须满足观众的要求。

金:你跟现代音乐的关系如何?

许:难说,难说……

金:你曾经唱过新歌剧《爱因斯坦》Einstein?

许:是的,我唱过不少现代的音乐。不过我想,现代作曲家不注重人声。换句话说,现代作曲家使用人声时只是把它看成一个噪音制造机,而不是要它表达什么。人声的特质就是旋律性,这种特性对于当代作家来说是不屑一顾的。他们要的是「咦!呀!唉!」这种怪声音,这个什么人都做得到,不必要我来。

金:你的声音来做这个太委屈了。

许:一点不错,我是觉得这样。

金:可是我认为现代音乐中的那种「说唱」可能没有人可以比你做的更好,例如荀伯格〈悬空的花园〉Das Buch der hängenden Gärten。

许:在三个月前我刚刚录制了凯麦页(Wilhelm Killmayer) 一套说唱式的音乐,这些也是很有意思,有一部分也很可以唱,譬如史托克豪森(Stock-hausen)、约翰.凯吉(John Cage)一类的作曲家。

金:政治对你的事业有什么影响?在两德统一前后有什么不同?

许:没有太大不同。文化是一个整体,巴哈、贝多芬、莫札特是我们两地人民所共有的。不过在日常生活上的确有一些影响,我以一个歌唱者的身份全世界都可以去,当然在开始的时候不太容易得到出国许可,较出名以后就方便多了,除了台湾和南韩,现在这个情况对我当然更是方便了。在艺术上我是没有分别的,在莱比锡或慕尼黑、在纽约或在莫斯科唱巴哈都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一些附带条件是比较麻烦的,例如申请护照,得到入境许可也不是容易的事,这些都是很烦人的。

金: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对你而言,音乐是什么?

许:我的生命!音乐也给我带来不少麻烦,我的家人抱怨我总把音乐放在第一位而把他们放在后面,可是我的小孩现在都大了,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现在已经是四个孙子的祖父了,我不必再为孩子们负责,不过他们的确都发展的很好。

金:据我所知,你的儿子也从事音乐。

许:是的,两个孩子的工作都与音乐有关。一个是慕尼黑巴伐利亚电台的录音师,而小儿子是一个歌者。

金:也是男高音?

许:是的。

金:那我下次去问问他,谁是他的榜样?

 

文字|金庆云 声乐家,师范大学音乐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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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神剧、歌剧、艺术歌,我诠释的方向著重于驱迫听众和我一起来体验音乐。

对我来讲,指挥是创造音乐的另一个空间,把我对音乐的看法、对音乐的企图心转嫁到管弦乐上。

我并不在意是不是制造了美好的声音;如何运用声音表达一些东西,才是重要的。

我常拿运动家和音乐家相比拟,他们都必须准确掌握时间,运用头脑,信任他们的本能。他们都必须满足观众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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