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日上午十时卅二分,戏剧学者姚一苇因冠状动脉阻塞突发于台大医院病逝,享寿七十五岁。
四月十一日上午十一时左右当我正准备月底去大陆南京大学、苏州大学、上海戏剧学院等处演讲的资料时,突然电话铃声大作,当我拿起话筒、双方「自报家门」后,对方(《表演艺术》)的第一句话竟是:「姚一苇先生刚在台大医院去世了……大约在十分钟前。」接著是要我写几句话。我当然要写──老朋友走了应该写。
姚一苇是台湾戏剧界的大老,记得吴静吉曾不只一次说:任何学戏剧的人到台湾不去拜望姚老的码头就是表示他/她的无知。大陆作家曹明以「姚一苇是当代台湾最有成就的一位杰出的剧作家」做为他评介姚一苇一文的结语(见《月是故鄕明》)。虽然可能有人对吴、曹两位的赞语不完全同意,但是姚为台湾当代剧坛上的大师之一,绝无问题。
姚一苇并没有受过正式的戏剧教育,他在大学里念的是银行系,他说他之所以选银行系是因为这个系的功课轻,他可以有很多时间自己去看戏剧作品。他来台后一直在台湾银行做事,直到一九八二年应邀担任艺术学院的教务主任兼戏剧系主任时,才离开银行的工作。不过,他的许多剧作和艺术论著,都是在台湾银行的「公余」产品。许多曾到他台银的办公室去看过的人应该都忘不了他的一句话:「我好忙!」并且老朋友们都知道他说的忙是指他的读书与写作。
他的第一个剧作《来自凤凰镇的人》完成于一九六三年,接下去的《孙飞虎抢亲》、《碾玉观音》、《红鼻子》、《申生》、《一口箱子》都是每两年一个,由此可见他非但工作勤奋,而且「计划生产」。姚有深厚的国学根基,很强的英文阅读能力,他说在大学时期最先吸引他的是易卜生的戏。兪大纲先生在谈《碾玉观音》时说那是一部「沟通现代与传统,中国与西洋的舞台艺术之作。」兪的评语颇可点出姚一苇剧作的基本精神。
姚一苇在一九七三年完成《一口箱子》后曾吿别戏剧创作多年,直到一九七八年才重新提笔编写《傅靑主》,以后又陆陆续续写了《我们一同走走看》(1979)、《左伯桃》(1980,京剧),《访客》(1984,独幕短剧)、《大树神传奇》(1985,独幕剧)、《马嵬驿》(1987)、《X小姐》(1991)和《重新开始》(1993)。这些戏多已被搬上舞台,《红鼻子》并曾在大陆和日本公演。数年前当《红》剧重新在国家剧院推出时,他和陈玲玲联合执导。前年他又在艺术学院亲自导演他的最后作品《重新开始》。姚一苇除了上述的剧作外,还写了许多戏剧与艺术方面的论著,其中最受大家肯定的似属《艺术的奥秘》和中译与详细注释亚里斯多德的《诗学》一书。
记得有一次大台风时台北很多地方淹大水,姚一苇说那天他回家时从公车里跌出来差一点就要被灭顶淹死,但是他当时心里并不很害怕,只是在想:「就这样死了太可惜啦!因为我还有许多事要做,许多东西要写……」
一苇,你虽然不是英年早逝,应该还是可以做很多事,写很多东西。我猜想当你这次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时一定还是同样的在自我叹息:「太可惜啦……!」
是的,「太可惜啦……!」当你的许多朋友知道你走了时一定也会同样地叹息。
文字|黄美序 戏剧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