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对我而言,原本就是件愉悦的事,我非常享受这种舞蹈互动的过程。尤其是我所设计的接触即兴课程中,不只是针对专业舞者,连一般民众都可以参与,所以工作坊的学员一开始就没有设定对象,因为我始终认为能与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体工作并互相分享是件很棒的事。
二〇〇〇年七月,台北国际艺术村首届交换艺术家计划,邀请以色列舞蹈工作者依兰妮.泰摩(Ilanit Tadmor )为驻村艺术家来台半年。在此期间,她所主持的「接触即兴的游戏天堂」工作坊,开放给专业舞者与一般大众参与,近两个月的时间,她引领参与者进入自由舞蹈的世界。
超龄成熟的气质是三十岁的依兰给人的第—印象,而她丰富的表演与教学经验,也让所有参与者体验了不同的肢体律动。依兰妮的热情与活力,以及台北艺术圈的开放与支持,使得台北国际艺术村成为大家聚集、交流、互相切磋与探索的空间。工作坊并在最后于皇冠艺文中心举行两场即兴舞蹈演出,表演者与观众共同经历了即兴舞蹈瞬间与当下的兴奋及魅力,为这次的艺术家交换活动划下一个成功的句点。
以下是三十舞蹈剧场团长吴碧容专访依兰妮.泰摩的内容,请她谈谈此次以交换艺术家的身分来台的经验与两地舞蹈现况的比较。
当初是什么样的原因下来到台湾?来台湾之前有没有到过别的国家参加类似的交换计划?
我一直在以色列的耶路撒冷从事编舞与教学,曾多次到欧洲,如西班牙、德国等地的艺术村从事演出及教学活动,但都是以个人的名义被邀请的。此次来台湾,是我第一次透过政府单位「耶路撒冷文化局」参与国际艺术家交换计划,让我有机会获邀来台北。
妳是否为了这次的交换计划做特别的准备工作?
在确定我要参加这个交换计划后,台北国际艺术村就直接与我联系。据我所知,台北国际艺术村是个新的机构,对于将来的运作方向持有较开放的态度,他们问我到这里之后想做的事,我就先约略地计划办一个舞蹈工作坊。
由于这个艺术村的交换艺术家大多是画家、作家、视觉或装置艺术家,所以艺术村里先前并没有规划一个专门作为舞台表演的场地。为了我的工作坊,他们在两个星期内,在现有的空间辟出了一个舞蹈教室来。而透过三十舞蹈剧场的介绍,认识了谢韵雅,她帮忙统筹整个工作坊的参与人员,艺术村这边则负责场地的准备,工作坊就这样开始了。
能否谈一下你对整个工作坊的看法及情形?
对我来说,工作坊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甚至比演出更意义非凡。教学对我而言,原本就是件愉悦的事,我非常享受这种舞蹈互动的过程。尤其是我所设计的接触即兴课程中,不只是针对专业舞者,连一般民众都可以参与,所以工作坊的学员一开始就没有设定对象,因为我始终认为能与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体工作并互相分享是件很棒的事。
以色列的舞蹈经验
我曾经在以色列学过合气道,当时的上课方式是初学者与黑带程度的学生一起上课,在彼此的互动中,较高段的学生可透过与初学者的练习而对自身有不同的了解,相对的初学者也可经由与黑带学生练习而有某种程度的收获。也就是这样的观念,我让不同舞蹈程度的人一起上课,不论有无基础,学员都可以透过这样的课程学习舞蹈或作为一个开始。
之所以会用这样的方式教课,是因为我没有接受过一般的专业训练,我二十二岁才开始接触舞蹈(在那之前曾演过戏)。机缘巧合吧!服完兵役后(以色列男子需服役三年,女子则为二年),我考上以色列唯一的舞蹈学校──耶路撒冷艺术学院舞蹈系。系里分为两大部门,一是古典传统的训练课程,另一个则是我就读的动作记录(movement notation ),称为Eskoll Vachman系统(注)。
我在校时主修编舞与即兴,毕业后四处旅行,去过欧美一些国家,在那些地方学习了接触即兴技巧。Eskoll Vachman系统的训练与知识就像是工具,在接触不同的动作形式及领域时,如太极,可以帮助我更客观地去分析动作本身,同时也可提供不同的方式创作。例如准备台北的演出,创作的时间不算充裕,而这套训练使我对时间与空间元素有更多的思考。Eskoll Vachman 系统成为我学习新的舞蹈技巧时的基础,也让我能无限制地发展属于自己特色的身体语汇及形式去编舞与教学。
以色列的观众较喜欢何种舞蹈节目?
我们只有两个表演场地,一个在耶路撒冷,另一个在特拉维夫。以台北的观众及演出的密集度来说,以色列的舞蹈人口相较之下算是小众。巴舒化舞团可以算是以色列最大的舞团,风格非常地现代,不像云门融会了现代与传统。另外有一个类似社团性质的舞团经常推出非常传统的舞蹈,如圆圈舞(circle dance),但成员都是一般大众。还有一个舞团是以传统的圣经故事为题材,再配合传统的乐器演奏,但他们所使用的舞蹈技巧是完全现代的。整体来说,以色列社会非常西化,舞蹈风格也与欧美类似。
工作坊的合作成果
可否谈谈与光环舞集、古名伸舞团的工作经验?
初到台湾时,因为刘绍炉希望光环的舞者能有接触即兴的经验,就邀请我去教课,我用自己的方式将整个工作过程组合、架构成表演的形式。这个架构是很清楚且固定的,比如说该走向何处,何时某人该做某事等等,但其中的动作则由舞者们即兴而成。整个过程是在相互学习中发展,后来也成为演出的一部分。
而与古名伸舞团工作则是为了共同演出而作。一开始我便依据自己创作的想法与她们个别工作,并引导她们找寻自己的动作语汇,之后才将她们聚在一起。作品的开场与结尾都有一个清楚的架构,其间设定了四种规则,如果某人发动了其中一种,其他人必须跟随,例如有人负责开始说话,其他人也需说话。这是一个开放式的架构,每人有她负责发动的规则,但却无法预先设定开始的时机,而时机的决定在接触即兴是很重要的元素,所以大家需要去观察、聆听并感觉当下的状况来决定何时做何事。
至于与古名伸、杨铭隆的那段三人舞演出,除了选定乐曲外,并没有其他设定。对于即兴演出我们都有很丰富的经验,所以我们之间的沟通及讨论多过于实际排练,这也是这支作品的开放度与可能性都很大的原因,合作的结果还不错。
依兰妮眼中的台湾舞蹈界现象
在你接触过不同国家的舞者后,你是如何看待台湾的舞蹈及专业舞者?
首先,台湾有这么多舞团让我很惊讶,节目的风格与诉求也非常多样,几乎每个周末都有很多演出。舞者们即使需要兼职做其他工作,但对于舞蹈仍是非常地投入。与我之前接触过的舞者(以色列及欧美)比较起来,台湾的舞者体型较小,柔软度很好,有很自然的身体。而以舞者的水准来说,台湾是非常高的,例如云门的舞者,我以前从没看过类似的身体技巧。另外我也发觉到台湾舞蹈正处于非常传统过渡到非常现代的转型阶段,甚至极力想摆脱传统。创作者努力地在尝试寻找自己的或新的表现方式,我觉得这很重要。
另外我还发现这里的艺术家时常抱怨经费不足,但比起我在以色列即使非常努力争取也只能拿到一点点钱,台湾的环境算是不错的。而舞蹈在这里所获得的重视也比在以色列高,虽然没有足够的经费发展成大团,但基本的开销应该仍是足够的。我想这也是这边的舞蹈活动如此蓬勃的原因。当然钱永远不嫌多!(笑)
妳今年三十岁,也有很丰富的舞蹈经验,能否给台湾年轻的编舞者一些建议?
我无法给你们什么建议,你们真的做得不错。就像我也曾与艺术村主任卢健英聊过三十舞蹈剧场,妳们的作品真的很特别。而且我觉得这里的舞蹈工作者也都很有天分。只是,可以勇敢一些。但我所谓的勇敢并不是说必须疯狂或前卫,而是没必要去担心自己的创作缺乏主题而去模仿西方的东西。
注:
发明人Eskoll Vachman女士将空间以四十五度角划分为八个区位,将身体垂直分成三种高度,经由水平与垂直的关系,来界定动作在空间的位置。另外将动作归纳为三种形式:旋扭(rotation)、直线(straight line)与圆(circle),所有的动作都是这些元素的组合。
采访|吴碧容 三十舞蹈剧场团长
整理|张秀萍 三十舞蹈剧场团员
时间: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十一时
地点:台北国际艺术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