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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兰朶》首演男高音Fleta演唱集。(符立中 提供)
特别企画 Feature 特别企划/西班牙乐、舞

伊比利半岛上的美声 有关西班牙歌手的种种

歌唱,对西班牙人而言,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从民谣到古典,巷弄到舞台,唱出庶民百姓的甘苦,也唱出国际美声地位。

歌唱,对西班牙人而言,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从民谣到古典,巷弄到舞台,唱出庶民百姓的甘苦,也唱出国际美声地位。

三十年前,Pleasants在将他那本声乐巨著付梓成书的时候,尙需将Super-via与夏里亚平等一干「边陲地带」的歌手合归于「在那遥远的地方」这么一个小小的章节。事隔三十余年,严肃音乐早已不时兴区分国界,空间差异也不再是落后或先进的衡量标准;对于现在已蔚为主流、主宰世界各大剧院的西班牙歌手,将诸安上标签是否还有其意义?

传统地域藩篱不再

按理来说,把西班牙或是瑞典的声乐家们像黑人声乐家般地归结为一并没有一定的必要:他们并非单一的种族、没有共通的生长环境、文化背景也不尽相同。即便是以往公认同质性极高的黑人歌手,也有像凯萨琳.芭托(K. Battle)这样出自中产阶级的都会份子出现;因此在文化区隔愈少而人们愈来愈不安土重迁的现在,艺术家与传统文化的关联性势必大幅减少。但是──且慢,在目前语言、民族尙未可以淡化到视而不见的环境下,还是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在牢牢支撑著差异的存在。

试想,俄国声乐家那浓烈的腔调处理、大手大脚的音程和Legato,是否和他们作曲家偏好全音阶音程的传统相互吻合?还有东正教直著喉咙的歌诵方式,是否和他们粗犷沉郁的行腔用句非常类似?

另一方面,咱们中国人不也常被一字一音的旋律性语言所束缚,以致不易唱好需要高度节奏应变能力的爵士乐吗?

因此别急著替任何说法下结论。首先自问你能从这些所谓的西班牙歌手找出共通之处吗?你能勾勒出一个具体的西班牙形象吗?

而什么,是你心目中的西班牙!

浓郁异国风味的西班牙音乐

响板、吉他、踢踏舞,飞红的曼陀罗花,通常是人们心目中的第一印象;对我来说,西班牙是红楼倾倒前挥洒而出的最后一抹金粉,是夏夜水气蒸融中最后一缕流云,当我们倾身想要端详它的现在,却发现它又只剩下了过去──故去的金艳辉煌故去的静影沉碧,徒留慵热贫穷在九〇年代唏嘘。

西班牙确曾有过极富饶的历史。当我们掰开斑驳的岁月回溯,这种复杂不稳定却极其强烈的特质也的确深入了它的庶民生活。让我们先来到六十五年前巴塞隆纳大学的校园,你可以看到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正用那甜美异常的嗓子模仿昨天才从牧羊人那儿学到的山歌。爸爸是安达鲁西亚人,妈妈出身卡斯提耳(Castilian),Victoria de Los An-geles López Gárcia后来成为全世界数一数二的抒情女歌手。安达鲁西亚的血统使她拥有天生的节奏天赋,能将最困难的佛拉明哥舞曲唱得摇曳生姿。

西班牙的音乐当然不仅局限于东南部的Fandango舞曲而已。在南部塞维亚一带,由于曾经被纳为回教领土,而后又成为吉普赛人全欧漫游的终点,在音乐风格上的表现更具异国风味;回教音乐特殊的下降半音阶以及切分音和不协和音相互交织的运用手法,使得此地的乐风不但拥有安达鲁西亚的悲凉奔放,更带有一种毁灭性的官能色调。著名的《再会吧!格拉那达》就是本世纪初此地流行的歌谣,后来透过安赫丽丝的传唱远播世界。安赫丽丝那色泽斑斓幽微的丰富音色,也确实使她成为西籍声乐家中,最能适切表达此地民谣的高手。一般来说,在我们刻板的「西班牙」印象里,十之八九皆是这个地区的文化特色,而一般像葛令卡、比才等人所作的「西班牙舞曲」,实际上也是模仿此地带有回教乐风的音律。可惜的是比起声乐家,此地似乎更盛产吉他手和民谣歌手,使得世人难以听到纯正的《卡门》或是《爱是魔术师》。对于这类作品,安赫丽丝的色泽虽然颇为合适,但在最需要的低音域里她的声底却显得欲振乏力,无法适切表达粗犷的韵味。

中古音乐重镇

至于一般人所熟悉的马德里,中古时期是卡斯提耳的首府。由于位居宗教与政治的重心,因此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精致风格。该地拥有可与梵蒂冈比美的「圣歌」收藏,最近轰动一时的「葛利果圣歌」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西班牙的圣歌量多且质精,像十七世纪著名的作曲家史卡拉第,他的大部分杰作都是在马德里的宫廷完成的。西班牙皇室尊崇音乐、喜好音乐的享受,不但带动了音乐文化的风气,更丰富了演出的形式。大键琴、管风琴这些标准的巴洛克乐器当不必提,就连音乐史上著名的超技歌手──阉人歌唱家,也是从马德里的宫廷培养出来的。阉人歌手的超绝技巧在今天当然已成绝响,但那种讲究精巧、均衡的音乐作品至今仍被保存。

同样曲风的民谣和艺术歌曲一向被视为西班牙声乐家较弱的一环,这当然和艺术歌曲的欣赏风气发韧较迟有关。一般说来,在二次大战前的声乐家们──从十九世纪的「歌剧女皇」玛丽布朗到本世纪初Barrientos、Capsir、Fleta、Lázaro,到顶顶大名的舒佩薇亚和希达戈,都只是出身贫困、知识水平不高的歌剧演员,当然没办法去理解较为艰深的歌曲。不过其中的花腔女高音Barrientos一度与作曲家法雅过从甚密,倒也参与了几首歌曲的首演。至于其它的歌手──包括玻黎与嘉丽.库琪(其母为西班牙人)二位大都会歌剧女皇或多或少都留下过西班牙歌曲的录音,这些曲子其实也就是本世纪初在马德里市井传唱的流行曲。

至于说到西班牙歌曲的提升,这原也得拜安赫丽丝所赐。在一九四一年,她尙是一名音乐学院的学生时,就加入「音乐艺术团」这个组织,开始硏究该国在文艺复兴时代及巴洛克时期的音乐。就是因为她的这种功绩,才使得她得以和吉他大师西戈比亚,及大提琴家卡萨尔斯两位先进并列为西班牙音乐的一代宗师。

在论及这一世代的音乐的时候,柏冈札的名字是绝对不可疏漏的。她出身马德里的中产家庭,自幼即有计划地接受音乐教育,自有一股不同凡俗的风度。她所继承的,是二次大战前最纯正的Elisabeth Schuman系统,风格以优雅均衡著称,比起安赫丽丝来,更有一番洗练。不过过于淡雅洁净的音色,使她在歌剧剧码的开发上较为受限,因此她的观众群始终受限于特定的族群,尤其在她自己的祖国西班牙。

艺术人材荟萃之都

说到西班牙真正的艺术之鄕,毫无疑问的要归属于巴塞隆纳。若以面积人口比来推算,该地艺术密度之高无疑是十分惊人的:从Barrientor这位花腔女高音开始数起,Capsir、拉萨罗、舒佩维亚、安赫丽丝、卡芭叶、阿拉冈、卡烈拉斯,大提琴家卡萨尔斯、卡萨多(Cassa' do)、钢琴家Mompou、Malats、拉罗佳(Larrocha),乃至于画家米罗、达利等人都出生或成长于该地。另外像女高音希达戈(卡拉丝的老师)、罗莲嘉,男高音Fleta(《杜兰朶》的首演者)、克劳斯乃至于现在仍在顚峰时期的男中音庞斯,他们也是在这个城市习乐发迹的。

巴塞隆纳是加泰隆尼亚的首府。这个地区原本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拥有独立的语言、人种。由于文化特性和马德里政府杆格不入,因此常在政治上起摩擦。

加泰隆尼亚也有自己传统的舞曲(Sardaria)歌谣,但由于这个地方灌漑丰盈、生活富裕,很快的就成为一种名为「说唱剧」(Zarzuela)的通俗歌剧盛行地。这种剧型源出于马德里的王室,在流入民间之后吸收了大量的素材,至今历久不衰。「说唱剧」就如同维也纳、巴黎的轻歌剧般,题材轻松,偏向恢谐,夹说于唱,因此男主角往往是诙谐男中音而不是歌剧男高音。至于它的音乐笔者认为特别的俗不可耐;由于摹仿义式的旋律发展之故,杀气腾腾的高潮往往就漫天没地的席卷过来。在现今知名的西班牙歌手中,克劳斯、罗莲嘉与多明哥都是「说唱剧」歌手出身;前两位历经长期艺术修养上勤练修持,如今已然成为人人称羡有格调、有修养的歌唱家。由此可见一个声乐家能够受人敬重,凭借的是后天的修养而非先天的本钱。

现年六十六岁的罗莲嘉多年来一直是柏林歌剧院的代表女伶,由于歌声透明端庄,加上曲目偏向德奥之故,使得她常被人忽略了其南方血统。其实若从外表观之,她和克劳斯均属个子高大、发肤浅淡,的确和一般人心目中的西班牙人有所区别。由于古典气息甚浓、发声较学院式,使得她在演唱西班牙民谣的时候还不如柏冈札;但是她的声底结实深厚,声音的质量有力,使得她在演唱现代西班牙艺术歌曲的时候有时能克服安赫丽丝某些无法周全的部分。

红楼倾倒,风华渐微?

歌剧逐渐没落和歌手靑黄不接是全世界共通的问题,这一点对西班牙来说也不例外。前面提过的名歌手大多有五十岁了;现代的演唱生命愈长、反而愈造成新人出头的阻碍。对于这个问题,这些西班牙歌手也曾努力过:克劳斯和安赫丽丝均在巴塞隆纳开设过大师班,卡芭叶和卡烈拉斯也曾多次向国际推荐新一代的西班牙歌手。可是,在目前的「少壮代」来说,娜菲其实是阿根廷人,利马(Lima)如今已被人遗忘;曾出席多明哥筹划的「塞维亚剧院开幕之夜」的拉维亨的顚峰时代,也早在七〇年代便已结束。至于两位较年轻的男高音──Giménez和干札利斯虽已挤入国际唱片明星之林,但是他们都是所谓的「罗西尼亚男高音」,音质轻巧、曲目发展极窄。因此,如何维持目前西班牙歌手声名赫赫共聚一时的盛况,恐怕是有心人士的最大隐忧。

 

文字|符立中 音乐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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