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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寞日寓言》中,导演透过区位交错、融合与演员动线的变化,试图达成五十四个场景变换于无形的魔法。(On and In表演工作室 提供)
演出评论 Review

苦心驾训.试跑上路

评《寞日寓言》《纪念碑》《贴心》

他们都回归剧场创作的一个基本面:以表演功扎底,三出戏都得透过完整的卡司呈现剧本意涵。偏偏,导演的学问就在调整表演的重量。我很讶异这三出戏的表演,展现了这样的平衡;不过,导演们因为多了平实稳重,便嫌少了胆量与冒险的勇气。

他们都回归剧场创作的一个基本面:以表演功扎底,三出戏都得透过完整的卡司呈现剧本意涵。偏偏,导演的学问就在调整表演的重量。我很讶异这三出戏的表演,展现了这样的平衡;不过,导演们因为多了平实稳重,便嫌少了胆量与冒险的勇气。

On and In表演工作室《寞日寓言》

4/10  台北国家剧院实验剧场

四把椅子剧团《纪念碑》

4/2  台北国家剧院实验剧场

索而媚剧团《贴心》

4/9  再现剧场

叛逆?压抑?隐晦不明?三个年轻剧团不约而同地挑了九○年代中末期三出剧作,让我联想自己当年多著迷于美国剧作家尼基.席尔佛(Nicky Silver)如何将旧约圣经《出埃及记》里上帝击杀埃及家庭长子的桥段,移植在他当时的新作《翼手龙家族》Pterodactyls之中;主角那段犹如「诅咒」的独白,其实是咬牙忍著生命煎熬的痛苦(以同性恋情境譬喻)。十多年后,我看这批年轻创作者针对所选文本的诠释概念,和我当年同样对剧作文化与角色背景都有误读和误解;不过,他们著迷于「是非不明、对错难分」的人生辩证,多了对人性的体会与诚恳,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不会选择「媚俗」与「谦忍」——光是这点,值得我写几个字。

看见年轻人企图展现「驾驭文本」的意志

「小孩玩大车」的比喻对他们不公平——当初我都没这样的野心,因为他们就是要「玩大车」;紧握方向盘的双手或嫌稚嫩,至少看得出来为了开车,特别花费了苦心「驾训」——例如《寞日寓言》Private Fears In Public Spaces与《纪念碑》The Monument分别先后在校园的剧场空间里搬演过。演出的「表象」问题,反而让我看见他们企图展现「驾驭文本」的意志。

三出剧目的共同特质在于没有明显的戏剧张力与情节的悬疑,而三出戏均不采洗涤升华的高潮,而是以幽微暧昧的结局收尾,这样算不算新一代的年轻人比我们更早认清现实?

《寞》剧谈都会生活里浑浑噩噩的茫然、压抑和情感僵局,借由六名演员与一个声音演出的角色,交错彼此的生活面向,让观众目睹他们平常的选择,和其中的不堪。好玩的是,唯一声音演出的「安爸」(原剧中角色名为亚瑟Arthur,始终病重卧床,早年离家,由演员李明哲以外省腔于后台演出;首演版本为王恩咏/台语版)似是唯一真实呈现人性的角色,象征著欲望与愤懑,和其他六个走往人生、屡遭挫折而均为卅好几(thirty something)的人物,呈现对比。

《贴心》翻译自知名电影《偷情》的舞台剧版本Closer,描述英国伦敦地区四个男女不同背景(皮肤科医师、作家、摄影师与脱衣舞娘)对他人与自我的情感认同,以及自尊与感情残酷的角力;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一出诚实探讨男女性别的力作,英国剧坛(注)甚至将它归类为「极端剧场」的一个例子。最惨的是,戏里用尽真心的角色Alice Ayres(真名为Jane),透过其他角色的描述,最后死在纽约街头,不反映美好爱情的理想或团圆。相较于《寞》剧五十四个场景转换的电影式风格,《贴》剧计分两幕共十二景,作者巧妙的线索铺陈与时空转换,对导演而言,几乎是「挑逗」的写作技巧。

《纪念碑》表演性的操作值得讨论

看起来,《纪》剧的结构最为传统,尽管想像的情节——神秘女人梅加(原剧名为Mejra)以保其命为由,将战时强暴与杀害廿多名妇女的年轻士兵斯特科(原剧名为Stetko),予以囚虐,试图找出自己女儿尸首的下落,而台词辩证著权力、仇恨与宽恕。动人的是,即使情境极端,角色能自然流露对彼此的依赖与情感,作者虽无亲身经历,却能深刻著墨战争对人性的扭曲与压制。

严格来说,《纪》剧这位痛失爱女的角色梅加,表演难度甚高;一则在全剧近三分之二强的篇幅里,她不但要对另外一个角色施暴、逞狠,还得内化所有虚拟的叙事情节,让自己能投入角色所苦、所见与所担。简单来说,表面上的坏人——士兵斯特科,整出戏演来几乎是个被虐待的可怜人,直至最后,表面的「善恶」大幅度翻盘,剧情急转直下,饰演梅加的女演员必须对著风格化、象征性的女儿尸骨,号啕大哭,并将伤恸转为愤怒,直接掌掴戏里另外一个男演员。

很难想像这位女演员——年轻的女演员——要克服多少心理与情绪障碍!

事实上,《纪》剧表演性的操作相当值得讨论;到底该不该真的殴打?尸体要多真?多假?究竟是模拟暴力?还是再现?该剧导演选择了轻易认同的诠释——同情士兵的立场,也选择平衡的方式,试图让两个角色辩证、角力。此处,所谓概念的斟酌(比如,战争残酷影响个人抉择)左右了戏剧张力的处理;殊不知,斯特科最后的倚赖,会突破他大篇幅的强悍与执恶,而梅加最后伤痛的哭喊,能化解她大部分时候的恶狠与冷漠。如果两个角色一路「掀底牌」──亦即让观众不时看见两人泄漏的善良与脆弱,「平手」结局可期,又何须观众辩证?

三戏均回归剧场创作基本面:以表演功扎底

《贴》剧以制作规模的限制,几乎完成原剧对精简场景的要求;即使年轻,演出水准平实,也不见生涩。也许是演出场地局限,走位空间难以发挥,无法让演员在短时间内,利用动作细节,建立角色背景与行为的可信度,不过,反倒让灯光与投影设计利用现场一面墙镜,创造比美大剧场的视觉效果。相反地,《寞》剧吃尽国家剧院实验剧场内的四面观众席空间,连走道都架设的出入房门,导演透过区位交错、融合与演员动线的变化,试图达成五十四个场景变换于无形的魔法。可惜的是,走位处理少了(也可能没有掌握到四面舞台)焦点的强调与提醒,造成观众「阅读」视觉呈现时,容易「一视同仁」而忽略细节,整体演出节奏稍嫌拖宕,当然,导演概念也很难展现。

且不论三出制作成绩优劣,至少,他们回归剧场创作的一个基本面:以表演功扎底,三出戏都得透过完整的卡司呈现剧本意涵。偏偏,导演的学问就在调整表演的重量;就如《贴》剧与《寞》剧,遑论《纪》剧。我很讶异这三出戏的表演,展现了这样的平衡;不过,导演们因为多了平实稳重,便嫌少了胆量与冒险的勇气。但也因此,我为能期待这许多年轻演员的成熟、磨练与再生,而私心满足。

:Aleks Sierz, In-Yer-Face TheatreBritish Drama Today, published by faber and faber,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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