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艺术杂志

他花了十六拍从一数到八，数天花板上许多的霓虹灯，数完还一一点出颜色，写成了我辈去KTV必点名曲。少数我们不用背词、不用练歌，仿佛是生存本能一般，握住麦克风节奏催落去，马上可以又唱又跳一遍两遍三遍四遍。那是好久以前的小应（应蔚民）和夹子电动大乐队，后来他们……

许多摇滚歌手的故事，走到这里之后就是主角打破过去所有累积成就，弃绝连结羁绊斩断老梗，重新开始。但你无法这样归类小应，他采取更激烈更挑衅的做法，谨慎严肃地把无厘头错置的搞笑风格推到另一极致，即将在今年台北「艺术」节推出个人作品《快乐孤独秀》。

三段演出无逻辑  都是孤独的「秀」

《快乐孤独秀》里，小应找来三位年轻剧场演员，一位德籍西塔琴师，一位日籍装置艺术家，加上夹子电动大乐队一同孤独。「演出分三段，第一段是『孤独秀』演唱会。第二段是『孤独白』，三个剧场演员以年轻人的角度独白，讲我在台北看到那些不重视心灵只重视获利的生活模式，比如名人私房菜、一窝蜂卖古董，还有对教育体制的质疑。第三段叫『孤独究』，用企业讲座的脱口秀形式来讲抽象的东西。」小应把握「秀」的概念，摒除剧场常见的起承转合手法，设法让观众感受即刻笑料或讽刺，无须太多逻辑，没有因果顺序，「不论从演出的哪个瞬间切进去看这出戏，都是孤独的，都呈现整体感匮乏的样态。三个演员的独白，三个乐手独奏，日籍装置艺术家肢体solo，我独唱，通通孤独。」

「我不算非常『剧场圈』的人，很多典型的剧场手法我都不用，我的逻辑不会缜密连接，我的演唱会上同时有人在讲解演唱会，创造然后扯烂。」小应如实表现跳跃思考的「跳跃」，借由物质的联想把纷杂意象投射到现实。他不在手法上妥协，不做衔接转场，不做那些看起来会很温顺很柔和的「理所当然」。他认为真正有力量的作品，「像田启元的戏，应该是大家看完还会讨论，而不是当下看得懂不懂。」

跟随夏目漱石  享受快乐的孤独

「影响我最多的是夏目漱石，他笔下的角色有种什么都无关的态度，用非常跳跃的意象传达叙事者的心态，这样的跳跃我读起来非常爽快，所以当然也有了信心，想把小说的跳跃落实在表演上。」小应特别提到夏目漱石的「个人主义」思想，重视「个人」不是自私，不应该总是被迫带著「你不合群，一盘散沙」的但书，不应该作为「团体」的对立面，「夏目漱石很早以前就在大学演讲「我的个人主义」，结果造成听讲大学生的困扰，学生跑到他家质询。日本是群性非常强的民族，所以他这样做在当时非常超越。」快乐所以孤独，快乐因为孤独，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回家的路总有一段得自己走。

「林强在九七年就跟我说，真正的乐团是每个乐手都有办法独奏一张专辑，而不是把乐手揪在一起，用球队的团队主义去做乐团。真正的团体是非常健全、每个人都很有能力的。」小应的剧组从头到尾合体排练不超过五次，演员各自发展各自准备，把演出嵌进生活。虽然排练次数少，但每次都因个人累积而在成果上有长足跃进，也算是一种“Team Work”。

批判地谈个人主义可能会令人联想到犬儒式的虚无，小应认为虚无主义就是不断地反，譬如反核，但同时也反对「我是人我反核」的喧宾夺主反客为主，小应不喜欢当中缠绕攀附的盲从或借刀杀人，「你可能会说这样是虚无主义，但我觉得这样一直反到最后，就算荒诞也没关系，互相矛盾没关系，又对又错也没关系。」小应认为人都有「心癖」，譬如自我辩证解析或孤独的心癖，在这过程中当然会有困惑，会感到虚无无所适从，「无可奈何放弃吧～无可奈何离开吧～无可奈何搞笑吧～」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避开KUSO谐拟  打造幽默原典

谈到幽默，小应认为台湾年轻世代不缺KUSO能力，「他们很会沿用典型，比如周美青说『奇怪ㄟ你』，网路马上有一堆联想力十足的笑料。」但小应不想只是沿用，而试图创造原典。不论影像、音乐或实际语言，小应避开既有辞汇，「妒忌的醋味，加进肉羹面，眺望文化大学，仿佛来到布达拉宫园，淡水八里河边，就是尖沙咀」，如同这般歪打正著但又充满巧思机关的语言游戏，小应玩来得心应手。他关注时常被忽视、置于都市边陲的劣势者，口吃或精神状况不佳等异常分子，游走公共私人空间当中，小应用突梯难测的个人秀，开发崭新幽默典型，哭笑不得，涕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