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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斯特是一位全方位的音乐人,身兼指挥与作曲家。(许斌 摄)
焦点专题 Focus NSO 2012-2013新乐季 专访NSO新乐季驻团作曲家

佑斯特:我希望我的曲子,让人辨认出台北的风情

克里斯蒂安.佑斯特(Christian Jost)是一位全方位的音乐人,不但是一位受欢迎的指挥家,更是世界各顶尖乐团、音乐节及歌剧院委托邀约的对象。这位德国当红的作曲家,与吕绍嘉已有十二年的交情,愿意应邀为NSO驻团实属不易,也让爱乐者兴奋不已。

克里斯蒂安.佑斯特(Christian Jost)是一位全方位的音乐人,不但是一位受欢迎的指挥家,更是世界各顶尖乐团、音乐节及歌剧院委托邀约的对象。这位德国当红的作曲家,与吕绍嘉已有十二年的交情,愿意应邀为NSO驻团实属不易,也让爱乐者兴奋不已。

佑斯特去年及年初已来台两次,造访过优人神鼓、心心南管乐坊、采风乐坊、国光剧团、无垢等团队,并且对这些传统演出形式的专注与感染力印象深刻。第三度来台,他将在台湾「住」上六个星期,自己坐公车、搭捷运、融入人群中,并且创作以台北为基础的交响乐曲《台北地平线》。低调的他有德国人的严谨,不锋芒毕露、不口若悬河,对什么都好奇,更对音乐无所不谈。与他的访谈就像寻宝的过程,在过程当中,让人不断发现惊奇。

 

Q:你曾经创作钢琴协奏曲并且亲自首演,作为钢琴家、指挥、作曲家,哪一个角色是你最喜欢的?

A:我现在不太登台演奏了,并不是故意不弹钢琴,只是因为作曲与指挥占去我太多时间。至于哪一个角色是我最喜欢?我想答案就跟问一个人「你的心还是妳的脑子对你比较重要」一样。我比较考虑的是如何去调节这两者,至少到现在为止,我的生活无法缺乏指挥和作曲任何一项,而且我觉得这两者其实是互相影响的,因为我在指挥时得到的灵感会影响到我的作曲;相同的,我写曲子时所考虑的事情也使我调整我的指挥。

即使我已经写了相当大量的作品,但我总认为自己还是在「受教育」的阶段,我不断学习,因为写音乐、做音乐是一种永远无法满足、无法停歇的过程,声音的探究从来不能停止,两者在走过的道路中必定留下脚印,而我也在每次的过程得到新的斩获。

 

Q:我发现你在几出歌剧的作品中,甚至自己担任剧本创作?

A:事实上,写曲子、写剧本或甚至指挥一个乐团,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因为这些都有著相同的生产过程,你必须要去组织所有的结构、想法、情绪成为一体。

我觉得有很多剧本作家在写作歌剧作品的时候常常陷入一个错误的方向,他们也许认为跟写一本戏剧演出一样,但这种思考是不对的。因为他们将自己仅当作一位「剧作家」来想,并且想要落实他们所担任的角色,于是当在创作时,就会想在某些地方多作著墨。这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他是一位作家,他必须这么做,但往往太多了!所以一位好的歌剧剧作家一方面要知道歌剧的限制,另一方面也要懂得音乐与剧情相辅相成的发展。其实我写构思剧本的同时,在我耳朵里已经听到音乐了。在哪些地方添加哪些音乐,用哪些特定的小曲等等。这不是因为我有多会写,而是因为我懂得音乐。

写剧本对我来说当然不容易,但你永远要谨记剧本是歌剧的综合艺术之一,每个字句最后都是要被歌唱的意图,所以也要有充满音乐性的词句,不能只是写。

 

Q:你目前已经受很多乐团、歌剧院邀请,曾不曾借用他们的传统乐器创作?

A:目前没有,因为一方面对欧美交响乐团来说,我们有相同的根源。另一方面我总觉得一个古典乐团可以完整地表现出整个世界,不管是那个城市的乐团,我认为都不需要用当地特定的乐器去表现它。当然我们可以这么做,但是用现有的乐器,你还是可以发现有无限的可能与想像力,对这世界多下批注。所以我相信古典管弦乐团绝对有它的能力,不仅可以表现「地域」、还有表现「空间」:例如李盖悌(György Sándor Ligeti)的《大气》让我们感觉到空间感,但他并不用任何电子乐器,反而只用一般的古典乐团而已。作曲家就是一个艺术家,他必须要去开创这个声音的世界,而乐团就是一个构想的工具。

 

Q:要写一整出歌剧很困难,一般作曲家都不敢随意尝试,然而你已经写很多出歌剧,歌剧是你最喜欢的形式吗?

A:是的,我最喜欢的音乐形式就是歌剧,我也觉得写歌剧的确困难,尤其时间与剧情的搭配是格外重要的一环。

我的确是那种想要讲故事的人,我认为歌唱的声音是人类可以达到的美妙事物,所以我是认真地想要用我的一生来创作歌剧。我还算年轻,却已经写了六、七部歌剧,但无论是歌剧、作曲、指挥或剧本都好,在最后我总希望借由交响曲或歌剧叙述一个故事,借由这个媒介去向观众倾诉我的想法。

 

Q:在你的作品当中有很多创新的模式,例如你的清唱剧《恐惧》Angst中不用一般认知的四部混声,而是将人声分成多达卅二个声部?你喜欢打破传统吗?

A:我喜欢,但我也视主题而定。我们是廿一世纪的人了,我们每天的生活并不只是被一件事吸引,而是同时经历很多事情,这让我们的生活比上个世纪的人还要复杂,全世界的脚步地也更快速。我们是可怜、寂寞的人类,需要接受这些现实向前走。但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所以艺术也不可能只有传达一个理念。

 

Q:从你几个作品主题中,例如:《死亡来临》Death Knocks、《毒蛇》Vipern、《谣言》Rumor,还有单簧管协奏曲《黑暗之心》Heart of Darkness……我感觉你作品围绕在黑暗面的关注?

A:(大笑)《死亡来临》其实是个喜剧!是改编自伍迪.艾伦演过的同名喜剧。不过没错,他是以另类的方式来看待死亡。我永远对人类的不同状态感到兴趣,是什么声音、什么能量让人们持续向前?这强烈的感受有可能是爱,但当然「恐惧」也是!

虽然我的作品有很多黑暗面,但我倒不是让观众恐惧,而是将恐惧从人们身上解除。它们不是毁灭性的,而是一种生而为人的负担,因为这些有可能是你能够感觉到人生最纯粹的方式,我总意图去强调这特别的一刻。

 

Q:你如何定义自己的作品?除了古典乐器外,你在乐曲中也加入爵士元素级电子乐器,请问你的音乐是否受过非古典音乐影响?

A:我的作品不是那么前卫,我并不破坏乐器、作奇怪的声响。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写出我们此时、此刻、此地的感受。我的音乐必须有强烈的情感,但必须要是观众可以有同感的。如果你对这个世界任何小品没兴趣,那就不会对任何音乐家、甚至我的作品感兴趣。不过我不是好莱坞作曲家,观众还是需要有一点点的音乐知识。

我的确受到各种不同音乐风格影响,特别是爵士乐。举例来说,我写了小号协奏曲《圣母怜子》Pieta献给查特.贝克(Chet Baker),我也喜欢凯斯.杰瑞特(Keith Jarrett),还有所谓融合爵士像是迈尔士.戴维斯(Miles Davis)、奇克.柯瑞亚(Chick Corea)、史丹利.克拉克(Stanley Clarke)等等,他们的作品影响了我对待「古典」乐器的态度。我用电子乐器或打击乐器如电颤琴、电贝斯、木琴是为了让我音乐的节奏有一定的方向。此外我也喜欢独立乐团像Radiohead的词曲创作、新结构的发明和声音的组合。我的音乐反映生活的细微之处,因此我总是不断寻求以音乐反映生活的迷人时刻。

 

Q:你曾经真正「住」在亚洲或其他城市这么长一段时间吗?

A:我去过中国很多次,跟他们许多乐团合作过,但也是大概十年以前了。也去过新加坡、吉隆坡,但大约都只是待个一个礼拜或最多十天。除了家乡之外,我从没有真正留在一个城市这么久,虽然说六个星期看起来很久,但我还是觉得这样的时间太短,我甚至可以在这里待得更久一点。此外,很多人告诉我小心这里在每个夏天都有很多台风,但既然是台湾人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事物,我反倒很希望能够有机会经历看看。

 

Q:对于NSO的委托,你原本想写的是《地平线》,但是什么契机让你将题目改成《台北地平线》?

A:写一个异乡,对一个艺术家来说是一个非常独特的经验,我接受过许多乐团与歌剧院邀请作为驻团作曲家,但以前都是在家乡写作之后寄出,从未到一个城市、在那里写作,我感到身负重任。

在来台湾之前,乐团曾经给我一些资料参考,我仅有的也只是一个创作的想法。但但当飞机一抵达台湾的时候,我感到庞大的冲击像一阵海浪一样从四面八方而来,酷暑、风景、食物、交通……各种不同的体验刺激著我的感受。台北有种独特的氛围,尤其我接触到的不只是乐团的人,但感觉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每个人都非常和善。所以我觉得我要写的作品主题一定要与台湾有强烈的连结。

希望新的作品很像是像地平线升起来,有种开放、充满希望的感觉。我对这首曲子很著迷,已经写了第三乐章了,在离开台北之前我也许还没办法写好完整的乐曲,但初稿架构已经都成型了,

 

Q:你曾亲眼看过台湾的日出吗?

A:是的,可以说这阵子不管在哪里,我已经尽可能地看过各种日出了!因为晚上我不知道为什么时常无法入睡,我会出去走走,有时我直到早上七点才上床睡觉。我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我知道我在这里的时间有限,我想我是为了想要尽全力地吸收所有的事情。当然这也许有可能也是因为创作的压力所致,但我仍旧认为这是一种正向的压力。这个国家给我丰富的正向能量,所以我猜这是为什么我总感觉到精神奕奕。不过撑到了下午,我就会筋疲力尽到连走都走不动。

 

Q:可以描述这首乐曲包含著什么吗?

A:这很难解释,但总括来说是一种能量与氛围。我不会想去撷取任何一种在台北发生的声音贴在我的作品中,然后再让乐团重现这些声音,我对这种做法一点兴趣也没有。对一个艺术家来说,这并非一种消化与再造的艺术过程。我认为应该是要得到一些体会在心中,然后经过乐团,最后让观众相互引起共鸣。所以我想我的作品只能在台北创作,因为它有非常特定的能量、和声与音响。它并不是那种一听就可以认出来:「啊!我在信义路上听过这个声音!」或者「这种鸟叫声是从大安森林公园来的!」

即使我听到大量摩托车的声音,也会变成例如像声音在耳边呼啸而过的那种动力。你知道我还尝试在这里开车,那真的有点危险,因为摩托车从前后左右窜出,你永远不知道它从那个地方快速闪过。我也去逛过夜市,人声鼎沸的感觉与活力的气氛,这类的动力就会在作品里面出现。所以并不是像一个画家,就仅止于将一个美景忠实地像一张照片一样画下来,这只是重复景象在画布上而已。

也许我可以比喻我的作品就像鸡尾酒一样,综合许多不同的味道、香气与元素在一起,像和声一样,成为另一种具有深度与广度的美酒。

 

Q:你期待观众怎么聆听这首曲子呢?

A:我希望的是人们可以辨认那就是台北的风情,也就是说如果将台北以管弦乐团诠释出来,那就是台北听起来的样子。当然,这首乐曲的聆赏者并不止限于台湾人,即使没有来过台湾的人也可以体会得到台北给人的感觉,并且想像它。我是真的非常尽力地想要在这个点上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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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档案

  • 生于1963年,曾指挥过布莱梅爱乐、柏林喜歌剧院乐团、汉堡爱乐、格拉茨爱乐及埃森爱乐。
  • 常获世界顶尖乐团、歌剧院及音乐节的委托创作邀约,作品更成为欧洲歌剧院及交响乐团不断上演的剧码之一,包括柏林爱乐、琉森音乐节、柏林喜歌剧院及荷兰爱乐等十余个重量级乐团。
  • 2003年,佑斯特获得西门子基金会作曲家赞助奖的肯定。
  • 2009年创作的歌剧《哈姆雷特》被评选为德国、奥地利和瑞士地区的「年度最佳世界首演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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