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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绍嘉表示,他带领NSO进入第三年,该是沉淀的时刻。(Lenz Lee 提供 国家交响乐团 提供)
焦点专题 Focus NSO 2012-2013新乐季

法兰西与俄罗斯 交奏新乐季亮点

罗基敏访吕绍嘉 谈NSO 2012/2013乐季

经历了四分之一世纪的历练,NSO即将跨出第廿六个乐季的脚步。接任音乐总监第三年,吕绍嘉不仅在几场重要的音乐会中,展现NSO的实力,搏得喝采,更为新乐季设计了难得一见的曲目。他如何思考音乐会的曲目安排?又有何用意?本刊特邀长期观察NSO的音乐学者罗基敏,提问访谈吕绍嘉,让乐迷们一窥两位音乐人对新乐季的思考。

经历了四分之一世纪的历练,NSO即将跨出第廿六个乐季的脚步。接任音乐总监第三年,吕绍嘉不仅在几场重要的音乐会中,展现NSO的实力,搏得喝采,更为新乐季设计了难得一见的曲目。他如何思考音乐会的曲目安排?又有何用意?本刊特邀长期观察NSO的音乐学者罗基敏,提问访谈吕绍嘉,让乐迷们一窥两位音乐人对新乐季的思考。

罗:从你上任以来的乐季中,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你似乎都会在前一个乐季预告下个乐季的节目。例如这个乐季有几场有华格纳,下个乐季就排了华格纳的歌剧;这个乐季有俄国,下个乐季俄国就是主题。

吕:我觉得好的曲子很多,因此每个乐季,我都尝试找一个方向。前两年演马勒,并且在现代音乐方面也都有个主题,例如第一年是新维也纳乐派,第二年就选梅湘(Olivier Messiaen)、斯特拉温斯基(Igor Fedorovitch Stravinsky)。接下来的第三年,我认为该是沉淀的时刻,不再是演外表看起来那么大规模的、有效果性的、并且最后都是大声结束的乐曲。我认为,现在台湾的乐团演奏和听众聆听音乐的情形,在华人圈中算是比较精致的,所以我这次选择法国。像德布西(Achille-Claude Debussy)、拉威尔(Joseph-Maurice Ravel)等人的作品,在听觉上并非外显的,而是倾向一个细致度和对柔美的声音的要求,因此,大家将在音乐会中听到很多以极弱结束的留白,那种芳香与色彩,是比较轻的。

罗:这次选的曲子反映了十九世纪末到廿世纪初期,有很多作品又从希腊神话里面取材,但不是写歌剧,而是写管弦乐作品。

吕:「法兰西系列」的第一场,就是以「牧神与爱神」为标题,以德布西的《牧神午后》前奏曲开始,接著有法朗克(Cesar Franck)的《赛姬》;当然再加一个协奏曲,是免不了的,虽然《洛可可主题变奏曲》是柴科夫斯基的作品,但这首变奏曲很有法国味。原作写给大提琴,我们要演的是改编给小号的版本。最后结尾的拉威尔《达夫尼与克萝伊》第二号组曲,也是希腊故事的主题。所以在这场音乐会中,就可以看到法国音乐与这一两年完全不一样的美感世界,就像是在变魔术一样。

以《牧神午后》作为揭开系列的序幕,是因为布列兹(Pierre Boulez)说过,这首曲子是「现代音乐的开端」。这部作品代表著对德奥逻辑性创作的反抗,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乐曲。短短十分钟,可是不管在和声的解放、还有在节拍上,整个音乐的气质与美感都清楚地表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神秘,对我来说,它像是一个「尝试摆脱地心引力」的音乐。

罗:我曾经在上通识课的时候,跟学生讲,这是在一天的某一个时光,你们仔细听,我等下会问。结果他们的答案是早上、中午、晚上都有。可是如果你跟他们说,这是牧神在睡午觉,每个人就都会认为,他真的在睡午觉。

吕:这音乐有点慵懒,介于睡跟醒之间的梦境一般,是一个你一听就会有的特殊感觉,是德布西成熟的第一个作品,他以后就是走这个路。这是一部很重要的作品,所以我摆在第一首。另外一位代表人物拉威尔,他们两人有很多类似的地方。

罗:我倒觉得他们两个音乐很不一样呢!

吕:那是你听多了啦(笑)!其实认真比较,还是有很多相同点,例如他们两个对西班牙很有兴趣,也都拥有法国特殊色彩。对我来讲,德布西是「仙」,拉威尔是「魔」。德布西的颜色,我想到是一种淡黄色,他的音乐很多留白,有神秘的氛围,因为用的音符比较少,所以乐谱是干干净净的,但即使他的和弦单纯,调性却是飘忽的。而拉威尔的管弦乐手法就像是一个魔术师,他的配器及和弦复杂很多,虽然很守调性、一定要到主调去,可是却会有很多的设计,我觉得他的音乐是那种深紫色的。

罗:我发现这次的独奏乐器上,钢琴占了很大的部分。

吕:我倒是没特别注意这这点。若有,也不见得是故意设计的,因为钢琴曲本就最多,所以占了大部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好的演奏家及好的曲子。我们今年有很坚强的独奏阵容,钢琴独奏有邓泰山、巴佛杰(Jean-Efflam Bavouzet)、拉贝克姊妹(Katia & Marielle Labeque),还有我们很熟的白建宇,将会特别来开一场没有指挥,并且全部都是法国室内乐的音乐会,非常特别。第一次来台的钢琴家德杰.拉锡克(Dejan Lazić)、第一场的小号手瑟吉.纳卡里亚可夫(Sergei Nakariakov)都很有名,大提琴的卡普颂(Gautier Capuçon)也是大家喜爱的。

在法国系列中,除了德布西、拉威尔之外,想特别介绍的就是法朗克。他的交响曲不像其他人那么地被普遍认识,但却是能够看门道的内行人欣赏的一位人物。因为年代差不多,也有人将他比喻为法国的布鲁克纳。

罗:可以说,法国开始有管弦乐作品是法朗克这一代的,因为那时候大家都在写歌剧,义大利人写歌剧,法国人的主力其实也在歌剧上,华格纳的歌剧也受当时法国歌剧的影响。即使像白辽士,今日,大家都熟悉他的管弦乐作品,却很少人知道他也写了很多歌剧,在他的时代,法国人并不看重他的音乐。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个时代的法国管弦乐作品会那么少,因为那时候管弦乐作品不是主流,也就可以看得到法朗克的特别。

吕:法朗克和布鲁克纳一样,是很好的管风琴家,也是宗教性很强的人。但是他的作品像是结合布鲁克纳的虔诚、华格纳的和声与转调、法国的芳香和他个人。他的交响曲是很特别很美的曲子。接下来一个重要的人是佛瑞(Gabriel Urbain Fauré),我很喜欢他的《安魂曲》,因为它跟别的《安魂曲》很不一样。

我们也会演威尔第的《安魂曲》,他的版本里,鬼哭神号,根本就是一部歌剧,比大声、比过瘾的。但佛瑞的《安魂曲》完全反其道而行,他要写一个安抚、让人听了不是害怕、甚至是一种喜悦的作品。我特别选了一个佛瑞在教堂里面演出的那种编制,小提琴只有一支,首席有一段独奏,中提琴与大提琴、低音大提琴,然后还有很少的管乐,就NSO这个大乐团来讲是蛮特别的。通常指挥会选大编制,但是我觉得佛瑞的《安魂曲》是倾向小而细致的,所以我选这个版本,我自己也很期待这美妙的音乐。

罗:另外我看到今年的「探索系列」主要是以浦罗柯菲夫(Sergey Prokofiev)为主。

吕:可以说是以浦罗柯菲夫为主的斯拉夫音乐。第一场的音乐会有哈察图量(A. Khachaturian),他是亚美尼亚人。李盖悌(György Sándor Ligeti)是匈牙利人,也可以说是大斯拉夫的一员。《罗马尼亚协奏曲》是他早期的作品,他小时候居住在罗马尼亚跟匈牙利边境,这首曲子是以这个地方为背景所写的。台湾还没有演过。因此,不要看到他的名字,就以为会很现代,它基本上是一个民族风的作品,尤其最后一个乐章,很狂野很精采,你将听到不一样的李盖悌。

我认为,廿世纪苏维埃最重要两位作曲家就是浦罗柯菲夫与萧斯塔可维奇。而我觉得浦罗柯菲夫处于萧斯塔可维奇的阴影下,不知道妳觉得如何?

罗:萧斯塔可维奇交响曲写很多,自然较常在音乐会被演出。我认为,在苏维埃时期,萧斯塔可维奇比较样板。浦罗柯菲夫没有写那么多的交响曲,所以比较会被忽略掉,其实他的管弦乐作品也很多。

吕:浦罗柯菲夫的悲剧性,是因为他早死,而且竟然跟史达林同一天死!史达林折磨他到同一天走,可能一个到天堂、一个到地狱(笑)。萧斯塔可维奇活到一九七五年,我觉得那个时代的政局变化,作曲家活得老一点,平反的机会会比较多。所以我想,浦罗柯菲夫一定吃这个亏。

另一个比较特别的是,浦罗柯菲夫受到西欧的影响比较多。萧斯塔可维奇从来没到国外留学过或住过,但浦罗柯菲夫是先到美国住了好几年,再到法国巴黎,前后在国外住了将近廿年,然后他选择在俄国开始风声鹤唳的时候回来。所以有人说他是天真、不知道政治。

他的音乐比较带有西欧的那种甜味,尤其是他的芭蕾作品。他晚期找到了一个很平易近人的作品风格,我觉得那是一种非常好听的现代音乐。像《罗密欧与茱丽叶》、《灰姑娘》,还有他的电影音乐,真的是大众一听就懂,可是又是很高品质的音乐。

罗:所以你的用意是要告诉大家,俄国廿世纪作曲家写乐团作品的,其实不只萧斯塔可维奇,浦罗柯菲夫也写了很多管弦乐作品,也很精采。是吗?

吕:是的,我们会演他的第一号,这是他最普及的交响曲。他早期作品有种叛逆的风格,有点像在跟古典开玩笑,可是他用一种比较严谨的手法,他的奏鸣曲式都完全照著古典来,只是故意弄一个错音进去,像在开玩笑。他说他想像海顿活到我们这时候,可能也会这样写。

我们还会演他的《第五号交响曲》,他总共有七首交响曲,《第五号交响曲》是他中期以后,就是他已经回到俄国比较接近大众的作品。有人说它是最代表性的作品,因为里面包含一个很深的类似人文关怀,有一点类似萧斯塔可维奇交响曲的内容特色,不只是叛逆或是不协和,里面有一个伟大性在。

比较特别的是,我们会演他的《第三号交响曲》,在他比较叛逆的时候写的,语言很尖锐。这个交响曲大部分的主题是从他的一部歌剧《火焰天使》The Fiery Angel,我个人认为这是他最精采的一部歌剧,题材很离经叛道。《第三号交响曲》很少被演出,但不少人认为这是他最棒的交响曲,比较需要一点耐心去听。

罗:你在前面的两个乐季里,系列跟系列间其实是有交叉的。

吕:系列有系列的好处,也有限制。演同一位作曲家的作品,全部集中在一起,有时候会觉得好像被框住。我不会地毯式地演,例如说,第一号、第二号、第三号连著演,我是以一种混合的方式,想办法让每一场音乐会有个别的诉求,如此一来 ,音乐会彼此间还是有一点关联。这关联也没有一定模式,有时候是同时代,有时候是气氛类似,或者甚至是对比。这中间可以发现很多巧合。或许下个乐季不要有系列,也不一定。

这个乐季不得不注意的,就是威尔第和华格纳,因为他们同样在明年将是两百年诞生纪念,全欧洲已经开始以他们为主题庆祝,当然我们也演出他们的作品。跨年音乐会将演全场的威尔第歌剧选曲,上半场有《奥泰罗》的二重唱、《命运之力》的序曲、《游唱诗人》等;下半场则是完整的《阿依达》第二幕,我们请了一流的独唱家一同演出。至于华格纳,那就是《女武神》了。

罗:这是你们自己的制作,是吗?

吕:对!这场不是音乐会形式,而是全新的制作,我们请了德国导演汉斯-彼得.雷曼(Hans-Peter Lehmann),他是完完全全的华格纳专家,也已经来过台湾。我不倾向找新锐导演,制作一些搞怪的东西。德国剧院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看过很多华格纳,想要推陈出新。但我觉得,台湾目前的情形是,大部分人从来都没有听过现场演出,很需要这样的人,来跟大家讲述道地的华格纳。

罗:你会选《女武神》的原因,是它最温暖、里面的爱最多?

吕:我觉得它效果最好!

罗:《莱茵黄金》效果也很好?!

吕:《莱茵黄金》只是个序奏,对我来讲,如果只能挑一部的话,总不能只演序奏。我也考虑过《齐格飞》,后来还是决定《女武神》。为什么?因为《齐格飞》全部都需要从国外找歌手,并且,角色也很少。我觉得,《女武神》可以让比较多台湾歌手上台!这次的八位女武神都要从台湾找,这很重要!

罗:刚刚为什么说《女武神》里面的爱最多,因为我觉得那里面有父女的爱、父子的爱、兄妹的爱、男女情爱等等,人间各式各样的爱,都在其中。

跟前面两个乐季比较起来,下个月季感觉是比较缤纷的。

吕:我比较不去注重外表的效果,就像我一开始讲的,我预期我们大家的水准都变高了,所以就排一些感觉很fine的音乐。马勒的交响曲一结束,大家自然都会哇地拍起手来,但《牧神午后》结束,几乎是大家都听不到的那种声音,这也是一种尝试。选择比较容易的路的话,通常还是会选择效果,柴科夫斯基、贝多芬交响曲等等都常见,但我想,在台湾还没有一个乐季排那么多法国音乐,要这的样做,还是要有一点胆量。

罗:我觉得,提升观众品味和扩大曲目是要长期去做的,慢慢累积之后,就会有固定的听众,而且对乐团来说,也可以测试它的弹性多大。

吕:我永远都觉得自己要跟票房有点距离!虽然这么说,但终究还是会关心。我们用心设计的节目非常难得,我还是希望能够吸引大家来听音乐,并且获得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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