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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表演艺术
特别企画 Feature 张声─倾听张爱玲

张爱玲点唱机

什么?要点歌给张爱玲?那就点浦朗克(Francis Poulenc)吧!这逍遥巴黎的音乐金童,一定配得上那名满港沪的文学才女。两人都有锐利机锋,作品开出万千妙笔,刀光剑影却落英缤纷,杀得令人叫好不绝。

只是再想想,张爱玲虽有浦朗克的敏捷聪慧,却无他的舒服快意。散文尚可,她的小说故事,人物一个比一个扭曲,情节一折较一折惊悚。不读还好,一读就冷到骨子里,冰针扎在心头上。

既然阴寒入魂,好吧,那就来听西贝流士。虽然也有热血沸腾的激昂情绪,在他独树一格的管弦乐里,却满是极光魔魅与北国清冽。若是选对曲,应该很适合吧!

可且慢——

交响乐,因为编起来太复杂,作曲者必须经过艰苦的训练,以后往往就沉溺于训练之中……为什么隔一阵子就要来这么一套?乐队突然紧张起来,埋头咬牙,进人决战最后阶段,一鼓作气,再鼓三鼓,立志要把全场听众扫数肃清铲除消灭,而观众只是默默抵抗著……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知道这音乐是会完的。

说出这苛薄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张爱玲。她显然受够了。既然不听交响乐,那配上故事,看个歌剧何如?浮花浪蕊,色戒流言,浦契尼笔下虽没有倾城之恋,怨女心可处处皆是啊!

但话虽如此,我们也该想到,这描写功力鞭辟入里的女作家,又怎可能会看得起歌剧:

歌剧的故事大都很幼稚,譬如像妒忌这样的原始的感情,在歌剧里也就是最简单的妒忌,一方面却用最复杂最文明的音乐把它放大一千倍来奢侈地表现著,因为不调和,更显得吃力。

交响乐不喜,歌剧也讨厌,听钢琴总可以吧。张爱玲不是学过钢琴吗?她应当喜欢萧邦吧。一是旧日王孙,李鸿章名门续脉;一是天生矜贵,波兰客纵横巴黎。他们生得一对玲珑睥睨冷霜眼,想像本领盖地铺天。早慧又离乡,笔下总是个人中心而爱写自己。谁说萧邦《夜曲》里,找不到《相见欢》与《多少恨》?

但,萧邦毕竟有他的抒情与浪漫。可除了《半生缘》的曼桢和世钧,张爱玲什么时候写过温柔缠绵?就连这一对,最后也只能「回不去了」。甚至,张大小姐也不爱钢琴:

弹著琴,又像在几十层楼的大厦里,急急走上仆人苦力推销员所用的后楼梯,灰色水泥楼梯,黑铁栏杆,两旁夹著灰色水泥墙壁,转角处堆著红洋铁桶与冬天的没有气味的灰寒的垃圾。

这不爱那不爱,这女人之难伺候,唤来八个甄嬛也枉然。可等等,其实祖师奶奶根本就曾夫子自道,说了她究竟喜欢谁:

我最喜欢的古典音乐家不是浪漫派的贝多芬或萧邦,却是较早的巴赫,巴赫的曲子并没有宫样的纤巧,没有庙堂气也没有英雄气,那里面的世界是笨重的,却又得心应手。

啊!原来张爱玲喜欢听巴赫。但听张爱玲配巴赫,岂不等于吃生鱼片佐盐酥鸡?
说到底,张爱玲是音乐、唱片、唱机三位一体。要读她就只能静静地看,她只能是自己的点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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