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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上绷好的鼓,看是否够紧实。(杨有文 摄)
焦点专题 Focus 敲锣打鼓的故事

清溪林制鼓厂 老师傅的创新园地

制鼓大半辈子,却因原物料短缺、成本高涨而歇止工作的张吉祥,因为十鼓击乐团团长谢十的邀请,重出江湖,在十鼓创设的「清溪林制鼓厂」担负起研发创新的制鼓工作,在多年的经验基础上,开发鼓的更多可能,「一切都是客制化,客户想要什么样的鼓,我就做给他。」每次订单要求不同,让张吉祥每次做鼓都有新鲜感,「我从不觉得这工作乏味。」

制鼓大半辈子,却因原物料短缺、成本高涨而歇止工作的张吉祥,因为十鼓击乐团团长谢十的邀请,重出江湖,在十鼓创设的「清溪林制鼓厂」担负起研发创新的制鼓工作,在多年的经验基础上,开发鼓的更多可能,「一切都是客制化,客户想要什么样的鼓,我就做给他。」每次订单要求不同,让张吉祥每次做鼓都有新鲜感,「我从不觉得这工作乏味。」

张吉祥在简单的休息后,继续整理牛皮的工作。平时,只要接到制鼓的订单,他必先从牛皮开始处理,对这位投身制鼓业卅余年的老师傅而言,鼓的根本在于顶上的那张皮。

安安静静的午后,十鼓击乐团团员正准备下午公演,叮叮咚咚乐器声点缀,偶有游客熙攘而过,加上风拂过树丛的萧飒声,回荡在清溪林制鼓厂周遭,自成乐曲。这个制鼓厂位在台南仁德糖厂改造而成的十鼓文化园区之内,若游客走出餐厅往演出展馆而去,都会经过这摆置著几个大鼓的宽阔空间。

「这是以鼓为主的园区,自然少不了制鼓流程的展示,也让人了解鼓的内部样貌与构成。」十鼓副团长杨有文称张吉祥是台湾少有的制鼓师傅,从木头到鼓皮皆熟悉制程,如此的技术自然要让更多人知道,「包含水牛皮怎么被使用。」

牛皮是音色关键  水牛黄牛公母大不同

这日,张吉祥在制鼓厂门外的洗手台边细细磨刀。这弯月型的削皮刀约有六十公分,磨利后才能完成接下来的工序:削去皮厚处,使之平坦均匀。但削皮之前,必先将泡过药剂除去黑膜的牛皮,再花上整日泡软,才好完成这项重要的工作。每一张皮,平均得花上廿分钟削磨,「但这已经很快了。」

「皮的厚薄,决定鼓的音色。」张吉祥称北部的鼓音高,回声少,声硬,因为用的是公牛皮,皮硬;而南部鼓恰好相反,回声长,因用的是母牛皮,皮薄。

音色依牛皮而定,然牛皮之分却是因环境不同所致,「北部气候潮湿,需要紧一点的皮,就要选又厚又紧的公牛。」对身处农业地区的张吉祥等南部制鼓师来说,选择母牛皮也是自然而然,「材料取得容易。」相较于此,公牛数量少,等材料的时间长,也就影响北部制鼓的时程──必须要花很久时间才做成一个鼓;而且南北工法派别不同,南部是福州,北部是漳州。

系上面粉袋当作围裙,张吉祥埋头刨皮。两团游客鱼贯而入,好奇观望这简单俐落的空间,解说员忙著介绍制鼓师傅,称他是国家认证的国宝,接著简单解释制鼓流程,但有群人早围著张吉祥问东问西,问门口挂著的唯一一张黄牛皮,也问散在地板上的白色水牛皮。张吉祥制鼓都用水牛皮,「黄牛皮太软,禁不起撑。」

「这些皮都是进口的了吧?」一位大叔直问,张吉祥头抬起说,没错;另一大姊追述:「现在台湾不养牛了,哪来的水牛呢?」这位制鼓师跟著感叹,是啊,所以原料是问题,愈来愈缺,成本也水涨船高,「这些皮,很贵喔。」

大半辈子都在制鼓的张吉祥,从业生涯唯一一次中断,便是「为皮所困」:「原本一个礼拜杀好几只牛,那时,变成几个月杀一只,没有牛皮,怎么制鼓呢?」昔日善化有屠牛厂,夜晚屠牛,牛皮一捆一捆被叠好,等著张吉祥早上来取,「那时,我们还能根据牛的年纪挑选,老牛皮黄,年轻一些皮白。」现在,他没有太多选择,只能要求有皮,而且要大于四十裁就好。

牛皮取得之难,源于台湾社会的转型:随著耕作机械化,农家不再养牛,牛只来源减少,连屠牛场都不复,更别说其他利用。约莫民国九十二年,张吉祥便收起行头,将工具全都放在古董行,任其处理,自己回家带孩子,当起「家庭煮夫」。

制鼓大半辈子  原物料短缺忍痛歇止

一九五三年出生的张吉祥一退伍,就跟著姊夫学制鼓。彼时,他的姊夫开了个乐器工厂,有两个部门,约廿人的规模,专门制作国乐器,鼓自然包含在内,「那个时候这行算不错,还能外销,我们的鼓会外销到泰国,因为他们佛教国家许多庙宇需要用鼓。」但姊夫兄弟后来分家,加上姊夫年纪大,便将棒子交给张吉祥,他遂承接了这间工厂与这份专业。

如同许多没没无闻的匠人,张吉祥的工厂没有名字,他自己也无名号,做好的鼓就送到商店,由店家与消费者交易。他的客户就是这些商店。圈内只知道台南永康有个做鼓的地方,去那边叫货。而他每日也在制鼓与客户间奔忙,跨过了卅余年岁月。

「鼓不是消耗品,即使做外销,也难以大量。」张吉祥回忆道,一九八、九○年代,中国开始发展起来后,抢夺了外销市场,甚至台商采购中国的鼓回台倾售,想要卖给鼓商,「那时还无法金钱交流,钱带不进来,就买鼓回台湾卖。」即使台湾鼓品质较好,但竞争变大,更别说中国那边学得很快。

一路走来诸多困难,但张吉祥语气淡然,对他来说,原物料缺乏始终如梗在怀,「现在水牛皮和十年前相比,涨了四倍。」谈起皮,总是有点痛。

木料也难。为了水土保持,台湾现在严禁伐木,制作鼓桶的木材多来自印尼,单价也上涨。「木头要是硬木,我们都用紫心木,有时也用楠木。」谈起木料,张吉祥显得不那么有信心,即使过去学制鼓得从刨木开始,但来到清溪林后,鼓桶都委外制作,他只需专注完成鼓皮与随后的工序。而来访游客大多见到他进行这个工作,因此问题多环绕在木材上,他笑说没有那么确定,偶尔遇到行家还会被纠正,十分不好意思。

十鼓邀至清溪林  研发创新制鼓技术

能和消费者或一般人直接面对面说制鼓,约莫也是过去无法想像的。

因原物料限制而放弃制鼓的张吉祥,在二○○七年受十鼓击乐团团长谢十之邀,来到清溪林。

成立于一九九九年的「清溪林」是全台湾第一个以创新台湾鼓乐乐器研发为志向的乐器行,据称无论是传统鼓的改良设计或是台湾特殊鼓型的设计,都源于他们的研发技术。十鼓文化园区内的鼓博物馆,便陈列当时创造出的各种形状的鼓,三角形或多边型,琳琅满目。

「清溪是团长谢十父亲的名字。」杨有文解释,为了纪念父亲,谢十以此为名,加上「林」表木材之意,这是鼓的材料构成。

二○○○年之前,尤是社团的十鼓已经发现台湾的鼓都是民俗用鼓,或是国乐团演出的鼓,不符他们需要。杨有文解释,国乐团的鼓属于配角,即使是有音阶的排鼓都自中国进口,「台湾自己制作不符合成本,光开模就划不来。」

对强调鼓的音乐性的十鼓来说,更难找到可用的鼓,「那时我们总订不到想要的音色,乾脆自己成立制鼓厂。」杨有文说,最后甚至自己研发自己的排鼓,与美国与台湾厂共同制造。

因为自行制鼓是如此重要,于是成立制鼓厂,也需要一个可信任、手艺好,真正懂鼓的制鼓师。过去曾经合作的张吉祥,便成为首选。本已收山的他在十鼓几番游说后应允,于是将寄放在古董行的器具都搬了进来,继续制鼓生涯。

从经营工厂、什么都得张罗的老板,转成为被聘雇的制鼓师傅,改变说大不大,除了省却处理琐事的功夫外,张吉祥仍然制作他的鼓,这次,更为专注,更能发挥,也更投入。「一切都是客制化,客户想要什么样的鼓,我就做给他。」十鼓乐团的鼓不用说,团员们到学校教学而生的需求,他要满足,这次八张订单大多来自学校,这是过往不曾接触的客群,「客户变多了。」甚至还外销加拿大、美国、新加坡等国家。

因为客制化,每次订单要求不同,让他每次做鼓都有新鲜感,「我从不觉得这工作乏味。」

制鼓工艺传承难  「就留给老板去担心。」

说著说著,展演馆场持续传来调音声音,张吉祥一边敲鼓解释鼓的音频,一边往外一指:「如果鼓松了,声音跑掉,我都听得出来,就会维修、换鼓皮。」他进一步解释,鼓的松紧影响音高,乐团的鼓有高中低音差别,他换了较紧的鼓皮,音就会变高,那么原本高音与中音就会往下一阶变中低音,如此汰换用鼓。

「以前他们的鼓常坏,但我来之后,鼓都没坏过,最多就是换皮。」张吉祥开玩笑说,这就是制鼓这行难以活络的原因,「有次,一个学校的鼓送来换皮,我一看,从完成到现在经过了九年,才要换皮。这样怎么会赚钱?」吊诡的是,正因为匠人手艺巧,成品品质好,汰换机率少,让制鼓这行青黄不接,没有传人。独自一人在厂区工作的张吉祥,曾经有两个徒弟,一个说要回去读书,一个称没兴趣,两人没做多久就放弃,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学徒花上九个月削皮,做小鼓,有一搭没一搭的订单会让人看不到前景,经济来源就是问题。「其中一个徒弟说将来自己开店做老板,我说鼓会用很久,怎么能够撑起一个工厂?他就吓坏了。」

但即使张吉祥手艺无法传下去,台湾还是需要制鼓的技艺,仍是需要传人。老师傅轻轻笑著:「就留给老板去担心。」

张吉祥也想要像清溪林过去一样,做出多种样貌的鼓,也想要创造更多可能,只是一个人应付订单,总显得吃力,便无暇顾及其他。即使他的作品耐打,品质好,但他仍不满足,期盼自己能做出最理想的鼓出来。

「你心中理想的鼓是什么?」张吉祥想了想,笑了出来:「一个不会松掉的鼓。」听来简单,但在台湾这样潮湿气候下,这全无可能。于是,这位制鼓师傅只能想望,非常简单却又困难的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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