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音文化艺术团,一九九七年成立于台东市马兰部落,团长是宜湾阿美族人高淑娟,以采集、研究、出版及展演阿美族复音音乐为中心,二○○一年起陆续出版《长者的叮咛》、《马兰MAKABAHAY——来自马兰部落的乡音》、《移动的脚步 移动的岁月 马兰农耕歌谣风》与《寻觅复音——重拾台东阿美族失落古谣》(猫狸文化工作室发行)四张专辑,《寻觅复音》更于前年荣获传艺金曲奖最佳传统音乐专辑。
杵音文化艺术团,一九九七年成立于台东市马兰部落,团长是宜湾阿美族人高淑娟,以采集、研究、出版及展演阿美族复音音乐为中心,二○○一年起陆续出版《长者的叮咛》、《马兰MAKABAHAY——来自马兰部落的乡音》、《移动的脚步 移动的岁月 马兰农耕歌谣风》与《寻觅复音——重拾台东阿美族失落古谣》(猫狸文化工作室发行)四张专辑,《寻觅复音》更于前年荣获传艺金曲奖最佳传统音乐专辑。
而杵音最近的展演作品《墙上。痕Mailulay》(Mailulay,思念之意)则获入选台新艺术奖年度五大作品,回到部落族人的家空间和生命史,从墙上各种物件,如奖状、月历、农具、工作服及墙壁的洞,叙述记忆,微观部落生活、社会情境流变,族人的真实记忆加上复音的自由吟唱,交织出这一场关于追忆,关于部落逐渐消亡的哀悼会。
成功天主堂
沿台十一线,由市区驱车往北,抵达成功天主堂之前,高淑娟团长说要先去载父亲,一起到教堂。
这一天,她载著我和摄影,去与她生活、创作息息相关的五个地方,结果两个是部落,三个是天主堂。她的父亲做了五十多年的传教士,是同代的台东传教员当中最后退休的。高淑娟回忆,小时候,教会发放救济品时,譬如衣服,父亲都让别人先挑,剩下破陋的才轮到自己的四个女儿取用。教会,也给她自信:「国小时,班上汉人多,我也会被叫番仔,可是我不会自卑,可能在教堂看到每个族群的人,有各自的特色。」除了学校以外,高淑娟的起居空间、休闲空间大部分都在教堂里。「也许是因为传教员的孩子要表现好,我早祷都要到,晚上要领经,假日没放假,道理班等都要参加,我都是主要成员。周日神父要去附近教友家里做弥撒,也常带我去。」她说。
据林建成《后山族群之歌》依台东教会历史文献考证,西方宗教进入台东始自一八七五年基督教长老教会李㾋牧师,从高雄搭船十四天,后于宝桑(台东旧名)登陆行医。台东教会则创建于一九二四年。然而,像成功天主堂的这些教堂又是怎么来的?几年前,摄影家范毅舜一本《海岸山脉下的瑞士人》,为这群上个世纪五○年代渡海而来的白冷会传教士,写下一则则饱含温度的故事。史泰南神父就在宜湾天主堂担任本堂神父许久,最终长眠于此。当地人称史神父为Pawli(香蕉)神父,因为他平日勤于农耕劳动,手指很粗。而他的农园,在他蒙主宠召以后,也改成纪念墓园。
宜湾天主堂
宜湾天主堂在小小的山丘上,教堂与平地之间的垂直中点,则有一片比东部小学校操场还小的空地,在宜湾多功能活动中心尚未落成以前,教会都把这片空地提供给部落举行丰年祭,教会与部落的关系,几十年来紧紧相连。
高淑娟即是宜湾部落(Sa' aniwan)阿美族人,对面海滩的河床是她童年玩乐的地方。近处,部落的墓园是几个族人分享出来的,除了家,墓园就是族人的悼念之所。「我的生活世界就是教会、学校、社区。」高淑娟说。
知名学者黄贵潮先生,即来自宜湾部落,他对阿美族文化的研究及书写,自己的文化自己诠释,影响高淑娟甚钜。另一位影响她很多的人是公公郭光也,嘉义农林末代参加甲子园的成员,其后推动东部棒运,同时专注调查研究马兰阿美部落文史,为部落文化留下诸多可贵的纪录。
马兰天主堂
回到台东市,先至马兰天主堂,杵音有几位成员皆为教友,教堂每年会办丰年祭,但相较于连绵数日的部落丰年祭,教堂则将天数缩短为一天,这样便可让移往都市工作,无法连续请好几天假的族人,也有机会参加;也在弥撒过程置入原住民元素,比如奉献时是以小米奉献、穿著原民服饰等。
前年,杵音受邀至乔治亚共和国参与文化交流,出国前一周,乔治亚政府忽然要求杵音办签证,已花费的庞大机票费及相关支出,可能因此付诸流水。高淑娟说,那时很慌,除了到处想办法,完成这项不可能的任务,只能到教堂祷告,获得安心的力量,相信一切都能解决。
教会信仰的力量,近廿年来在杵音经费拮据、遇到困难的时候,都是稳定一切的重心。
马兰聚会所
终点站则是出发地,马兰聚会所。
广义来说,移居台东平原(台东市)的阿美族人皆属马兰地区,乃因六○年代以后城市发展扩张,逐渐外移。在新的马兰聚会所落成以后,这个聚会所仍然是决定台东市各区阿美族丰年祭时间的场所。目前,杵音负责管理这里,二楼有排练场,三楼是办公室。虽负委托管理之责,遇到部落族人有需要使用,杵音便会提供,这是部落的基本伦理,共享是集体的基础。
聚会所也是神圣空间,在记录过程中,高淑娟曾发现:「过去阿美族耆老,被请求叙说阿美族迁徙历史或传说故事时,常视为一项禁忌,阿美族语称为paising,部落耆老罗传成先生在叙说马兰阿美族迁徙时,一定要在马兰聚会所接受访谈,否则他不愿意讲述,因为会招来厄运。台东市马兰部落自己族人留下来的纪录或文献也因此受到限制,造成马兰阿美族部落无形文化资产的消失。」
可是高淑娟毕竟是女性,又是从宜湾部落嫁过来,她「海岸阿美」的语言和「马兰阿美」也有颇多差异。因此当她在部落发现马兰复音的美丽,并决定要好好记录整理一番的时候,并没有那么顺利,但在她的坚持,以及周边人士如吕钰秀、李玉芬教授等(杵音学术顾问)的鼓励与协助下,逐渐展开这项永远没有尽头的文化工作。
环视聚会所两道墙面,一边挂著马兰大头目库拉斯.马汉罕(现多称马亨亨,Kolas Mahenhen,1852-1911)的肖像、部落十大氏族名称与马兰部落年龄阶级名称的方碑;另一面是关于马亨亨的大事记。马亨亨正是郭光也的曾祖,也是带族人迁徙至台东平原的带领者。二○○七年,杵音创作过一出马兰阿美族歌舞剧《杵音.响雷.马亨亨》,向这位大头目致敬。
回想这一日出发前,高淑娟对坐在车上的我们说,她要先进去跟祖先说一声。
部落、教会、杵音,高淑娟似乎日复一日地周旋于这三地之间,久而久之,是否也变成了某种复音,自由缭绕,日日齐唱?这一天,就像一个人驱车在台十一线上,教会与部落的形貌处处可见,这些空间都是故事的入口,音乐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