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一九六八年的五月学运对法国社会影响深远,到今年刚好届满五十年,剧场界当年也发生了「占领奥德翁事件」,引发后来「文化平权」的浪潮。为了纪念此重要事件,今年奥德翁剧院特别举办了《五月精神》演出,以不同观点突显六八风暴对后世的启发,南特尔.亚蒙迪剧院的「世界无限可能艺术节」则以当代创作回顾六○年代一系列的抗争运动,追寻创建乌托邦的可能。
今年正逢六八风暴五十周年,巴黎各大文化机构五月起陆续举办各项纪念活动,探究这场青年抗争如何翻转父权价值,推动法国近四十年来的社会变革。除了以档案资料和影像图片为主的展览,许多剧院也以座谈会、工作坊和参与式演出等形式,重塑六八学运中激烈的争辩场面,让观众融入在畅所欲言的民主氛围之中。
一九六八年的法国剧场风暴
六八学运的现场不只是校园、工厂与街头,它的威力也波及法国公立剧院体系。一九六八年五月十五日,上千名抗议分子涌入奥德翁国立剧院(Théâtre de l’Odéon),把呈现虚构场景的戏台转化为反映真实的政治论坛,如同他们的口号:「争议性的演出已不再吸引我们的目光,我们要用行动颠覆表演艺术的本质。」在长达近一个月的占领期中,所有民众积极参与这场公民议会。大家谈论的议题多半围绕在文化之上:艺文活动的参与者为何多半是附庸风雅的菁英阶层?创作者是否长期忽略劳动阶级?艺术在民众的日常生活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这场「文化平权」的运动甚至蔓延至法国各省:五月廿五日,廿三位法国文化中心总监在维勒班(Villeurbanne)发表声明,宣称公立剧院的职责在于深入民间,开发「非典型观众群」(non-public)(注);七月的亚维侬艺术节也险遭停演,因为「生活剧场」(The Living Theater)的演出《天堂此时》Paradise Now鼓励观众走出剧院,让表演变成实际的街头行动。无论是剧院体制、演出形式、艺术与民众的关系,六八运动让法国表演艺术界重新省思如何用创作的力量介入现实,发扬艺术的社会功能与政治效力。
为了纪念半世纪前企图用行动与言论实践理想的抗争青年,奥德翁剧院今年五月举办了一场特别的演出——《五月精神》L’Esprit de Mai。策展人德.贝格(Antoine de Baecque)邀请演员、艺术家、历史学者与学运的见证者,以不同观点突显六八风暴对后世的启发。透过纪实报导、行为表演、电影短片与追忆陈述等形式,观众不仅了解「占领奥德翁事件」(prise de l’ Odéon)的始末,也感受到当时高谈雄辩的氛围。然而,当剧院内萦绕著重温旧梦的感叹,剧院外却爆发了一场如火如荼的冲突。一群抗议青年试图冲入剧院,重演历史事件。尽管某些活动参与者试著请他们上台表达意见,但遭到馆方拒绝。接获线报的警方立即用拒马包围剧院,并用催泪瓦斯驱散这群滋事分子。面对场外警民交锋的意外,场内歌颂抗争精神的活动显得陈腔滥调且自相矛盾。然而,反抗青年企图故技重施,却又缺乏明确政治主张,他们的行为也令人感到荒唐可笑。
以艺术创作探询承先启后的五月精神
不同于充满怀旧氛围的追思活动,南特尔.亚蒙迪剧院(Théâtre de Nanterre-Amandiers)的「世界无限可能艺术节」(Festival de Mondes Possibles)以当代创作回顾六○年代一系列的抗争运动,追寻创建乌托邦的可能。艺术节的节目包含了革命先锋的座谈、装置展览、戏剧演出及跨界创作。在《再访天堂》Re-Paradise中,法国导演莫杭(Gwenaël Morin)重新搬演《天堂此时》,彰显当时前卫创作者追求自由的无惧。瑞士艺术家夏普萨兄弟(Frères Chapuisat)则在剧院舞台上建造了一座庞大的雕塑装置《峰林村庄》Le Village Hoodoo,让人想起六八学运人士筑成的街垒。在《我的革命比你的更精采》My revolution is better than yours中,塞尔维亚艺术家米托维兹(Sanja Mitrović)则透过古今交错的手法,突显六八年未竟的革命之业。
追溯六八学运的确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这个备受争议的历史事件不但会引起针锋相对的冲突,也没有人能清楚解释它给予法国社会何种震撼。或许,这场「以想像力夺权」的社会运动根本无法被复制,当代人只能用创造力和实际行动,延续著五月精神:用个人力量抵抗现状、唤醒大众的民主意识。
注:有鉴于战后法国剧院的观众多半是布尔乔亚阶级,哲学家让松(Francis Jeanson)主张公立剧场应该吸引「非典型观众群」,也就是劳动阶层、白领阶级和学生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