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考虑到世界各地警察使用的酷刑技术的残酷性,以及他们对囚犯人性的完全抹杀时,他怎么能停下来呢?它不能只是戏剧性的;必须发生一些真实的事情(同时确保演员的安全与健康)。一场关于警察暴行的表演怎么可能让你感受到比难以忍受的共感及心痛更少呢?
我走入台中国家歌剧院观赏罗密欧.卡士铁路奇(Romeo Castellucci)的作品《兄弟们》之前,前台服务人员提供了耳塞和口罩给我,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这些耳塞和口罩是对我们即将体验的「过度」的警告,让我们准备好被推到日常生活舒适层次之外。它们也表明这不仅仅是一个视觉体验,这个作品也会攻击我们的耳朵和鼻子。
「它在我里面。」
在演出前,我刚在座位上安顿好,攻击几乎立刻开始,一个像是反乌托邦的警察监控装置机械式地旋转著,同时发出几乎让人无法忍受的巨大噪音。我身旁的女士用了她的耳塞,几分钟后,我也跟著做了。巨大的低音在空间中弥漫,它的振动透过座椅传到我的身体里。我仿佛置身在声音的攻击之中。它在我里面。
90分钟的演出过程里,作品不停进行超越常规的对峙,超越了我们想像的可能性,那些画面持续到几乎让观众感到身体上的痛苦。其中一个场景里,一名囚犯被全身剥光,两名警察轮流用警棍「打」他。警察实际上并没有打到他的身体,但他们快速的打击动作和他在地板上的痛苦挣扎几近令人难以忍受。他试图爬行远离,但警察将他赤裸的身体拖回审问室,并继续他们的惩罚。每次你以为它会停止时,警察都会加倍地持续殴打。殴打和囚犯的疯狂挣扎持续了5分钟。
在另一个场景中,20到30名警察聚集在水池舞台的中央,开始倒下,然后猛烈地摔在地板上。先是一名警察。然后是另外三名。然后另外一名。直到所有的警察都像被扔到市场水泥地板上的活鱼一般在地上翻滚。这个场景仿佛持续到永远。
这些场景同时有著让人恐惧、原始,甚至是令人激动的元素,卡士铁路奇达到了大多数演出里会被视为「可接受」的极限,然后,却不停止,继续向前推进。一直不断地不断地推进。
他怎么能停下来呢?
演出结束后,我听到两位观众讨论,他们觉得这些场景有些太过了。但对卡士铁路奇来说,挑战在于如何传达世界各地以正义之名对人们施加的制度性暴力,亦即警察暴行的真正恐怖之处。大多数演出都会在「舒适的不适层次」就停下来,但卡士铁路奇想要更深入地进击,创造一个我们完全无法磨灭的意象。当考虑到世界各地警察使用的酷刑技术的残酷性,以及他们对囚犯人性的完全抹杀时,他怎么能停下来呢?它不能只是戏剧性的;必须发生一些真实的事情(同时确保演员的安全与健康)。一场关于警察暴行的表演怎么可能让你感受到比难以忍受的共感及心痛更少呢?
作为一位教授,我鼓励我的学生突破他们的极限,给自己一个惊喜,战胜自己。作为一位导演,我也努力实践这种态度。在河床剧团早期的作品里,我们有著类似的生猛,在使用色彩和动作上相当大胆。我们游走在「过度」的边界上。
卡士铁路奇的作品提醒我们要更加大胆。要忠于意象。要了解你的极限……然后超越它们。
(本文出自OPENTIX两厅院文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