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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宗益(許斌 攝)
異人館 異人館

「我只是想追著雲,過著有人性的生活」

編舞家謝宗益

在台灣藝文圈,提起謝宗益,除了對他在雲門舞集的表現及舞作《狂人日記》的深刻印象外,他與明華園合作的《戲螞蟻》鬼魂一角,更是有口皆碑。但旅法十年,令他對台灣的種種無法忍受。「憤世嫉俗」成了人人對他的第一印象……熱愛自由,他選擇巴黎、舞蹈;也因爲跳舞、自由,使他後來妻離子散。但多少人又知道謝宗益的內心、想法,知道他對小孩子的疼愛,對兒童敎育的重視?

在台灣藝文圈,提起謝宗益,除了對他在雲門舞集的表現及舞作《狂人日記》的深刻印象外,他與明華園合作的《戲螞蟻》鬼魂一角,更是有口皆碑。但旅法十年,令他對台灣的種種無法忍受。「憤世嫉俗」成了人人對他的第一印象……熱愛自由,他選擇巴黎、舞蹈;也因爲跳舞、自由,使他後來妻離子散。但多少人又知道謝宗益的內心、想法,知道他對小孩子的疼愛,對兒童敎育的重視?

太陽劇場舞團「不變的年代」

10月24〜29日

台北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十七歲那年(台灣還沒有解嚴),謝宗益隨著雲門舞集第一次到巴黎演出,街頭一對烈火情人正擁吻著,女人坐在男人的腿上,雲輕輕飄過,風也緩緩地撥弄著女人的秀髮,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由」,他對自己說:「巴黎,有一天我還會再回來。」果然沒有多久,嚮往自由的翅膀,很快地就飛向巴黎的天空,而且一待就是十個年頭。

在台灣,藝文圈很多人認爲謝宗益是個「憤世嫉俗」的靑年。確實,他會對中正紀念堂中山南路行人道的路磚破舊積水,感到生氣和不解,「這不是中華民國官員經常出入的地方嗎?」「爲什麼台灣老百姓要忍受這樣的生活品質?」更甭談文建會、國家兩廳院對表演藝術的「照顧」,若比起法國,他祇會讓自己更陷入憤怒、無奈、不解,可能還會有跳樓的情緒。

自由

熱愛自由,他選擇巴黎、舞蹈;也因爲跳舞、自由,使他後來妻離子散。謝宗益說:「劇場是我的敎堂,我不屬於敎堂,但敎堂屬於我,它應該是溫暖人心、觸動人心的。」他與部分編舞家不同,總是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或是做一些偉大的夢想,「說穿了,我也是『騙子』,像一個魔術師,把不同的感動變給觀衆,編舞的感覺讓我覺得我還『活著』,它彌補我少掉的一根筋。」他直言:「我的舞,觀衆若覺得看懂,那謝謝大家;若看不懂,是我舞編得不好。」他不喜歡對自己的創作多做解釋,可是不發一語,他又覺得「不負責任」。

俗氣

十六歲時,謝宗益第一次進劇場(國父紀念館)看舞蹈時,他的心情是沮喪的。那時剛學跳舞,什麼都不懂,他安靜得連放聲屁都不敢,舞團演畢也不知如何鼓掌,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很「俗氣」。而今你送票給他,請他去看表演,他還未必會進劇場,重點是「可能是個性的關係,看表演會干擾我的思考,而且說實在的,也看不到什麼精采的作品。」他說:「根據科學分析,九歲小孩的注意力祇能集中一分鐘,而成人祇有五分鐘,創作者不能在這幾分鐘掌握到好東西,有什麼資格說:『好戲在後頭』。」所以絕大部分時間,他寧願看電影,也不願意看表演。

快樂

聽起來,謝宗益相當地狂傲不羈,但反過來,他自我要求的壓力也就更大,他不是個量化、媚俗,和民族大義、社會功能都攬在肩上的編舞家。他強調:「編舞祇是提供一個情況,不管是長或短;它不是創作者情緒的宣洩和一時的感觸,因爲那祇是熱情燃燒過後的灰燼。」所以叫他編一支「快樂」的舞,他會問:「請吿訴我快樂是什麼?」

他的快樂,就是把女兒放在褓姆那好久後,與女兒久別重逢的那一刻,是一種沈重的甜蜜負擔。而幸福也一樣,當一個人不愼被車撞死,有人覺得悲傷,但「幸好不是我」的念頭產生的時候,那就是幸福。「幸福往往到後頭才會被重視。」謝宗益點著煙,輕輕地說。

敎育

廿一歲到巴黎之後,謝宗益在巴黎歌劇院舞蹈學校上課,芭蕾技巧在那兒紮功,隨後即投入編舞和跳舞的行列,但爲了餬口,又重回舞蹈學校習兒童舞蹈敎學,其中兩年隨著義大利籍的妻子,在西西里島旁的小島,伴著地中海的陽光、浪濤,過著種蕃茄、敎跳舞的生活。「我很喜歡小孩子,這次回台灣,我特別走了趟童年時代求學的中山國小,『百年樹人』四個字,讓我深深感受兒童敎育的重要。」可是台灣的舞蹈學校又在哪裡呢?大學增設舞蹈系、舞蹈硏究所,可是卻沒有舞蹈學校做根基,祇有零星的舞蹈實驗班,這樣談培養舞蹈人才?簡直是海市蜃樓。

在巴黎,舞蹈學校的小孩到了十七歲還沒出頭,就肯定轉型跳現代舞,因此不論芭蕾舞、現代舞,舞者都有相當紮實的功底。謝宗益其實不希望每樣東西都那麼用理性分析。他說羅曼羅蘭稱:「分析讓人無法做事」。但是偏偏他卻是卡夫卡和波特萊爾的愛好者,而前者是分析狂,後者是憤世嫉俗者。

主義

謝宗益的舞蹈才華其實早就被台灣舞蹈界肯定,所以每次從法國回來,都有不同的藝術家邀請他編舞、跳舞,明華園歌仔戲團與導演陳玉慧合作的《戲螞蟻》,他即是那穿梭時空的鬼魂;隨後羅曼菲、吳素君、葉台竹也一同跳他的作品《狂人日記》。雖然編創的作品極少,不過都給人相當的印象,美國舞評家還曾經評稱:「表現主義的復活」。不過他對「主義」一詞相當反感,沒有特別的感受,他說:「我沒有救贖的偉大想法,那祇是私人的情況。」返台期間,他也曾一度開麵包店養家,因爲無法心安理得,所以後來再選擇回到舞蹈園地。

不過音樂帶給他很大的歡愉感,他喜歡古典音樂,「貝多芬說:音樂的力量讓聽者毫無選擇地進入作曲家的腦裡,體會作曲家的創作。」所以謝宗益的生活,有絕大時間在聽音樂,其他的時間則用耳塞,避免現實的干擾。

在兩廳院的芭蕾舞練習室裡,這是他短暫的王國,看到舞者奮力排練他的新作,他覺得辛苦、同情,謝宗益又再度點起一根煙說:「劇場的魅力,不是在那些自以爲搞藝術的人,而是它是個魔術師,排練時是假的,但演出時是眞的。」

或許某天,謝宗益會選擇離群索居,在雲南的某一個角落,此時別把統獨的政治角色套在他身上,他強調:「我就是我。我祇是想追著雲,過著有人性的生活。」

 

文字|王亞玲  新聞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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