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來過巴黎的人不一定看過紅磨坊（Moulin Rouge）、麗都（Lido）和瘋馬俱樂部（Crazy Horse），但看過這些表演的人一定去過巴黎。因為他們幾乎不到外地演出，雖然名聞遐邇，一旦離開了巴黎就會像花朵離開了培土，只待失色凋零，失去原味；而花都若少了這三朵花，也會像晚禮服上少了三顆明珠。

華燈初上，位於巴黎著名紅燈區皮加樂（Piga11e）白色廣場（Place Blanche）上的紅磨坊，招牌紅色大風車的四片葉已啓動，綴在葉片四周的小霓虹燈努力地閃爍著。離節目開演還有半個小時，門外就已大排長龍。雖然看紅磨坊必須事前預約，但因為不劃位，還是得早點來排隊才有可能拿到好位子。

在巴黎，去娛樂公共場所，打扮是他們的習慣。去紅磨坊當然也必須盛裝打扮（筆者就曾經因為穿著牛仔褲、球鞋被拒於水城Deauvi1le的賭場Casino門外），隊伍裡鶯鶯燕燕，女士們晚裙長曳、男士們燕尾禮服。一群南部上來的老太太排在我們前面；而幾個高瘦的英國佬擠在我們後面。其中一位女士窄肩細腰，一頭柴契爾夫人式的金髮，全身青草綠的長禮服再披著同色的長圍巾，一雙大眼睛抹著藍色的眼影，我彷彿看到羅德列克畫中活生生的「姑綠」（Goulue）小姐。

姑綠小姐是一八九五年左右紅磨坊歌舞表演場的名角之一，除了她，還有許多舞女、名丑也都是羅德列克畫筆下的模特兒；而他為紅磨坊設計的不少廣告海報仍流傳於世，紅磨坊之所以享有今日的盛名，與這位名畫家不無關係。

法國的歌舞表演場（Music－Hal1）最早於十九世紀末自英國引進。當時的法律規定在這種場所可以有舞女在舞台上載歌載舞。在這之前，巴黎、里昂等大城市存在著所謂的咖啡音樂聽（Café－Concert，即今天巴黎許多咖啡劇場Café－thé âtre的前身），為了招攬生意，冬天時在室內、夏天在戶外搭台，請來美女「坐台」，以招徠好奇的客人。偶而會有人彈琴唱歌，但因為戲劇界的嚴密監視及法律規定，這些「藝人」不允許有任何表演的舉動，他們只能穿黑衣，甚至也不能戴帽子。

工業革命後造就了許多能去喝咖啡、看點表演的普羅大衆，咖啡音樂廳也就如雨後春筍般四處林立，這些「活看板」式的藝人漸漸不能滿足這群想要有娛樂卻又不想、也看不懂嚴肅戲劇的消費群衆，於是英國式的歌舞表演場，即今日所謂的夜總會就此應運而生，且被企業化地經營。

康康舞的發源地──紅磨坊

紅磨坊開幕於一八八九年十月五日，原本只是當地蒙馬特居民跳舞聊天的地方，後來生意興隆不斷擴大規模，並藉篩選客人來提高其形象。舞廳逐漸從熱鬧吵雜的氣氛中發展出一種踢腿、抬腿、單腳跳的舞蹈。在奧芬巴哈（Offenbach）的名作《巴黎人》中，舞女們隨著旋律起舞，長裙一撩上來，踢、抬、踏、跳，當旋律、節奏越來越快，舞女們也high到最高點，自然而然地發出尖叫聲。有個英國人看到覺得有趣，便管它叫「法國康康舞」（French Cancan） 。自此名聲不逕而走，康康舞因此成為紅磨坊及蒙馬特地區的招牌舞，不久便引來許多富商名流來此一睹風采，從此紅磨坊更是夜夜歌舞笙蕭。除了兩次大戰其間，紅磨坊曾經被法國Pathe電影公司長期購為電影院；後來一度為名歌手如Tino Rossi演唱的歌廳，一九六〇年代又恢復為原來的用途。

一進入紅磨坊滿眼盡是絨毛紅地毯的裝潢，座椅也是同樣的質料，約有八百五十個席次，貼金雕刻的細柱，圍出一個半圓型的舞台區。入場後，一看到帶位的侍者就該馬上塞小費給他，他就會給你比較好的位置。看表演的基本消費約為一百美金，服務生會送來飮料（兩人一瓶香檳，或兩杯果汁）。節目在九點準時開演，飮料上來了，燈光也暗了，眞是一分鐘也不浪費。

幕一拉開，舞台上早已站滿了男男女女，羽毛、金粉、亮片、絲緞，在水銀燈下閃閃發光，舞台下樂池傳出的現場音樂湧向觀衆，一聲磁性、美妙的”Bonsoir Madame”（晚安夫人），讓觀衆都忘了喝桌上的香檳。

節目的安排除了歌舞表演之外，還結合了馬戲、啞劇、小丑表演等，因此除了序幕的歌舞就是一連串的精采特技、魔術、搞笑。還有一個令人驚異的節目，舞台中央昇起一座玻璃缸，裡頭有條活生生的大蟒蛇，一名美女在一陣曼妙的舞蹈之後決定往跳水缸裡跳，嚇得在埸觀衆差點沒大叫哀求她不要這麼傻。以外，節目主持人也會邀請觀衆上台與美女們一道起舞。一位日本女孩被邀請上台，雖然她起初忸怩拘謹，但最後仍在拉丁式的熱情慫恿之下溶化了，這想必會是她這輩子最難忘的一件事。壓軸節目自然是法國康康舞，一字排開、六十位舞者輪番上陣，又跳又叫，不斷掀起紅色的裙擺盡情搖晃，露出白色襯裙、襯褲。

國際觀光節目──麗都秀

麗都為於著名的香榭大道上，場地雖然比紅磨坊小，但可以容納一千一百位觀衆，消費價位跟另外兩家差不多。不過去麗都看表演的觀衆以開會、參展的商賈及較具國際觀的人為主，也因此節目與紅磨坊略有不同。

雖然表演美女也都是從世界各地精挑細選來的，但節目劇本都以全球性為主，例如著名的007電影或是《鐵達尼號》 的場景，畫面逼眞，又有高科技的舞台技術，音樂企圖原音重現，都是現場演奏，樂團的水準相當高。

麗都除了表演之外，演出前顧客可以在舞池裡隨音樂起舞，也可以用餐，但以往他們的法國餐常被批評不道地，今年麗都邀請了法國名廚Bocus來掌廚，希望能扳回面子。

精巧香豔的瘋馬俱樂部

瘋馬倶樂部是三家當中小而巧的，可容納二百八十人，觀衆緊貼著舞台，關係感覺很親密。瘋馬自一九五一年成立以來，一向以嚴謹態度來經營。美女不多，只有二十位，但可說是個個精品，一樣腰身、一樣斤兩，分毫不差。當燈光一照射到舞台上，擠滿一般高矮的肉牆，似乎可以用一條直線將每兩個乳頭連在一起。據說，這些女孩是由一位軍訓教官以軍事方法訓練出來，連吃什麼東西都受到嚴格的管控，只為了讓畫面整齊畫一，以增加美感。

因為場地小，瘋馬沒有現場演奏，但震耳欲聾的音樂再加上極含隱喻和暗示性的性動作，看得懂的人難免血脈賁張，看不懂的則還是認為節目最後的魔術最棒。筆者曾親眼看到一位七十歲的老先生節目看到一半心臟病發，因此每有人問瘋馬的節目如何？我總得先問問他的心臓好不好。

通常人一輩子只來巴黎一次，很少人能三家夜總會都看過，但一輩子當中能看其中任何一場表演都是値得的，而三場中看過其中一場也就夠了。

特約撰述｜蔡春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