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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劭婕  以詩與戲重寫自己
(郝御翔 攝)
焦點專題 Focus 我創作,以另一種聲音…… 「日常,並非理所當然。」

李劭婕 以詩與戲重寫自己

「雖然大家可能看不出來,但其實我真的蠻孬的。」李劭婕說。

一直到今年,才即將嘗試自編自導自演獨角戲的李劭婕,其實充滿不安。她一邊宣傳又一邊提醒大家「不要太期待」,「因為我真的不知道最後會變成怎麼樣。」

多數時候,她看起來是那麼無所畏懼,總是願意主動開啟各種嘗試,例如踏進少年監獄,擔任表演老師;又或者幾年前開始首次嘗試客語詩,就立刻拿到臺中文學獎的首獎、甚至獲得文化部的補助,開始著手完成自己的客語詩集。

常常是這樣的,連她自己都還沒徹底釐清某些事,就被推著要往某個地方前進——雖然說,她也知道,那些她畏懼的、心生疑惑地、尚未明朗的一切,從不是因他人所迫,全是她塞給自己的功課。

「雖然大家可能看不出來,但其實我真的蠻孬的。」李劭婕說。

一直到今年,才即將嘗試自編自導自演獨角戲的李劭婕,其實充滿不安。她一邊宣傳又一邊提醒大家「不要太期待」,「因為我真的不知道最後會變成怎麼樣。」

多數時候,她看起來是那麼無所畏懼,總是願意主動開啟各種嘗試,例如踏進少年監獄,擔任表演老師;又或者幾年前開始首次嘗試客語詩,就立刻拿到臺中文學獎的首獎、甚至獲得文化部的補助,開始著手完成自己的客語詩集。

常常是這樣的,連她自己都還沒徹底釐清某些事,就被推著要往某個地方前進——雖然說,她也知道,那些她畏懼的、心生疑惑地、尚未明朗的一切,從不是因他人所迫,全是她塞給自己的功課。

腦動十號《豹歉,劇本沒有這樣寫》

2025/8/22~23  19:30

2025/8/23~24  14:30

台北 牯嶺街小劇場一樓實驗劇場

到底有什麼好笑

李劭婕說,總是那樣後知後覺的,成長的過程中,有些人會點醒你,那些原以為理所當然地正常,竟然是反常。

她與客家身分的關係,便是如此。

身為客家人,她說:「小時候生活在客家庄,學生族群的弱勢團體其實是閩南人,且當時我身邊的同學隔代教養得多,跟祖父母輩學來的客語,比我流利很多。」

雖然如此,熟悉的日常卻在後來不斷被打破。比方說,和國中同學到台中的百貨公司,忽然被對方提醒:「在這裡不要說客家話,很丟臉。」

又或者,到了高中,同學開始莫名所以地開始仿效客家腔調,其中新竹埔心的客家腔,強化U聲,聽起來特殊,大家開始因而格格笑個不停。

為何丟臉,為何惹人發笑?李劭婕困惑不語。那時候的她,多數時間讓疑問慢慢蒸騰,像是一鍋很細的火在燉煮自己。

生命中一路累積的「理所當然」,與困惑的斷裂相互衝突,乃至成為演員後,她參與劇團的巡演,演員們經常在私下聊天時特意標籤出她的客家身分——不外乎是節儉,小氣,對客家料理的各種刻板印象,眾人聞之,同樣哈哈大笑,唯獨她真的搞不懂,「這一切,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李劭婕說,她研究所的主修教授林如萍說過一句話:「一個人這輩子能不斷拯救自己的方式,就是自嘲。只要能夠自嘲,大概什麼難關都過得去。」

而當她發現,自己憤怒竟爾無法以自嘲帶過,她才意識到,客家之於自己不再只能是理所當然,那些「當然」,正阻隔她與客家產生另一種更深更緊密的連結。

於是,李劭婕想開始朝另一個自己走近。一個深入客家,理解客家,使用客家的自己。

至於她做的第一步,便是寫詩。

只不過,連自己都沒料到的是,其初生試啼的作品〈跈等你毋知四季〉首次投稿,便拿下臺中文學獎客語詩首獎。

李劭婕  以詩與戲重寫自己
(郝御翔 攝)

如果不承載任何使命,客語會是什麼?

還沒辦法以客語做夢,就能拿客語寫詩嗎?

然而,與其問客語詩是什麼,不如先問「客語字」是什麼。

李劭婕起初的想法就是如此,她的投稿實屬無心插柳,起初只是想上網尋找客語的正確用字,才偶然發現該徵稿訊息。否則,她沒想過自己會開始寫作。

雖然,她一直都是被文字養大的孩子。

在尚未成為演員之前,李劭婕就頻繁地看書。成年以後更有意識地把閱讀排進日常生活的行程之中。她說:「我不太追劇,但若有時間,就一定拿書出來看。閱讀對我來說比較像是一個登出的狀態,可以什麼都不想,完全把自己浸泡在字裡行間。」

可是那樣的她,真的開始寫作時,經常有一種冒牌者的心虛感。

特別是獲得文化部補助之初,走進發表會現場,看著長年耕耘文字的那些人侃侃而談,聽著聽著其實恍惚,覺得自己好像走錯了什麼地方。

話又說回來,比起冒牌者的不安,眼下有一個更巨大的命題等著:「我寫下的這些客語詩,讀者在哪裡?」

包括當初得獎的作品,李劭婕曾傳入家族群組,多數人也無法看字讀音。偶爾,在社群媒體上看到有人分享,也僅限於極少數的群體。所以,讀者究竟在哪裡呢?他們是誰,希望看到什麼內容?

——就像作為演員,她也曾經好奇過:觀眾都是誰、從哪裡來的呢?

李劭婕描述,撇開小劇場不說,演員站上大劇場的剎那,燈光落下,觀眾席簡直像是一片黑暗,根本什麼都看不到,只能全心全意浸泡在角色裡。

既然如此,寫詩的這個她,是不是也能努力讓自己安靜地浸泡在文字裡,即便望向一片漆黑,也能伸手捕撈一些文字?

因為如此,無論是寫作的使命感、或者捕捉客家文化的使命感,對她而言暫無法考慮。李劭婕淡淡地說:「我想試看看,如果只是寫一把傘、寫一段感情,如果只是把日常的生活,像是區間車的窗格那樣,一句一句落在紙上,那樣使命全無的客家詩,讀起來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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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劭婕  以詩與戲重寫自己
(郝御翔 攝)

不能再怕丟臉了

因此,我們幾乎可以這麼說——2025年是李劭婕大冒險之年。

除了第一次創作客語詩集外,這一年,也因《換/幻妻》 的讀劇演出,李劭婕首次走進牯嶺街小劇場,在這個舞台,所有觀眾的面容都清晰可見;同時,也是她第一次嘗試自己的獨角戲作品《豹歉,劇本沒有這樣寫》。

面對這麼多的第一次,她說:「我只清楚感覺到一件事情:真的不能再怕丟臉了。」

多數時候,演員當然都是非常真誠而坦白地把自己放進角色中,安置在舞台上。可是,這一回無論是獨角戲或詩集,都是全然代表「我」的存在。

「那麼,到底什麼事才能代表我這個人?」李劭婕說,這個問句就像是一首詩的開場,她很難描述接下來該怎麼寫下去。

客語是她,但也不只是她;演員是她,她也不僅只是演員。屆時在場上,觀眾當然會看到客語看到演員,可是——關於「李劭婕」的生命狀態,她要從哪裡開始談論起?

沉默一會兒,她揀選了兩個字來破題:疼痛。

李劭婕說:「我長年來都受疼痛所苦,嚴重的程度,幾度讓我思考是不是以後不能再站在舞台上了?」

雖說痛了這麼久,但過去幾年,她幾乎不太跟人說這件事情。

李劭婕太習慣忍耐,習慣把痛鎖在自己身體裡,也把忍耐當作是一種理所當然。

如今,她終於嘗試要把這些關在身體裡好久的東西釋放出來,關於疼痛,與客家,與各種放在心中很久很久的不安與渴望。

人們不用太多期待,她也不必繼續等待——李劭婕,是活在此時此刻的人,這是她走出各種「理所當然」以後,重新書寫、重新演繹自己的方式。

(本文出自OPENTIX兩廳院文化生活)

妝髮  朱璐

李劭婕  以詩與戲重寫自己
(郝御翔 攝)

李劭婕

表演工作者。國立中山大學劇場藝術學系、臺北藝術大學劇場藝術研究所表演組畢業,表演作品觸及影、視、劇場,並嘗試詩與文字創作,同時從事表演教學與指導。舞台劇作品有:表演工作坊《圓環物語》、《如夢之夢》、《江雲之間》;故事工廠《莊子兵法》、《我們與惡的距離》;創作社《孽子》;台南人劇團《Re/turn》。影像作品:《一把青》、《引爆點》、《時下暴力》、《都市懼集》、《影后》。2020年以《烏陰天的好日子》入圍第55屆金鐘獎最佳女配角獎。

本篇文章開放閱覽時間為 2025/08/15 ~ 2025/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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