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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爾德思(本刊資料室 提供)
特別企畫 Feature 劇作家.文本.劇場 / R. Z. 當代劇作的「深水炸彈」

戈爾德思 「情感交易」寫盡社會幽微

戈爾德思名列最常被國外搬演的當代法國劇作家,他的劇作在法國各地劇院的年度戲碼中也從不缺席。諷刺與張力兼具,現實感與寓言性俱足,批判性與悲憫交織,讀他的劇本很容易被鮮明的情境吸引,一口氣讀完會立刻想從頭再讀。

戈爾德思名列最常被國外搬演的當代法國劇作家,他的劇作在法國各地劇院的年度戲碼中也從不缺席。諷刺與張力兼具,現實感與寓言性俱足,批判性與悲憫交織,讀他的劇本很容易被鮮明的情境吸引,一口氣讀完會立刻想從頭再讀。

2008國際劇場藝術節─創作社《R. Z.》

3/13~15    19:30   

3/15~16    14:30   

台北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INFO  02-33939888

當代有許多優秀的劇作家,不斷寫出反映時代、針砭社會的佳作。但八○年代的戈爾德思(Bernard-Marie Koltès,1948-1989),九○年代的莎拉.肯恩(Sarah Kane,1971-1999),他們用文字製造的不只是劇本,而是炸彈,是把劇場、把人心炸開的炸彈。他們走進劇場彷彿前無古人,重新定義劇場可以是什麼、應該是什麼,讓每個看過他們作品的觀眾,對藝術、對劇場、對自己、對世界的看法,開始不由自主地質變。這樣激烈的革命家,從前曾有過布萊希特、貝克特、惹內,幸而今日我們還有戈爾德思和莎拉.肯恩。

直指社會生存本質,提升到現代神話高度

戈爾德思是因愛滋過世的當代藝術家中,最著名者之一。身為同志,長在法國鄉下的封閉小城,戈爾德思自幼叛逆,卻無處發洩,直到他二十二歲那年初次進劇場看戲,彷如天啟,立刻找到表達的形式、感覺、語調。他開始寫作,以典雅深富象徵詩意的語言,書寫黑人、流浪漢、殺手等邊緣族群的卑微處境,卻能直指社會的生存本質,提升到現代神話的高度。

法國當代導演巨匠薛侯(Patrice Chéreau)對戈爾德思的知遇,是一段劇壇佳話。自一八九三年主掌巴黎南郊南德禾(Nanterre)的杏樹劇院起,薛侯即接連上演戈爾德思的劇作,部部成績斐然,讓戈爾德思聲譽扶搖直上,每有新作皆動見觀瞻。有薛侯這樣的導演為之背書並掌控首演品質,戈爾德思劇作的戲劇張力與深層寓意令人難以錯失。到了他的天鵝之歌《侯貝多.如戈》Roberto Zucco,他逝世後才進行的首演則是由德國的導演大師彼得.胥坦(Peter Stein)在柏林所製作。

一九七九年完成的《黑人與狗的爭鬥》Combat de nègre et de chiens靈感來自戈爾德思之前一年的非洲之行,寫的是黑人向白人殖民者索討兄弟屍體的情節。然而本劇不只在寫黑白鬥爭、種族歧視、權力壓迫,事實上,索討者和被索者一起陷於無路可出的僵局中。一如他一九八五年的《棉花田的孤寂》Dans la Solitude des Champs de Coton,一名商人和一名顧客間的交易談判,既是資本主義的買空賣空,也是情慾的交換流動,但歸根究柢,仍是買不成也賣不了的僵局。也許僵局還算好的,如果有出路,可能更糟。像一九八五年以美國之旅為靈感的《西邊碼頭》Quai Ouest和一九八八年的《侯貝多‧如戈》,出路都是死亡。

最常被國外搬演的當代法國劇作家

楊莉莉曾如是分析:「交易關係甚至可說是他的戲劇角色的人際關係。大多數的劇作家狀摹戲劇人物之間的愛恨情仇,戈爾德思則寫其交易買賣/語言交換(échange)之實,足見劇作家觀察我們這個『消費社會』入微之處。說到底,所有的情感交換,不也是一種交易嗎?」確是一語中的。戈爾德思的中文譯介功臣便是上引這本楊莉莉編譯的《戈爾德思劇作選》,內收四部代表作與相關論述。其中慧眼獨具選入小品《達巴達巴》Tabataba,此劇也是一個僵局:一對姊弟困在燠熱的院子裡,時值子夜,姊姊不斷慫恿弟弟出去找女孩子約會,弟弟不甩,只一逕擦著他的摩托車。姊姊哭,弟弟笑,在奇特的幽默氣氛下,亂倫情慾呼之欲出,足以見識「行家一出手」的功力。

戈爾德思曾表示自己的寫作目標是:「我只希望,有朝一日,能用最簡單的字,好好地敘述我所知道最重要、並且是說得出來的事情,一種慾望、一樣情愫、一處地點、一些光線和聲響,總之是我們世界的任何一隅同時共屬所有人所有。」以小見大,本是劇場的能耐與天職,戈爾德思當之無愧。無怪乎他名列最常被國外搬演的當代法國劇作家,他的劇作在法國各地劇院的年度戲碼中也從不缺席。諷刺與張力兼具,現實感與寓言性俱足,批判性與悲憫交織,讀他的劇本很容易被鮮明的情境吸引,一口氣讀完會立刻想從頭再讀,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強烈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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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  楊莉莉譯,《戈爾德思劇作選》,台北:桂冠出版,1997

  • 《表演藝術》雜誌第45期,楊莉莉〈戈爾德思:法國95年度最熱門的劇作家〉,p.44,1996年8月
  • 《表演藝術》雜誌第53期,楊莉莉〈哲學與戲劇—《饗宴》與在《棉花田的孤寂》〉,p.91,1997年4月
  • 《表演藝術》雜誌第60期,楊莉莉〈暴力、媒體與戲劇—談戈爾德思之《侯貝戈.如戈》〉,p.18,1997年12月
  • 《表演藝術》雜誌第82期,楊莉莉〈重見天日的《遺產》〉,p.86,1999年10月
  • 《表演藝術》雜誌第100期,楊莉莉〈迸發能量的肉身劇場—談阿梅爾‧胡塞爾執導之《侯貝多‧如戈》〉,p.55,2001年4月
  • 《表演藝術》雜誌第111期,楊莉莉〈一個神秘的啟蒙故事—賈克.尼學(Jacques Nichet)執導《黑人與狗的爭鬥》〉,p.21,2002年3月
  • 《表演藝術》雜誌第114期,楊莉莉〈「你從街角彎進來的時候……」—談法國劇作家戈爾德思的《夜晚就在森林前面》〉,p.44,2002年6月

 

文本導讀

《侯貝多.如戈》 從殺人犯的故事透視人生荒寂

戈爾德思以十五個短景勾勒如戈從越獄、犯案、逃亡、被捕、到最後跳樓的過程,一路涉及現代社會的諸多問題,藉機透視各種人生的荒寂。

 

文字  鴻鴻 詩人、電影暨劇場導演

《侯貝多‧如戈》Roberto Zucco靈感源自一個真實人物:侯貝多.蘇可(Roberto Succo,1962-1988)。蘇可是義大利的一名連續殺人狂,十九歲時因雙親拒絕借車,一怒手刃父母,接著還殺了一名警察。他被判心智失常,求刑十年。他服刑五年後越獄成功,此後縱橫歐洲四國,連續犯下搶劫、強暴、綁架、殺人罪行。兩年後(1988)他在故鄉威尼斯被捕,再度越獄時跌下屋頂,後來在獄中自殺。

十五個短景,透視各種人生的荒寂

這起「無動機犯罪」震驚世人。戈爾德思在病榻上得悉此事,靈感泉湧。他以《沃伊采克》式的表現主義手法,以十五個短景勾勒如戈從越獄、犯案、逃亡、被捕、到最後跳樓的過程,一路涉及現代社會的諸多問題,諸如非法交易、少女賣淫、問題家庭等等,藉機透視各種人生的荒寂。部分場景相當駭人,諸如殺母、強姦少女。

如戈並未透露任何殺人動機,有評論認為他的行為其實是一種自毀行動──但如果意圖自毀,又何必要越獄?我反而覺得個個受害者都像想要尋死,如戈如同上帝派來的殺手,被上天和人世一起遺棄,只能孤獨地對著公共電話喃喃自語。楊莉莉指出:「細讀每場對白,會發覺幾乎沒有人認真在聽別人說話。……最後只有自毀一途,方能逃出殺或被殺、出賣或被出賣的交易邏輯。」

如戈最後是被他強姦的少女出賣的,然而戈爾德思把這出賣寫得像生死戀情──劇中最動人的,當推這一曖昧的戀情。少女失身於如戈之後,離開她的問題家庭,賣身為娼以便再度找到如戈,最後用出賣他的方式,始與如戈重逢。這種毀滅性的愛的強度,足堪平衡如戈看似無情的暴力。

格局規模不小,仍可能在小劇場呈現

戈爾德思寫作同時,一位法國記者Pascale Froment也以蘇可為題寫了一本報導文學,於二○○一年由Cédric Kahn拍成電影Roberto Succo。影片以紀實手法拍攝,顯得凌亂失焦,成績反而不如戈爾德思的借題發揮。

彼得.胥坦的版本在大舞台上呈現了豐繁的世界群像,為如戈的行為設定座標。這齣戲格局與規模不小,是否可能在小劇場中完整呈現?我以為的確可能。我曾在亞維儂OFF藝術節中看到一個法國劇團Ozagê,在小劇場裡,以一道浴簾、幾座平台,便精準調度出十五個場景,導演Tony Le Guern自飾如戈,其他演員一飾多角,卻深具說服力,飾演少女的Maud Imbert的造型與演技更是魅力無敵。那場演出讓我至今回味無窮。我們且期待王嘉明的演繹。

 

劇場詮釋

是殺人犯、英雄、或是其他?

王嘉明  以自創語言新詮《R.Z.》

王嘉明這次選擇用「自創語言」作為表演風格。他和演員摸索出一套結合了德、法、粵、日語特色的外星語,挖掘劇作中「命名」、「溝通」和「共識」錯綜複雜的關係。

 

文字  周行

擅長在小劇場以實驗手法表現流行文化議題的「頑童導演」王嘉明,此次應兩廳院「2008國際劇場藝術節」邀請,執導法國當代劇作家戈爾德思生前的最後劇作《侯貝多.如戈》,劇本取材自真實事件,以一名年輕的連續殺人犯如戈為主角,這位戈爾德思筆下唯一的「有名之人」,與其他二十幾個無名姓的角色,在十多個短場中展現殺人犯與周遭社會的互動。

質疑理性社會的創作核心

曾以另一個美國連續殺人犯為題材編導《Zodiac》的王嘉明,認為殺人犯的存在和動機,皆和以理性為圭臬的當代社會相悖,也因此,這個劇本反映的並非主角為何殺人,也非展現殺人的暴力,反而是相對於殺人犯以外的整個社會的暴力性。

「我一直在想這個社會體制到底提供了我們什麼,以致我們很輕易地用『成熟』、『幼稚』等分類去判斷別人?」他認為,活在現代社會的人其實是可憐的,必須面對外界的命名、定義;侯貝多.如戈作為劇作者唯一命名的角色,是解讀劇本時一個相當重要的關鍵。如戈的名字是他最大的祕密,他被捕是因為女友供出他的名字,而輿論和媒體不斷地談論他、定義他,又是另一種命名;劇末如戈墜樓的行動,被眾人視若悲劇英雄,「但什麼是悲劇?什麼是英雄?當人們粗率地解釋他人時,一切反而都變得不可信了。」

自創外星語,說出荒謬悲喜劇

即便詮釋現有劇本,王嘉明亦力求以嶄新、獨特的手法表現劇本內容。繼二○○三年用傀儡身段演繹莎士比亞的《泰特斯》後,這次他選擇用「自創語言」作為表演風格。「我對國外劇本翻譯成中文始終覺得尷尬和不耐,因為翻譯常常只針對意義進行,卻忽略了原著用『語言』表現劇場氛圍和節奏的用心」,此次王嘉明和演員摸索出一套結合了德、法、粵、日語特色的外星語,挖掘「命名」、「溝通」和「共識」錯綜複雜的關係。

此外,舞台設計王孟超將打造一個如電影取景框般、突出表演部分的空間:三個櫥窗,框出十多個流動場景,供四位演員所飾的二十多個人物進出,窗外的世界則顯現為一髒亂嘈雜的空間,對比窗內的乾淨純粹。服裝設計莎拉則讓如戈以外的所有角色都穿著印上樣板服飾(如警察制服)的T恤;而整齣戲以黑布套遮住面孔、穿著真實衣物的如戈,究竟是殺人犯、英雄、或是其他?就請觀眾走入劇場,與王嘉明一同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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