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指揮家鄭明勳，擔任法國廣播愛樂管絃樂團音樂總監進入第十個年頭。儘管藝術無國界，但是鄭明勳以一名韓國人身分，自一九八○年代起，在美國、歐洲大型知名樂團擔任音樂總監暨指揮，成就非凡，擁有一個特殊的形象。

今年春天三月起，鄭明勳帶領法廣愛樂管絃樂團在美國進行四場巡演後，緊鑼密鼓在巴黎準備拉赫瑪尼諾夫和柴科夫斯基等曲目，與鋼琴家尼可拉斯．安傑利希（Nicolas Angelish）、羅傑．穆拉洛（Roger Muraro）合作演出二場鋼琴協奏曲音樂會；四月底先到上海世界博覽會演出，接著便是台北。樂團訪台的規模為一百零四人。

生於音樂，長於音樂

出發到亞洲巡演前，樂團主要的排練地點是在法國廣播電台梅湘大廳，和沛雷耶音樂廳（Salle Pleyel）。鄭明勳在法廣指揮休息室接受筆者專訪，他個子不高，人瘦，相形之下，整個人顯得頭大。見人說話姿態帶有威嚴，但絕不是權威性格一類。談起音樂，他會一路發展一串形容詞。他自稱生在音樂裡，在家中排行第六，多名兄姊都學音樂，音樂是他的唯一，根本是唯一接觸得到、認識和擁抱的事務。他不止一次說，自己是在出生前就為音樂圍繞，「誰能期待比這更好的家庭？！」他自稱幸運。

鄭明勳出生在南韓，在南韓住了八年，便舉家遷往美國。在美國住了二十多年，在紐約工作十年，當時不會任何歐洲語言，卻應聘到歐洲國家工作。在西方古典音樂界工作數十年，愛上義大利菜，稱巴黎是全世界最美麗的都市，在義大利和法國間往來居住了廿七年，鄭明勳還是令人感覺很韓國人。

他表示，當他自問自己是誰，首先認定自己是一個「人」（human being），然後是音樂家（musician）、然後才是韓國人。他說，在韓國，有許多人不了解，為什麼鄭明勳的工作和音樂演出都在外國。

「音樂深入我心中，它是那麼巨大，大過任一國家。音樂含有強有力的力和美，超越任何國籍，我是韓國人這件事實，在指揮法國樂團時變得不重要，我相信，我們在音樂上的交流，得出的結果是獨一無二的。」

前輩大師帶領，確立生涯選擇

除了音樂家庭以外，他提及個人音樂養成歷程有緣與大音樂家交會，給予他在音樂上、人格養成和人生思考等多方面得到重要的啟發和協助，督促他追求高品質的音樂，不只是好好演奏音符而已，而是要觸動人的精神，音樂必須能感動人，而音樂演奏者是透過音樂達成心靈的互動。他舉出對他人生造成影響的大音樂家有兩位：一是朱里尼（Carlo Maria Giulini）、另一是梅湘（Olivier Messiaen）。

他說：「以整體人生而言，有誰比我幸運？」百多人大樂團聽任他指揮，一旦談到他個人今日地位，鄭明勳卻表現出令人驚異的謙遜，但他就是這麼直接、這麼真誠。他說：「我這一生一路走來，感覺上，我只是隨著走。我沒做出多少決定。」人們可能認為樂團指揮習慣上指引道路，讓其他人跟隨。但是「我喜歡跟隨，而且大部分時間，我都是這麼做。」

廿一歲在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鋼琴大賽獲第二獎的鄭明勳，親炙大師讓他確立音樂生涯要走向指揮。他提及，朱里尼是一個十分謙遜的人。在洛杉磯愛樂管絃樂團，擔任朱里尼助理指揮三年期間，朱里尼話說得少，鄭明勳主要就是從觀察中學習。他從朱里尼身上體驗到，一個大指揮家將一生奉獻給音樂，如同神職人員為上帝服務一般。而認識梅湘本人，深研他的作品，鄭明勳詮釋的梅湘音樂成為樂評讚賞的著名版本。鄭明勳還是梅湘最後作品《四部協奏曲》題獻人之一。

得到兩位前輩亦師亦友的指引，鄭明勳投入無止境的高品質音樂追求。他表示，指揮工作必須不斷研究，超越自我。他將指揮界定為「傳訊者」，而非「創作者」。眾人在音樂會上看到的，指揮就是有手勢，隨著作品起承轉合和結束，但這實在是指揮工作最微末枝節的部分。指揮最主要的工作是準備及熟讀樂譜，一直到讓樂譜裡從頭到尾每一項樂器的聲音都進到他的體內，他接著要做選擇詮釋，他必須找尋。然後與樂團排練，又是另一段工作的開端，他必須讓樂團演奏出和心中熟讀樂譜所演奏的一樣，通常兩者之間有差距。

音樂就是家人、就是人生

鄭明勳指揮過許多國際大型樂團，問他是否跟法廣愛樂建立起特別的關係，他說，十年時間不算短，大家共同經歷了許多，至今互相熟悉，法廣愛樂如同自己家人，與外團合作則像朋友關係。

音樂對鄭明勳來說，就是家人、就是人生。請他談與家人一起演奏室內樂的經驗，他淡淡表示，小時候大約五、六歲起，就開始與家人一起演奏音樂。他說：「與家庭成員一起演奏，是學音樂最好的方法。」一切對他來說是那麼自然，他接著說：「我幾乎是一出生就跟姊姊們一起演奏音樂，從小就陪伴獨奏家演奏，加上我自己彈鋼琴，知道要成為獨奏家很難，所以跟我一起演奏協奏曲的獨奏家應該都很喜歡我，因為我對他們很好，瞭解他們的需求——因為我從小的訓練就是陪伴獨奏家。」

鄭明勳與演奏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姊姊鄭京和、鄭明和持續合作演出室內樂，三人原本今年計畫再合作演出室內樂，然因鄭京和健康問題而取消。鄭明勳表示，近年已減少鋼琴演出。

在鋼琴和指揮之外，鄭明勳另一個眾人皆知的專長便是烹飪，問他做菜要取悅家人會不會很難？他毫不思索笑說，他們無論如何必須吃我做的菜。馬上又客氣地說，我生活中就是指揮和做菜兩件事，其他都由我太太打點。令人好奇，大師都做些什麼菜呢？「義大利菜、韓國菜。」然後再加註聲明：「不是複和式烹飪（fusion），而是一邊義大利菜、一邊韓國菜。」如此吃法，嗯，大師級的詮釋。

人物小檔案

• 七歲即登台與首爾愛樂管絃樂團演出，頂尖的小提琴家鄭京和及大提琴家鄭明和為其姊。
• 1974年贏得莫斯科柴科夫斯基鋼琴大賽第二獎。
• 曾擔任薩爾布魯根廣播交響樂團音樂總監、佛羅倫斯市立歌劇院首席客座指揮、巴黎巴斯底歌劇院音樂總監、義大利聖塔契西里亞音樂院管絃樂團首席指揮。
• 現任法國廣播愛樂管絃樂團音樂總監、日本東京愛樂管絃樂團音樂顧問與韓國首爾愛樂管絃樂團音樂總監。
• 主導成立亞洲愛樂管絃樂團，每年至亞洲各國招募最優秀的獨奏家。
• 曾獲義大利Premio Abbiati獎與Arturo Toscanni獎。
• 1991年法國劇院協會與樂評協會選為「年度藝術家」、1992年獲頒法國榮譽軍團勳章、1995年獲頒三次法國音樂獎Victoire de la Musique。
• 曾獲頒韓國最重要的Kumkwan文化獎，並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年度人物」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