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在核能發電使用上早於歐洲許多國家,但在終止這個計畫的果決也先於他國,這是住民自覺的堅強力量。日本福島核災雖然發生在亞洲,在歐洲卻同樣受到關注,因為這牽涉到人類共同的生存命運與未來。歐洲各國藝術家也關心生存環境的問題,紛紛透過不同的媒材與表現方式,傳遞反核的信念。
德國是歐洲的經濟與科技強國,從一九六○年代開始使用核能發電,七○年代起陸續在德國境內興建核電廠,但是回顧歷史,卻也早在一九七三年激起第一個反核的強烈抗爭行動。反核人士除了反對興建核電廠之外,也反對因核廢料影響了自然生態與居民的安全。一連串的活動促使環保和反核組織相繼產生。世界上第一個以環保為首要政綱的政黨——綠黨(Die Grünen)由一班左派學生運動領袖創立,至今成為德國舉足輕重的政黨。
反核意識根深柢固 德國朝廢核方向努力
福島核災促使許多國家再度反思核能的安全問題,尤其是德國政府重新調整核能政策,加速讓既有核電廠除役,二○一一年五月底決定立即關閉十七座核電廠中的八座,並在二○二二年關閉所有核電廠運作。身為歐洲的大國,此一決定引起同為經濟大國的擔憂,尤其影響企業的競爭力。
然而德國並不是在福島核災後才突然決定走向非核,冷戰時期德國雖持續興建核電廠且依賴核能,來自民間反戰、反軍工業、反核的聲浪卻從未停息,一九八六年發生的車諾比核災,更讓德國社會開始反思核電安全問題,非核廢核的民意也逐漸成為德國社會中的主流聲音,紅綠聯合政府於二○○一年即決定於二○二二年達成非核目標,屆時所有德國核電廠將全數關閉。近十年開啟的非核化進程,配合再生能源發展,提昇能源效率,並提倡節電達成減碳及非核目標,不僅歐洲,甚至全世界都在觀望德國是否能夠成功走向完全非核的時代。
一九六八年西方學生運動在德國引爆反美與反核的情緒,核能的發展和資本主義關係密切,也和西方發展核武及擴張軍備有關。綠黨於一九八○年成立,主張環保、反核和反對北約及華沙公約組織的軍事行動。德國反核運動的標誌——紅色微笑太陽,以黃底黑色字體寫上“Atomkraft ? Nein, Danke”(核能?不要,謝謝)。標誌沿用多年,每次反核情緒高漲時,除了德國大學校園到處貼上標誌與海報外,在大小城市中,市民皆自發性宣傳核能的壞處和危機,參與者也不乏中老年人,德國反核意識早已根深柢固。
跟隨德國政府棄用核能的決定,瑞士與比利時也相繼表示逐步關閉所有核電廠,希臘、愛爾蘭、葡萄牙等國都將逐步效法。義大利全民公投迫使政府放棄發展核電,奧地利建造的唯一一座核電廠,早於二○○九年便改建為全球最大的太陽能發電站。然而綠色非核之路仍要繼續。
德國西部北威州卡爾卡爾(Kalkar)核電廠建成後,基於安全問題從未生產運作,一九九一年,荷蘭投資者范德莫斯特(Hennie van der Most)買下了核電廠設施與土地,並邀請藝術家皮埃爾特(Jean-Marie Pierret)在冷卻塔外部畫上了雪山壁畫,改造成「卡爾卡爾仙境遊樂場」(Wunderland Kalkar),內有四十個景點,雲霄飛車、飛天卡魯塞爾、垂直旅遊「跳躍之星」、「柯爾尼船」、懷舊的旋轉木馬、摩天輪等遊樂設施,每年吸引超過六十萬遊客。
成軍於杜塞道夫名為「發電廠」(Krafwerk)的德國傳奇性電子音樂教父團體於一九七五年創作〈放射現象Radioactivity〉,提醒世人核能的不確定與危險, 歌詞中這麼唱著:
Stop radioactivity
Is in the air for you and me
Stop radioactivity
Discovered by Madame Curie
Chain reaction and mutation
Contaminated population
Stop radioactivity
Is in the air for you and me
訴諸影像與藝術作品 歐美動起來
一九四八年日本廣島受到原子彈慘烈侵襲,世人目睹核武科技怪獸的恐怖,義大利前衛藝術運動「原子世代」(Eaismo)以畫家封塔尼(Voltolino Fontani)為首,集結詩人Marcello Landi與文學評論家Guido Favati,以文學及藝術在刊物Il Mondo發表,隨後又加入更多的藝文界人士參與,喚起一般大眾注意核能輻射帶給人類的危害。一九五一年同時在義大利那不勒斯與米蘭的藝術家成立「藝核運動」(Arte nucleare movement),以畫家巴耶(Enrico Baj)與丹格羅(Serigo Dangelo)為主導人物,將核子戰爭的危害作為創作的主軸,尤其畫家巴耶的積極行動力,以超現實與達達主義的風格,從繪畫到雕塑與拼貼都充滿反戰意味,隨後他也加入另一個歐洲當時的前衛運動團體「蛇派」(CoBrA),對於「超然科學」(Pataphysics)的濃厚興趣,也讓他與作家學者艾柯(Umberto Eco)有許多合作的機會。
一九八二年美洲洛杉磯的藝術家取材自畢卡索一九三七年反戰大作《格爾尼卡》Guernica,重新製作並舉辦名為“Target L.A”的反核活動,將這張因戰爭所帶來絕望與悲傷的畫,重新創作成裝置藝術並放置在聯邦政府大樓裡,藉由無聲且恐懼的面孔,抗議美國政府無止盡的核武研發。
丹麥電影導演與概念藝術家馬德森(Michael Madsen)也是是哥本哈根聲音展演空間“Sound/Gallery ”的創辦人,曾完成多部精采且獲獎的紀錄片,二○一○年的《直到永遠》Into Eternity描繪一項挖掘地底隧道的龐大工程正在芬蘭的偏遠地區默默進行,為了封存高度放射性的核能廢料,必須建立安全且經得起任何氣候變化的地道,至少十萬年之內不危害地球。但是未來充滿各種不確定性,這是否反而為後代埋下了無可挽回的災難?
比利時小城多爾(Doel)自十七世紀便風力運用聞名,如今卻被夾在核電廠與開發中的安特衛普商業大港之間,失去了原來的風土面貌。由荷蘭導演法瑟爾特(Tom Fassaert)所執導拍攝的《多爾的天使》De Engel van Doel描述小城居民為求生存而離鄉,但是鄉村領袖艾蜜莉為了捍衛自己的生命和權利堅持不走,一股因環境遭受外力劇變的辛酸悲哀。
榮獲一九九九年哥雅獎最佳動畫長片Goomer由西班牙劇作家里菲若(Pedro Rivero)撰寫劇本;年輕的西班牙插畫家法茲奎茲(Alberto Vázquez)插畫多刊載於西班牙最暢銷報紙El Pais與國際雜誌。兩人共同完成的《鳥男孩》Birdboy描述一場核災讓原本溫暖幸福的早晨變成無法逃離的噩夢,火光災難摧毀身邊的事物,也打破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感以及曾經相信的夢想。
德國導演路德維西斯(Rainer Ludwigs)二○一一年的《車諾比故事》Leonids Story以一對夫妻的口述,加上手繪動畫、照片拼貼、與真實新聞片段,在舒緩琴聲的伴奏下道出此生最大災難的辛酸;梅茲(Sebastian Mez)二○一三年的《烏拉山變形記》Metamorphosen將時間拉回到比車諾比事件更早的一九五七年俄國烏拉山核武工廠事故,但是居民獨立於世,世人絲毫不知此地的核污災難。影片的詩意性黑白影像強烈的傳遞出大自然的脆弱與人類堅毅的生命力,在歐洲各城市影展獲得多個獎項肯定。
霍伯特(Antje Hubert)在德國大學修習的是藝術與歷史,一九九六年才投入影像創作,二○一二的紀錄片《家有核鄰:德國反核抗爭史》Das Ding am Deich-- Vom Widerstand gegen ein Atomkraftwerk記錄漢堡鄰近易北河預計興建核電廠的居民抗爭史(一九八六年啟用),回顧從一九七三年至今的一段來時路,年邁力衰的老人與核為鄰的辛酸充滿悲戚,此片獲得德國影評協會(Der Verband der deutschen Filmkritik)二○一二年最佳紀錄片殊榮。
歐盟推動綠能城市 能源利用新典範
二○一四年三月十一日正值日本福島輻射事件三周年,柏林的十字山/貝塔寧藝術空間(Kunstraum Kreuzberg/Bethatien, Berlin)策劃了「遠端觀察—福島在柏林」(Distant Observations. Fukushima in Berlin)展覽,邀請廿五位/組藝術家創作,其中多位來自日本的駐柏林藝術家也參與創作展出。從藝術家的角度,以一個有距離的觀察點來看日本福島輻射事件的影響,雖然發生在亞洲,在歐洲卻同樣受到關注,因為這牽涉到人類共同的生存命運與未來。
歐盟自二○一○年推動綠能城市(European Green Capital),每年選出一個示範城市,展現政府與民間對再生自然能源及維護環境的積極作為,瑞典的斯德哥爾摩(2010)、德國漢堡(2011)、丹麥哥本哈根(2014)、英國布里斯托(2015)、西班牙Vitoria-Gasteiz(2012)、法國南特(2013)成為新能源利用的城市典範。
德國在核能發電使用上早於歐洲許多國家,但在終止這個計畫的果決也先於他國,這是住民自覺的堅強力量,透過強力破壞性的抗爭之外,許多來自德國的藝術家們也關心生存環境的問題,透過不同的媒材與表現傳遞反核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