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妮爾
1989年生於台灣宜蘭,東華華文所創作組藝術碩士。向予書苑文化藝術工作室負責人。長年從事藝術文學專訪、側記、評論之工作。創作體裁橫跨散文、小說、劇本與童話。2018-2020年台灣表演藝術專案評論人;勵馨基金會《拾蒂》三部曲編劇;著有散文集《我家,或隔壁》、長篇小說《卡西與他們的瓦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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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當青年文學躍然舞台
在快速變遷的時代中,青年文學始終以其獨特的純粹性與想像力,扮演著一種跨越年齡與時間的橋梁。它不只是寫給「年輕人」的文本,更是一種提醒提醒我們曾經年輕,也仍舊渴望相信世界的可能性。 當這樣的文本被帶入劇場,它所開展的不只是另一種敘事形式,更是一場跨媒介的靈魂對話。本焦點專題以3篇不同視角的文章,探索青年文學如何在劇場中煥發生命,從幻想到現實,從童年到死亡,勾勒出一條想像與情感的動線。 第一篇〈無論如何,不要失去想像力〉,我們邀請作家陳思宏談論經典作品《少年Pi的奇幻漂流》。這是一部看似充滿奇想的小說,但在陳思宏的眼中,卻蘊藏著對人性最赤裸的凝視。他指出,動物世界的暴力其實是單純的,但人類的世界,則透過擬人化投射了複雜的情感與倫理。這種由獸性映照人性的書寫,提醒我們:想像力不只是逃避現實的手段,它是一種深入現實的方法唯有保有想像力,才能直視殘酷,也才能重新定義何為「人」。 而在第二篇〈劇場裡的魔法與成長〉中,記者尹俞歡遠赴東京觀賞《哈利波特:被詛咒的孩子》,記錄了魔法世界如何隨觀眾一同長大。這齣作品不只是粉絲向的續作,更是一封寫給成長與親子關係的情書。當年的少年讀者,也許如今已為人父母,帶著自己的孩子再次走進劇場。哈利與阿不思,父與子的距離、焦慮與修補,成了許多觀眾的自身映照。正如飾演海格的演員羅比.寇特蘭所說:「50年後我不在了,海格還會在。」魔法的意義,從來不只是奇幻的咒語,也能是一種能代代傳承的情感與記憶。 最後,在〈用14年的時間,學會一個擁抱的方法〉中,深刻記錄《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這本暢銷巨作、被帶上台灣劇場舞台後,回望2025年最終巡演場的印記。本戲由資深演員金士傑與卜學亮共同演出,他們在這部講述師生、生死與遺憾的作品中,展現出劇場最深沉的力量。金士傑談到這齣戲如何讓他反思演員的神聖性 一種在舞台上承接、傳遞與釋放情感的責任感。而「擁抱」,成了這齣戲最深的意象:14年的理解、14堂課的學習,最終只是為了真正地擁抱對方,擁抱人生,使得這篇訪問像是一種續作,記錄了第15堂課的師生情誼。 這3篇文章,從不同的語境與作品切入,但共同勾勒出「青年文學」在劇場中展現的多重面向。它不只是關於年齡的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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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用14年的時間,學會一個擁抱的方法:金士傑與卜學亮在《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的靈魂交會(上)
果陀劇場《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自2011年開始連演了14年。這部改編自同名文學作品的暢銷書籍,同時也是美國體育記者米奇.艾爾邦(Mitch Albom)的回憶錄。講述他偶然在電視上看見自己的教授莫利罹患絕症,而鼓起勇氣重新探訪亦師亦友的莫利教授,並展開為期14次的星期二會面。 在舞台之上,則由卜學亮飾演內向卻情感豐沛的米奇,金士傑飾演睿智且坦然擁抱一切變化的莫利教授。隨著這個作品的演出,兩人的生命似乎也與角色產生了共震與變化。 2025年,迎來兩人的巡演最終場。金士傑說他看卜學亮,像是從一個「小朋友」演到「不再稱得上是小朋友的年紀」;而卜學亮亦看著金士傑從第一個孩子誕生、初為人父,像是陪著孩子長大似的,也陪著這齣戲與自己持續長大、走向人生另一個階段。然而兩人都無法忘記的,也是上場前默契的沉默;是演出結束後的精心時刻,開一瓶酒、配一些下酒菜,明明談的是生活,兜轉一圈卻又回到了這齣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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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用14年的時間,學會一個擁抱的方法:金士傑與卜學亮在《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的靈魂交會(下)
Q:在這上百場的演出中,兩位如何始終保有初心登台?是否有發生過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 金:對我們來說,這齣戲很難允許「錯誤」,或者意外的發生。這可能也是何以我們在演出前需要這麼漫長的等待吧。 現實中,我們是生活裡的平凡人,沒有遭遇不得了的生老病死,只是一步一步地老化。突然間,你一上台就得變成只剩幾個月可以活的老先生,生命倒數計時的心靈狀態,其間的悲哀不是我一個平凡人假裝得來。 因此,演出本身便是生命的轉化,是戲劇一直追求的「神靈附身」,不只是不能馬虎,簡直是有一點神聖的。用這個字眼,我不敢大聲說,但它是一個自我感知的東西,只得小心翼翼捧著這個戲,上台也不能讓別人發現我演了一場、兩場,我不給別人這個機會發現,甚至我自己都不允許發現。若我發現我帶著一點過去的技巧痕跡演戲,我就會很討厭我自己。在那片刻,你可以說犯了一個錯,叫做「褻瀆」,一個人馬上就要演戲了,還自以為能「演得很像」。這就是褻瀆。 亮:老師講到這件事情,讓我想起剛開始我們演出的時候,你甚至不要謝幕。你希望觀眾就在台上接受莫利教授的離開,所以曾希望不要走出來謝幕。 金:沒錯,所以是問巡演過程中曾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大概就是如此。演完以後,突然哪個長官要出來致詞、忽然團隊有人拿出大蛋糕說是誰誰生日,要觀眾一起吹蠟燭。我都有點無地自容我剛剛才讓那個角色嚥下最後一口氣,當下我的視線都只敢往地板看去,希望我消失,讓我的肉身只存在觀眾的記憶裡就好了,我不應該出現在謝幕的時刻,甚至還跟大家一起拍手、吃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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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是母女,也是兩個演員的擁抱與對話
採訪之初,王世緯就歪著頭喃喃:「這個訪問,我要說多少的實話呢?」 最後當然仍然是整個梭哈,畢竟直率如她,還有什麼好不能坦誠以對的?她說:「現在當了第10年的母親,我對演員的想法已經和過去很不一樣了。」過去,王世緯一拿到劇本便會發了瘋了往裡頭鑽研,用盡各種力氣尋找可用的素材。然而育兒是一條把時間切成碎片的過程,太多事情會逼迫你放下腳步,「蓋過你要去思考表演的力氣。所以,進入角色的時候我還是會專注地面對,但是回到生活柴米油鹽醬醋茶煩都煩死了,你還拿什麼心理煩惱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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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人物 演員、歌手
楊大正 再一次,獻出真心地唱著
一個藝術家的底氣是不是從獎項掙來的?接連拿過金曲獎、金鐘獎,楊大正的歌手╱演員雙棲生活,在近年來逐步被更多人認識。不過,早在更之前他就站穩了自己的步伐。「獎項的重要,因為那真的是對認真做藝術的人很大的鼓勵,無論音樂或者戲劇上的都是。」楊大正說,即便如此,他更明白即便沒有獎項的肯定,一個人投注的時間,「也會讓你在那個領域當中,磨練出創作者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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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馬戲演員
藍翊云 剪短頭髮,長出新的身體
馬戲創作經常要求表演者展現自己,包括獨門的技術、能力與創意,然而,所謂的「自己」到底是由誰去定義的? 這個問題,特別是對當代女性馬戲表演者來說,是後知後覺被撿起來的疑問。 面對這個提問,表演者藍翊云以自己求學經驗為例,他說 :「我從10歲開始在戲曲學院唸書,要被分配到什麼領域,通常都是由老師決定的,而女性又經常因為先天的身體特質被分配陰柔的表演範疇,例如,我所擅長的軟骨功、高空特技,也是如此。」 在學習之初,女性必須盡最大的能力展現自己身而為女的姿態甚至還沒有討論到作為一個「人」,就直接跨度到「女」。必須強調長髮、強調婀娜的身體,還有柔軟的曲線。 正因如此,藍翊云在今年剪了一頭俐落的短髮,便彷彿有另一個身體從他這軀殼中誕生,他說:「女性的意識改變我身體的選擇,使我的創作好像也多了更多空間能夠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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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馬戲演員
黃翊 在無機物之間,活出有機的自己
黃翊,20歲出頭,青春正盛,且外型搶眼,因此高中時期便有模特公司找上門。然而,他的那雙眼睛一旦望向扯鈴,就會流露出截然不同的氣焰。好像他看的不是轉動的扯鈴,而是凝視他轉動的生命一樣。 作為馬戲表演者,早早起步有體能的優勢,但若這麼說,又會讓人忽略馬戲背後需要的藝術深度。體能或許可以讓一個表演者將自己的技藝磨得讓人目不轉睛,然而,黃翊期待的是能打造讓人銘刻於心的一場表演,而非一場轉瞬即逝的秀。 大概是個怪咖 黃翊從國小接觸扯鈴,學沒幾年,就發現好像沒有老師可以教自己了。「真的很早欸大概是國中吧?後來我就開始自己扯了。」 他經常提及一件事,某段時間為了精進自己,走到哪裡他都帶著扯鈴,當時,他腦袋只能想著一件事:不可以讓扯鈴掉下來。 扯鈴不只是技藝而已,他是知道的,但除此之外,扯鈴到底還能是什麼?那時候的他,尚未有答案。彼時,偶爾和隊友閒聊,聊得多也不是技巧,而是形容一種身體的延伸的狀態,把扯鈴當作心靈的夥伴,他說:「我那時候常常跟大家分享怎麼對扯鈴比較好,結果也沒人回我,可能都覺得我很怪吧?」 自認怪咖,早早就把自己扯到台灣的天花板去,至於下一步在哪裡?黃翊不知道。 總之,不過也只是幾年前的事情而已,「馬戲平台」在衛武營在剛剛起步,而在國外,各種技藝早就燒得爐火純青。他於是毅然決然向外探索,於2022年幹了兩件大事:其一是徒步走了趟西班牙朝聖之旅,其二是報名世界知名的歐洲雜耍大會。 這裡先談後者黃翊說,參與雜耍大會之前,他總感覺自己對扯鈴的修煉好像來到極限,「好像一直在吃身體的老本,想把一切技巧練得很厲害,可是然後呢?做完之後會有一股巨大的空虛襲來。當時我坐在大會的練習場館內,那是一個非常大的空間,幾百個人同時練習,現場有各種道具滿天飛,我練累了就坐在角落看大家,思考我們為什麼要做這件事情?」 為什麼要做這件事情?那好像是他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一旦疑問浮出,就像是裂縫一樣,透出一道光,然他看見自己的身體裡,除了扯鈴之外同樣使他在乎的事情: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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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馬戲演員
朱宸祐 失誤了,依然能是個好演員嗎?
從未當過一天真正的廚師,然而在馬戲圈子裡,所有人都衝著朱宸祐喊「廚師」。這個綽號的由來,他解釋,是因自己的「小聰明」。 「我高中是念莊敬的表演藝術科,本來就是一個演戲的人。」朱宸祐說,原先他的生活離雜耍、馬戲之類的遠得要命,卻因為考上戲曲學院,未來的方向就全不一樣了。考試前,他左思右想:半路殺出的自己該如何贏過那些自幼習武的科班生呢?靈機一動,便結合自己在餐廳半工半讀的經驗,「帶著卡式爐、砧板,還買了一些小菜過去面試,一邊說故事一邊煮菜,最後就考上了。」 原來如此。那之後,他就成了「廚師」馬戲之路尚未出道,道上的諢名就已然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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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當劇場遇上馬戲,碰撞下的驚喜與流動
2016年衛武營率先推動「馬戲平台」,廣納台灣馬戲領域的創作者匯聚一堂。彼時許多人都還在摸索的階段,馬戲似乎還只是煙花一般瞬間綻放的火光,觀眾、乃至創作者,對於「馬戲如何說好一個故事」都搖搖擺擺的。然而,那畢竟是一個開關,啟動了許多可能性。 在「馬戲平台」於衛武營發端的8年過後,台灣馬戲已累積不少創作者的能量,勇敢探索、持續冒險,或許尚未茁壯成樹,但的確能夠看見不少團隊扎根站穩的樣子。近期,從幾米的繪本出發,由林懷民導演、FOCASA團員演出的馬戲定目劇《幾米男孩的100次勇敢》風風火火地開演,也為台灣的新馬戲打開了不同的視野。 藉此機會,我們特邀3位台灣當代導演,分享他們如何從各自的專業舞蹈、戲劇、音樂劇出發踏入馬戲,以及不同領域的碰撞花火。 洪唯堯:走進劇場,讓馬戲演員均勻的感受時間的重量 長年以來以多樣性的創作見長的劇場導演洪唯堯,去年底應臺北表演藝術中心之邀發展新作。期待藉此機會探索台灣馬戲風格的他推出了《落地前六釐米》,他說是希望能夠將馬戲演員如何「成為」他們自己的過程表現出來。 「我覺得,最重要的就是『成為』這件事情。」洪唯堯說,馬戲表演者對他來說近似超人,或者更精準地說,是「成為超人的過程」,他轉換尼采的哲學觀點,反應到這個類別的表演領域上,形容:「當我們走在鋼索上的時候,這岸原地不動的我們是人,成功走到彼岸終點的是超人,而我認為馬戲演員就是站在鋼索上的人,無論是回頭、停留或是繼續往前,都是危險,你無論如何只能繼續往下走。在平衡與失衡的瞬間,就是馬戲演員回應生命的時刻。」 除此之外,洪唯堯在觀看馬戲的過程中,亦覺察到一種玄妙的時間感:「一種是看戲當下的時間,另外一種,則是戲劇或舞蹈作品都不常存在的,是演員與『他操控的物件所相處的時間』。」他解釋,在觀看表演時,觀眾必然會震懾於表演者與其物件之間純熟的掌握度,而在震撼的同時,表演者過去孤獨習藝的體感時間會同步爬上觀眾的心頭。 這種時間體感的衝突,在觀看單一表演的時候是妙不可言的,但是「若要放進劇場中呈現,我希望馬戲表演者、舞者站在舞台上,能夠幻化出一種均勻的時間流動體驗。過去他們在表演的時候,好像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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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將一切串起的中間力量:專訪編舞家布拉瑞揚
「我一直相信,這個以排灣族作為背景出發的舞作,最終不會只被捆綁在排灣族的想像。」布拉瑞揚說。 經歷了首部曲的青春壯大,《我・我們》第二部曲延續排灣族的生命第二階段,邁向 puqulu(智慧的腦),進入思考中年。而對布拉瑞揚來說,這也是一趟愈來愈靠近的過程。首先是文化上的意義,接著又是年紀上的相遇此刻的他,正值 puqulu 的階段。然而一件事物靠得愈近,其實也意味著,它可能愈發模糊,而難以捕捉其形貌。 可是,模糊很好。那些在尋找過程中的樣子,都將成為創作。布拉瑞揚是如此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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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當我的身體,成為我們共同的意志:專訪舞者嘟嘟
嘟嘟(孔柏元 Kwonduwa)說他的身體不是舞者的身體。 至少,不是他所想像中的那種舞者。可是,他已經跳了很久很久的舞了。 自嘲體重就像舞齡一樣逐步增長,嘟嘟說:「我是在大學期間、2004 年加入原舞者的時候大概 85 公斤,畢業以後 95,一直到後來到布拉瑞揚舞團,就維持在三位數。」說完,他自己也笑了起來。 早年他跟著原舞者上山下海,穿梭各種不同部落,場上的舞者幾乎就是一個群體的縮影,或者內斂或者外放,乍看之下都於身形無關,但多數人對於舞者的想像仍舊從身形出發。那時候,全都是用眼睛來捕捉文化。真的要等到嘟嘟第一次以舞者的身分穿上一個角色,他才開始走出身體的界線。 雖然說,當時的他自己不會曉得,身體與心靈相通的片刻,正式在為來日的《我・我們》之舞作奠定下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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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用音樂修補斷裂,成為舞者的肌肉:專訪音樂統籌阿爆、混音及編曲溫娜
音樂輔助舞者的肌肉,使之能找到流動的方向,阿爆與溫娜的工作就是這麼回事。 布拉瑞揚舞團《我・我們》歷經的首部曲、而今也誕生了第二部曲,其製作模式似乎也找到了一個規律:由藝術家磊勒丹先提出一個畫面,接著音樂統籌阿爆便會與編曲、混音師溫娜提出一系列的音樂想像,這過程就像是先注入形象、而後灌溉肌肉紋理,接著,再看看布拉瑞揚與舞者們如何給予心跳靈魂,如此循序漸進的過程。 「首部曲要做青春嘛,所以我們當時音樂的企圖很單純,青春就是把一切都開到最大,我們要把兩廳院炸開!」阿爆分享,而今面對第二部曲,是走向中年,直指排灣族的 puqulu(智慧的腦),他們於是需要把力度降低,卻不是低到幻化為某種苦痛之中,反而是在若有似無的氛圍之際,找到中年浮動的狀態,「否則就只是耽溺在裡面了啊,誰要買票進來看中年的痛苦啊?我們需要的是共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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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張震洲:準備好無限量的子彈,確保不錯過任何一刻
「我想先說明,我是屬於媒體攝影,跟一般的劇照師不太一樣喔。」張震洲開門見山地說。 大眾傳播學系畢業,因興趣使然而後才開始學習攝影。雖是如此,在業界,張震洲是出了名的捨得花錢在器材上的攝影師,無論遠景近景都有其專門的相機,採訪當日,他才聊到自己近日買了一顆鏡頭,「大概50幾萬,可是從那個鏡頭看過去,真的連很小的細節都能捕捉到。」說到這裡,他神采飛揚,若不是今天沒帶這顆鏡頭出門,他或許早就將之架上,想讓人一睹遠景的細節丰采。 花時間等待的剎那 事實上,在踏入表演藝術拍攝之前,張震洲在攝影技術上下了很多功夫。 他在大眾傳播上學習的是文字能力居多,關於攝影等事,都是日後自己找資源取得。換句話說,他的「捨得花錢」不只是器材上的,也是學習層面上的意義。 「雖然網路上的資料很多,但我自己摸索無法判斷對錯,想說乾脆學一個正統,就報名了攝影課外拍,從初階一路學到高階,前後大概歷時兩年多的時間。」張震洲回憶,那兩年間他拍的多是景物,且是季節限定之景,「冬末春初之際有櫻花,特殊節慶有煙火,不同的氣候也會對應不同群鳥的來去。」他細數,且無論是拍攝的主角是什麼,其共通點都是:你得花時間等待。 「比方說要拍煙火,從早上7點你就要過去占位置,現場還要看天的臉色,一張照片背後花的時間難以估量。」張震洲說。 卻不知是否因為這層緣故,日後他進入《PAR表演藝術》雜誌工作,所拍攝的內容相對駕輕就熟,畢竟現場所需的不再是無止無盡的等待,而是分秒必爭的捕捉。 所謂「媒體攝影」,出席的場合多是在活動、記者會現場,張震洲解釋:「若得進劇場拍攝,多數團隊都還是會有自己的『主攝影師』,因此我一般會退在他的後面,不會有太激烈的移動,盡量把最大的空間彈性交給主攝影。」 過去學習攝影,他的對象都是風景,而此刻,劇場則是充滿故事的風景,以張震洲的話來說,那是:「所有事情都準備好發生的地方。有服裝,有舞台,有光線,還有情感,就算沒有辦法卡在最好的位置,還是有機會等到充滿張力的一張照片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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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關於攝影,張震洲還想說的是……
除了表演相關的作品之外,其實我一直很喜歡拍運動類、非常快速的東西。不過運動攝影其實很不容易入行,團隊一定是認識你才會找你,比起技術,可能更多倚靠的還有機緣。國際球賽的證件申請難度尤其之高,就以大聯盟來說好了,一般台灣媒體是進不去的,門檻重重。所以若問起我現在還有什麼「想拍、沒能進行的」,大概就屬這類吧?在此之前,只能勤練攝影了。你知道,若有一段時間沒拍照,反應也是會變慢的嗎?像是12月底,各種大戲告終,到過年前那段時間,演出非常少,你就會發現自己拍攝的反應力變得遲緩了些。所以,攝影師某個部分大概也像是運動員、像是表演者一樣,沒有上場的日子也不能怠慢,沒有戲的時候我還是拿著攝影機在街上拍照,手指、腦袋的反射性動作要每天累積的,畢竟,很多景物只是閃神一下,就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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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劉璧慈:生命轉過幾個彎,但沒有一次放下相機
大學一年級時,劉璧慈用存下的零用錢買了一台單眼相機,「是座桃紅色的、那個年代妹仔很愛買的相機唷,一台差不多3萬塊。」說到這裡,她爽朗大笑。當時到底在想什麼呢?是嚮往文青的生活、還是妹仔的青春?大概以上皆是。不過,那台相機當然也意味著她第一次正視自己對攝影的喜愛。 「我很喜歡透過鏡頭看著人細微的表情。」劉璧慈說,過去也曾經聽聞有些攝影師擅長將自己藏在鏡頭之後,不過聊及自己的看法,她倒不覺得自己在躲藏,「特別是拿起相機的時候,我就不害怕跟人靠近了。」 從劇照師到劇場攝影師 高中的時候,劉璧慈曾經模糊地期望自己能夠成為戰地攝影師,那或許是她第一次萌生能以攝影為職業的開端。 「不過當時的情懷多是浪漫的憧憬,我當然知道實際上並不如此。仔細想想,我真正嚮往的應該是極具震撼、故事性的照片吧?」 倒是沒想到,這個嚮往後來先在影視產業得到回應。 劉璧慈的攝影路徑聽來有趣,不從報社、也非自雜誌起家,幾乎可說是初入行就直面繁瑣的影視劇照工作。「其實是因為有親戚也在相關產業工作,這個圈子不大,介紹起來主要還是看人脈。我當時什麼都想嘗試,就直接答應去拍了。」 自電視劇起頭,乃至後來的電影、MV,無論長片短片她都拍過。這條路得強迫自己無師自通,很多眉角都是她後來發現的。「在拍攝現場,攝影師是看哪裡有往好位置,就往那個洞去鑽,可是第一目標還是不可以干擾鏡頭,等於是你要四處卡位,適時詢問:有哪些場合有沒有機會為了拍攝再Run一次?只不過影視圈裡,其實要很小心判斷位階關係,如果拍攝氛圍不對,我們也沒有權力多向導演提議什麼。」 總而言之,拍攝劇照是一場高壓的馬拉松,她得時時刻刻卡在攝影機旁,早晚輪班不定,「可以說是演員拍多久,我們就要跟多久。這樣長時間等待重要畫面出現,時間的控管也不自由,長期下來,我的身體出現了一點狀況。」 於是,她決定讓自己轉一個彎。不是不拍照了,而是轉而拍攝表演藝術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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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關於攝影,劉璧慈還想說的是……
有一場攝影,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有辦法完成要拍攝的是蔡康永的實境節目,當時他訪談林志玲,中間只有10到15分鐘的空擋可以拍靜態照片,但我要一口氣拍出很多種不一樣的畫面給媒體使用。那天單槍匹馬上陣,製作單位是中國方,來了很多人,藝人本身也有自己的經紀人,加上現場時間緊迫,每次遇到這些稍有氣勢的名人、要他們擺拍我也會小有壓力,無法預知你給出的指令他們是否願意進行?結果卻意外地順利欸,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到外面的花園結束這場拍攝,到現在想起來,我都覺得是上天有在幫助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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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鄭達敬:懂音樂愛音樂,在怦然心動中按下快門
空間也許真的會形成一個磁場,使走入其中的人延伸出些微妙的改變至少鄭達敬是這麼相信的。 他回憶,2013年,北藝大研究所放榜的那一天,得知自己考上了藝術行政與管理研究所,那時他才在國家音樂廳拍完一場演奏會,走到戶外的時候日光已漸消退,「站在中正紀念堂的廣場正中間,我忽然就想說來許個願好了?」鄭達敬當時許下的願望是:「我希望可以在這棟建築物裡上班,我想在NSO(國家交響樂團)工作一陣子。」當時,他還是個四處接案的自由攝影。這個當下聽起來不太實際的願望,沒想到不久後便實現了。 從音樂學習到拍攝音樂人 自年幼起,鄭達敬的生活就離不開音樂。從中規中矩的鋼琴學習,到中學時期加入管樂團開始修習單簧管。音樂之於他是人生重要的夥伴,且當年決心要從馬西亞到台灣留學,本來想的也是就讀音樂系,「不過當時網路查資料的便利性很低,陰錯陽差之下,我沒有緣分到音樂系。所以轉念一想,如果可以學一個能夠助人的專業也不錯?因而進入了教育心理與輔導學系。」 鄭達敬描述,他也是來到台灣以後才開始拍照的,起先純粹為了記錄留學生活,到後來顯然不只如此。作為心理系的學生,鄭達敬卻幾乎一有時間就跑去音樂系的教室溜轉。他說:「我每天都會背著相機去學校,不管是同學、老師上課或者要演出都可以拍個不停。」 當時,鄭達敬感覺古典音樂的拍攝記錄占比少數,獨他樂此不疲,久而久之,他的攝影也開始在音樂系上廣傳,爾後學長姐、乃至同輩的畢業音樂會,也都找他友情拍攝。再過一段時間,這事就從校園傳出,開始有業界的團隊相邀,口耳相傳,他開始從學習音樂的路途,成為拍攝音樂會的不二人選。 且拍且走,待他成為自由攝影師好一段時間,2019年鄭達敬接到一個案子,是NSO有一個音樂會宣告的活動,他在現場看著指揮呂紹嘉與其他媒體的互動,其實心裡有些悸動:「以前都會覺得他是個大師啊,應該非常遙不可及,那天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看到,見他忽然轉頭過來朝這裡一笑,我就按下快門了。」 那張不經意捕捉下來的照片,後來有好長一段時間被呂紹嘉當作個人照使用。鄭達敬說的時候,語氣甜滋滋的,說:「同年9月,我第一次受邀進音樂廳拍攝NSO的演奏會。」那一刻,他許下的願望踏出了重要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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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關於攝影,鄭達敬還想說的是……
我去年(2024)和幾個近期造訪過巴黎的夥伴,安排了一個「 Flaneuring Paris」旅遊攝影展,展覽或許可以從另一個角度認識我和攝影之間的關係。雖然拍攝音樂讓我很快樂,不過還是需要一些不同的元素才能夠給我新的刺激,旅遊就是一件很好的經驗。我拍過很多不同的旅遊,比方說2014年到2020年這段期間,曾跟著臺灣歷史資源經理學會造訪瀨戶內國際藝術祭那個村莊很小,每年秋天都有重要祭典,但因為人口嚴重外流的關係,祭典作為凝聚人的功能也逐漸衰退,例如逐漸沒有足夠的人力來扛大轎。我在現場捕捉畫面的時候,也和當地人建立情誼,好像我在城市中養出的疲倦,都能夠在這個村莊中被洗去。所以我一直很希望可以把這些感受也帶回台灣。 這次在巴黎的展覽,也有類似的企圖:「 Flaneuring Paris」是我跟兩個朋友共同籌備的,挑選了3間適合的咖啡館,用一種近似巴黎氛圍的城市行旅狀態,讓讀者有感受「邊走邊觀賞」的氛圍。展期到12月1日,也很歡迎大家有機會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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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李佳曄:即便重來一次,我也會在漆黑中奔跑
李佳曄是金門人,因此圈內熟識者也喜直接稱其為「金門」。某天早上,他接到一通電話,劈頭就問:「金門,你生肖屬什麼?」彼時他還在床上昏昏沉沉,身子還有一半泡在夢裡,迷迷糊糊地說:「我屬牛。」只聽對方再問:「那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合作?」這個問句聽起來還像是在夢裡一樣,李佳曄瞬間轉醒電話那頭,竟是編舞家鄭宗龍。 彼時鄭宗龍還是雲門2團的編舞家,而李佳曄還在嘗試各種攝影的可能,兩人過去因工作有幾面之緣,但說起李佳曄真正獨當一面拍起雲門舞作,又或者是投入進表演藝術攝影的決定性瞬間,大概就是這通電話了。 一張很棒、卻無法滿足創作者的照片 李佳曄退伍後,輾轉透過朋友的介紹,開始跟著攝影大師劉振祥工作,如人所知,劉振祥是雲門舞集的御用攝影師,李佳曄形容當時跟著學習的感覺,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真的。時至今日,我還是一直從他身上學到很多。」 然而,「跟在攝影師」身邊工作,所指為何? 每個人的工作節奏都不同,對李佳曄來說:「劉老師的步調很快,畢竟攝影現場的時間寶貴,你甚至不能等他說了以後才去做。比方說打燈好了,老師有時候不會給什麼指令,直接就自己去調燈光了,剛開始我看了很錯愕,想說這樣我能夠幫什麼?」李佳曄接著說,他只能加快節奏,努力跟上老師的步調,從而發現,仔細留心現場也是工作的一個環節,「總之,不懂就主動問,覺得光不太對就試著調整。」 2010年,李佳曄跟著劉振祥走進實驗劇場,「老師問我要不要拍拍看?那場舞作是何曉玫的《Woo!芭比》。」他點頭應允,照直覺亂拍,最後的結果是:「照片我自己看得很有感覺,但老師跟我說這樣沒辦法接案,他說:『這種照片就是你自己覺得很棒,可是沒有辦法滿足編舞家的需求』。」 那麼,創作者的需求是什麼?在表演攝影的鏡頭之下,那大概不能只有美,而得涵蓋的故事,包容資訊,具體而微地展現這個作品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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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關於攝影,李佳曄還想說的是……
其實,除了劇場之外,我每年回金門都會四處走走,記錄故鄉的模樣。冬天的金門通常沒有什麼人,整個地方灰灰的,我很喜歡那種荒涼、平靜的感覺。如果未來舉辦攝影展,我其中一個想拍的畫面,就是金門的「互花米草」。我拍攝的幾張照片,面向海岸,乍看之下像是某種海埔新生地,實則是嚴重氾濫的外來物種,導致海岸線陸化,潮間帶消失,其中許多豐富的物種也連帶不見了。這樣的景象,10幾年前我還看不到,但一年一年回來,發現它是以幾公頃的速度在增長,再這樣下去,以往金門的海景意象或許就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草地可是,第一次看到互花米草的時候,我覺得很美,非常美。之所以會覺得美,卻是因為無知的緣故。若有人第一時間看到這張照片,大概也覺得這很美吧?但如果知道背後隱藏的議題性,這層「美」還存在嗎?若說我能以攝影為家鄉做點什麼,或許這是我能夠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