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御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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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關於沉暗歷史
陳芯宜:自從遇見無法離開的人,我已不是原先的我
身為一個創作者,是否耐痛度總得比別人高上許多,才能夠預先承攬許多的悲痛,並以創作翩然抵達觀眾面前呢? 看完《無法離開的人》,這樣的疑問就更深了。 《無法離開的人》是陳芯宜的第二部VR作品,以白色恐怖為主軸,使歷史上塵封的記憶復活,藉由影像,受難者總算遞出了一封遲來太久的家書。陳芯宜自大學時代加入黃明川導演的團隊學習,因參與「二二八口述歷史」打開她觀看社會的另一雙眼睛,該作品全長30分鐘左右,卻也是她歷經數十年的積累,吐出一道深深長長的嘆息。 「這麼說來,我應該算是個很可以忍受痛的人吧?」陳芯宜說,自大二弟弟過世以後,她感覺已非原來的自己,一雙死亡的眼睛似乎變緊緊黏著她,經常以死來思考自己的生,「不管我做任何事情都有死亡在看我,『在我死後會不會覺得後會對不起自己』的這個眼睛始終存在。」 拍攝《無法離開的人》時,這雙眼睛也是如此黏著她的。因此陳芯宜說,面對這段大歷史,她其實有部分是很能感同身受,「家中有一個人不見了,家人對這個空洞的思念,連要傳去哪裡都不知道,餘生的心都會懸吊著、無法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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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關於青春狂暴
趙偉丞:那個離開的人,也有可能是我
青春是否總免不了大痛一場呢?將於今年6月底搬上舞台的《跳躍少年》也許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跳躍少年》是由青年創作者趙偉丞編導作品。記錄著千禧世代中成長的少年,如何被流行文化所哺育,過程夾雜的日漫與台灣偶像劇的成分,聽起來熱血激昂,而所謂熱血青春,不正總是藏著大量暴力的影子嗎? 那些年的偶像劇或者知名動漫,誰不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這無形中影響一群血氣方剛的男兒們,透過打架來學習、模仿、結識志同道合者,甚至透過它來認識自己──趙偉丞便是其中之一。 「我還記得小學時,我們一群男生會揪隊打架,約在學校地下室有軟墊的地方,那是我們下課後的『躲貓貓』,躲在地下室學習怎樣打人最痛,結束後還會聚在一起討論哪裡的傷害最大。我就是在那時候知道,人類最重要的武器是手肘,膝蓋次之。我們打是打真的,卻都沒有傷害對方的意圖。」 這個另類的躲貓貓活動,在某個同學被打出明顯的傷口後告終,師長與家長嚴厲制止,長輩不明白這群孩子到底在追求什麼,就連趙偉丞恐怕也是後知後覺地發現:「真要說起來那個時候的我們,可能只是希望被看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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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燈下 In the Spotlight 戲曲演員、導演
兆欣 包容自己的有限,探求可能的無限
兆欣說名留青史的藝術家,似乎都有一張抽菸的照片,於是他問:「能幫我拍一張嗎?」說想看看自己拿著菸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於是,見他自盒裡敲出一根菸,又一面難為情地笑著:「演員好像都被期待不能抽菸的,特別是戲曲演員,因為傷喉嚨。但我也是有原則的,穿戲服的時後絕對不拿菸。」他很早就認識菸為何物,因年幼父母逝世得早,母親過去時常吸菸,因此他都是以菸代香,祭拜他們。 學唱旦角已大半生的兆欣,其實亦將部分的「旦」穿進身體裡,向外望出去的眼神偶爾銳利偶爾媚,菸霧的淡光正掐在他兩指之間。 不按牌理出牌,走一條非常軌之路 許多事情從結果回頭推敲,一切都會變得很清晰。 若照時間順序來看,兆欣的學生時期過得中規中矩,與尋常的學生別無二致,恰好在高中那年的校園講座上認識了京劇,從此一頭栽入。雖然如此,與就讀傳統劇校的演員比起來,他的起步仍晚了;大學讀的又是傳播,像是把自己裁成兩半,一半是時髦的大學生,一半又往戲曲的浩瀚中潛入。 不過,若將這段歷程倒置回來,軌跡便顯得斑斑可考不按牌理出牌,才是兆欣的本事。 「小時候我愛畫畫,畫到忘記吃飯,半夜爬起來繼續畫。但我也沒上過素描課,對於整體形象抓不住,像是小時候畫個溜滑梯,就只能是平面的滑梯,好像看東西無法用透視法的方式捕捉。」兆欣說。此事單一看來彷彿是個缺陷,但若與其他散落在生命中的落點連起來看,就成了一種風格,像是他說:「我後來在台北新劇團做的第一齣戲,台上10幾個演員,我讓他們做山膀、雲手等,都是些傳統戲練基本功的動作,很多人當時可能覺得這是在幹嘛?可是即便是簡單的動作,改變速率、力氣,重新排列組合以後,還是能找到新的意義啊。」 年幼時靜不下來,戲曲好像帶給他一條沉潛靜默的可能性;而自高中才被打開戲曲雙眼的他,又替那應該靜默的路途,開闢了喧嘩的實驗性,他形容那段時期的自己「很年輕啊,做什麼都有種自以為是的心情、衝鋒陷陣,以為我帶動京劇演員的主動性。」 如今這行走了20餘年,或許兆欣已明白自己能力有限,卻不可否認他的確主動帶著自己,帶著這個不願服輸的身體,走了很長一段路。 出走與回返,都是他自己的選擇。「2018年時,我一度對身處的環境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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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燈下 In the Spotlight 演員、編劇、導演
徐麗雯 使我著迷的美,總是帶著幾分畸怪
如果說女人如水,那也應該是流動的,徐麗雯就是流動的狀態。 長年遊走於演員、編劇、導演的多重身分,徐麗雯何以有哪麼多的選擇?她說,那只是她「沒有放棄其他的選擇」而已。身為一位創作者,本可以沉靜,可以喧嘩,可以站在鏡頭前面,也可以安居鏡頭之後,徐麗雯寫字,說話,思考,如水一樣移動然而,他者能否同樣以流動的眼睛,去認識這位創作者?認識她與生俱來的多面向?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真實,不只有一種長相 社群媒體上的徐麗雯有很多張臉。這句話不單指她演繹過的那些角色,也指的是,在出席不同場合時,她的樣貌經常被賦予不同的妝容,畢竟那些妝都來自不同的彩妝師之手。 「我是真的沒有化妝能力的,現在留下來的化妝用品已經是大學時期用到現在了?」說著,連她自己都笑了起來,「我好像應該得學一下,但又對那些事情沒有興趣。」 對化妝沒興趣,大概是因為她把多數心力花在與人的溝通上了。 比起是否好看,徐麗雯更在乎如何與他者相遇,產生對話,激發共感。而她既能編導,又能演戲,可與大眾對話的選擇性就多了起來透過作品交流是一種方式,而出席公開場合也是。偏偏,後者偶爾會帶給她一層薄薄的困擾。 徐麗雯謹慎地說:「有時候很想出席更多活動的場合,期待與大家進行真實的互動與交流,但如果主辦方或是我沒有預算的話,就無法帶妝出席,這多少會讓我有些猶豫。」話說得那麼謹慎,是因為她明白「真實」的定義能夠有多少個形狀。 經常轉換身分的徐麗雯,似乎也長出多面向的觸角,能夠同理大家對於「真實」的理解有多不同有些人期待的是導演的她,有些人想像過編劇的她,有些人看見了演員的她。人是擁有那麼多的可能性,然而一旦你只符合某部分的真實,似乎就背棄了另一樣。 因此,即便今日以編導身分出席公眾場合,她作為演員的那個面向,也恐怕會被另一雙「目睹過真實」的雙眼觸及,不可不謹慎。因為如此,現身大眾面前,她必須撐起起更多責任,時時刻刻把每一種身分都穿戴在身上。至於外貌的美醜,應只是我們肉眼能看見的其中一種。 成為演員以後,「漂亮」彷彿便不再一件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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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林孟寰 牽纏經年的戲緣,也許一生只夠愛一次
2018年,林孟寰受邀擔任臺中國家歌劇院的駐館藝術家,那是一次難得的體驗,一來源自他身為台中人的地緣背景,二來是他與同為台中人的大作家陳千武之玄妙連結,「我母親很早就認識千武老師,這名文壇領袖寫下的作品長年吸引著我。」 如今細數來時路,他編劇生命的軌跡變得很透徹:自台大戲劇系打磨,匯聚編導的養分;寫過兒童劇,加深他與觀眾的連結;參與電視劇,磨練他與團隊溝通的延展性;期間,寫作劇場作品無數。涓滴匯聚,最終方能回到年少時期的初衷,於受邀駐館當下,將擱置在心中多年的心願搬出,以陳千武的小說為基底,寄託音樂劇的形式,溫柔包覆沉重的歷史,搬演上台,交出最新代表作《熱帶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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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吳瑾蓉 不奢求當個快樂的編劇,只求平靜地寫
過去有好幾年的時間,吳瑾蓉的生日願望都是能夠成為大牌編劇。只要夠大牌,劇本就不會被改得面目全非了吧?就能夠留住自己寫出來的角色了嗎?她寫了好多年,願望還沒成真,自己卻要被榨乾。此時,昔日的創作戰友楊景翔向她提議:「愈是這種時候愈要回到創作本身。」 「我很相信他的建議。也很想從影視回來寫劇場的本,回到整個團隊能給予編劇最大程度的尊重,回到能夠一起討論的狀態。可是,這真的有可能嗎?我當時只覺得這個想法好奢侈」吳瑾蓉說,那份讓自己的心歸於平靜的嚮往,便是《單身租隊友》,乃至於電影《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那件事》的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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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詹傑 只需撈起苦痛的漣漪,不必是大藝術家
2014年以電視劇《刺蝟男孩》拿下金鐘獎最佳編劇時,身為共同編劇之一的詹傑說當下其實沒感覺太激動,「因為距離寫完、已是約3年前的事情了。」不過,他當然同意這個劇本深深影響其日後的創作思維。 例如速度,他說:「有些人會問我創作靈感哪裡來?我想說哪有這種東西啊,寫不完的時候坐在便利商店都能打字啊。寫劇本當下的快樂是零,也無所謂靈感。」另外,又如觀點的變化也是,「因為寫那齣戲,在田調過程中認識後多人,看見這塊土地上有這麼多故事,才回頭仔細想想,還有哪些事情可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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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燈下 In the Spotlight 編劇暨導演
李憶銖 創作,是讓自己不孤單最好的方式
畢業於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戲劇學系,然後又在國立臺灣大學戲劇學研究所以「劇本創作」取得碩士學位的李憶銖,創作面相豐富,既編且導,舞台劇、小說、影視作品都看得到她的身影。從劇場跨到影視創作,除了當時受邀,更讓她願意嘗試的動機是「想寫媽媽看得懂的戲」。家人一直都是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也因重視,往往為此受傷、或產生更巨大的無力感;但是,與家人間矛盾複雜的情感交錯,成為她創作的重要動力之一,而家人同時是促使李憶銖在創作中尋求庇護的原因。 對巨蟹座的李憶銖而言,安全感的失落與追尋,成為創作版圖的第一個板塊。 在書寫裡平靜 在故事裡和解 李憶銖小時候的志願是成為一個開心果。 她從小就習慣於把大家的情緒承擔在自己身上,希望大家開心。和很多孩子一樣,國小時會組織大家一起演戲,編劇情、安排角色,甚至扮演社會新聞案件的人物這是她們試圖理解世界的方式。不一樣的是,李憶銖在年紀很小時就對環境有極高的敏感度,她回憶起自己10歲時就對千禧年的混亂有個微妙的共感,在各種「感覺」的紛擾下,創作是她的自發療法,因為她發現書寫可以獲得平靜。 「創作的『創』,有時候是創傷的創。」對動物及昆蟲都很有興趣的李憶銖,曾把獸醫當成就業理想,但後來轉為創作,則跟家庭狀況有緊密關係。父母在她國中時開始吵著離婚,家裡氛圍一直劇烈起伏,動盪的經歷成為難以代謝的傷。一直要到《海》(2015)創作出來後,才真的有一些東西,在書寫中被看見、被曬到陽光下,進一步有機會和解。 完成《海》的演出後,有不少觀眾給予回應,說自己也有類似的經驗,這對李憶銖來說很重要。「我最怕的就是孤獨。對我來說,創作就像是在問『你也有類似的感受過嗎?』」讓她覺得這個故事不只是她個人的,更可能是那個時代的故事。 創作,是讓她不孤單最好的方式。「我覺得如果我沒有開始創作,我應該會活不久。」講這句話時的李憶銖,充滿篤定。 用「笑話」來讓事情變得輕盈 隨著年歲漸長,李憶銖的創作態度也有了不同的變化。她發現一樣的事情,在不同人眼中,可以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如果說《海》是爸爸壓抑苦悶的視角,《摩利支天女》(2020)就是囤物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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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林恒正 這行業,讓傲嬌的牡羊座也甘願臣服
設計師林恒正說起話來像是一道雷,談什麼都單刀直入,例如這句:「台灣劇場一般很尊重導演,但我可能就是一個比較不聽話的服裝設計吧。有些團隊喜歡說:『導演說要換掉這個』,我聽了就不悅,為什麼啊?你要先說服大家你的想法是什麼才對。劇場應該是團隊的展現,而設計,則是溝通下的產物。」 雖是如此,與其個性相左的是林恒正的設計美學,相較其性格,則是低調安靜許多,他形容:「我喜歡低彩度、加一點藍灰色的那種。所以每次設計作品的時候,我都會一直提醒自己:要再放重一點色彩啊!不然連我母親過來看,每每都能一眼就發現哪個是我設計的作品。」 牡羊座的林恒正,把自己活成一把火,敢於發聲,強迫嘗試,即便任職大學教授,還是不斷把自己往比賽現場推去。他說劇場就是如此啊,「在劇場做服裝設計其思維要瞻前顧後,不像流行服裝只要一個勁往前衝刺。劇場設計如果無法從生活中汲取靈感,就什麼都沒有啦!」 又恨又甘願,劇場就是有這魔力 一再強調劇場服裝設計「瞻前顧後」的特性,其實無意間透露林恒正念舊的特性。 「之所以會從事這行,大概是受外婆影響太深吧。」林恒正說,他的外婆早年學習日本音樂藝術,一輩子身體力行,演繹何謂優雅,何謂美。耳濡目染之下,使他也一心嚮往美感的詮釋,卻也曾不小心弄巧成拙 大學時的指導老師是知名劇場服裝設計靳萍萍,林恒正談起當年:「我學生時期很臭屁啊,覺得自己最棒了,演員如果說不喜歡哪個服裝顏色,我改都不改,直接拿走,脾氣就是這麼火爆。」火爆的人,數落起自己也是毫不含糊,這樣的他始終記得靳萍萍老師說的話:「老師說我的設計沒什麼問題,顏色安全又漂亮,但卻無法讓人一眼驚豔。」 就這麼淡的一句話,像一把刀,插了他好幾十年。於後幾年,他邊做邊學,一再把自己從舒適圈拉開,甚至連採訪當天穿的衣服都不放過:「身邊的人都知道我最討厭桃紅色了。」他恨恨地指著自己的桃紅色毛衣,又甘願地接受。 旁觀者有時看不明白,他這麼獨樹一格的個性,理當走時裝產業,怎麼會在劇場這行走這麼久?聽到這個問題,林恒正沒多想,道:「劇場有那個魔力,讓我每天經歷不同的東西。」語畢,隨即補充:「況且說到時裝產業啊,設計出來的東西可能會被消費者任意重組,因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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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林璟如 被劇場「成全」的人,以溫暖全心回報
談及劇場,林璟如說她是被「成全」的那個人。 任職服裝設計40多年,若以顏料來比喻,林璟如應該是一道非常特殊的顏色。為人低調,是夜的黑;待人溫暖,應是橘紅;手把手帶著入室弟子走入這一行,她說那時候的自己無比嚴厲,大概像冰,冷透的藍。 把這些顏色的質感混在一起,也許就是她退休後所選擇的生活方式安靜,溫暖,對所執著之事依舊嚴謹。 那些充實我太多的人,使我總想著回報 「所謂退休,指的是離開服裝設計。劇場嘛,只要我還能動,就沒有退休這回事。」林璟如說。 現在的她幾乎以「公益」的狀態行走劇場,例如開課講學,或者擔任諮詢顧問,「只要對象是表演藝術的私人團體,執行過程我中都不收費,連車馬費都不拿。」就林璟如的說法,這是她能為台灣團隊持續付出的「一點點」心力。 「我不是本科出身,直到今日所擁有的東西,都是劇場前輩、朋友,甚至比我年紀小的人帶給我的。那些人充實我太多,當然,我也不諱言我的勤奮,我一直都是個好奇寶寶,任何事情都會打破沙鍋問到底,經驗通了,就知道怎麼轉化。但回看這一切,劇場的東西都是這些朋友成全我的。走到一定的程度,想的自然就是如何回報。」每一句話都說得誠懇。 回報的方式有很多種,開課為其一,甚至她選擇從服裝設計圈退下,也是一種,只因她心裡明白:「我的入室弟子也都很成熟了,我若不離開,他們要做什麼?」 由是如此,在這圈子裡,大家聽到林璟如的名號,總不約而同地湧上一股無以言喻的溫暖,且通常能夠舉出一兩個受其照顧的記憶。這當然緣自林璟如無私的氣度,與讓賢的心理。當然,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是一位能夠看見事物本質之人。 不只是待人接物之層面。我們幾乎可以這麼說:正因林璟如重視本質甚過一切,使她能在這條路上走得如此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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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林玉媛 在劇場裡找不到完美,比起設計更愛裁縫
「劇場的設計師,要設計出不會把演員蓋住的作品。」林玉媛說。 她說起話來溫溫的,偶爾會歪頭說自己大概不適合這一行吧?但隨即又會眼神充滿光彩地提到某些觸及她生命的劇場經驗。例如剛剛說的那句話,就是她大學讀到一位設計師說過的:「那其實是舞台設計李名覺老師寫的,意思大概是說他設計的舞台不需要被觀眾記住,觀眾要記住的是那場戲。那段文字,我看了好有感觸。」 林玉媛設計的作品,就和她的個性一樣內斂,「做衣服時,我也覺得不用漂亮的,而是要做出符合這齣戲的,我一直提醒自己,不必讓觀眾記得演員穿了什麼,大家不用看到我沒關係,我真的很享受後台的工作,所以有時候連交作品簡歷都很不認真。」 給演員一點點,他們就能發光 如果當初沒有念劇場設計系,林玉媛的下一個志願是歷史系。雖說轉了一個彎,她好像還是跟古今中外的歷史結下了緣分。 「從事劇場設計,必須要一直找符合那個時代的資料。」這種與純粹創作無關的資料搜集工作,她反而得心應手,近年因為接下文學劇場的工作,自己的書櫃幾乎都是各朝代的經典名著,「從《詩經》開始,到唐代文學,我後來還把高中的國文課本拿出來,採買相關的書籍。」 做這些資料搜集有時不光是為了服裝,也為了選用合適的配件,並使她更了解角色背景。 服裝設計一職,經常讓人望文生義,讓人以為除了「穿在身上的衣服」,其餘皆可不理。事實上,但凡穿戴在演員身上的,都歸服裝管轄範疇,「這還蠻有趣的,有些人會說拿在手上的就歸服裝設計管,放在地上的歸舞台設計,可是劇場沒有這麼簡單,有時演員會從場上拿起東西啊,所以偶爾也會遇到某個配件被兩個設計部門推來推去的,不知道要給誰負責。」 倒是劇場的魔幻之處也在這裡,一個配件就能夠讓觀眾知曉角色的變化。 林玉媛舉例:「近期上演的《父親母親》一個只有4、5個演員,但是總共有36個角色,導演希望這些演員都不會下台換裝,一切在舞台上進行。」 沒錯,劇場服裝設計所面對的棘手挑戰之一,也包括演員快速換裝的時間順序,因此設計出好穿脫的服裝,有時也是設計上的條件之一。不過,作為一名劇場的設計師,除了相信自己能夠完成這艱鉅的挑戰之外,林玉媛更多時候是相信演員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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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讓自己成為一道橋
李明潔:「不著痕跡的日常感最難。」
李明潔的身體裡住著多種語言,那是舞蹈的、文本的、也是情感上的。 自幼科班出身,李明潔曾受過傳統舞蹈的訓練,成年以後,又有數年的光陰浸泡在街舞的世界中,並於其後轉入北藝大修習舞蹈編創,她的體內已然擁有豐厚而多變姿態;另一方面,李明潔大學主修英文系,於課堂接觸諸多戲劇文本,使其從事劇場動作設計一職,能有更多的選項拋給台上的表演者。 「從事這份工作的時候腦袋很忙,因為每個人的身體狀態都不一樣,彼此風格迥異,如果動作呈現出來的結果不如預期,也不能立刻說不要。」李明潔停頓一會兒,接著道:「所以我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大家可不可以幫我試試看?』嗯,對,我真的好常講這句話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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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共同創造出每一個角色
李羿璇:「希望每一次都是從零開始。」
李羿璇說:「我覺得我是一個戲劇腦,然後工具是舞蹈。」 從小在媽媽的舞蹈教室跳舞長大的李羿璇,大學去念了戲劇系,碩士班與博士班都是舞蹈研究所若說她是名「舞者」、是位「編舞」,李羿璇會瞪大眼睛、堅定地揮手說「不是」。 有很大一部分是,她對編舞家、舞者的定義相對嚴格,認為自己既沒有在舞團專職,也沒有編過舞作;另一方面則是如她所說的:「我沒有在編舞。」李羿璇舉了前陣子協助編導李季紋完成的戲曲作品《馬》(2022)為例,與兩位演員施冬麟、劉冠良的工作方式並不是舞蹈編排,他們所飾演的馬與馬王,動作形象來源是來自草原之上熱血奔騰之感,因此結合蒙族和藏族的動作元素,但皆非以蒙古舞或藏族舞來編排。 於是,很多職稱都曾被套用到李羿璇身上,包含動作設計、動作與動態設計、表演指導、肢體指導等,也穿梭在果陀劇場、舞鈴劇場、台北新劇團、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臺北海鷗劇場等大小不一、類型不同的團隊;但她其實不會因他人如何稱呼她、定義她而困擾,因為她清楚的是:自己是與導演、演員一同創造出角色與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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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違背生活慣性才能挖掘的驚喜
田孝慈:「身體會給出千萬種不同的答案」
「動作設計」這個職位,隨著其涉入的深度與作品的定位,有時有不同的稱呼出現,粗略來說倘若面對音樂劇舞蹈編排,會被稱作舞蹈設計;若是參與創作發想,則可能被放在表演「指導」的位置。田孝慈橫跨在這些稱呼中,只說自己不太在乎如何被定位。 「像我上次跟河床劇團工作《被遺忘的》,本來是以動作設計的身分進入,後來他們把我拉到副導演的位置,我猜,可能是在排練過程中我同時會丟出很多想法跟導演一起工作吧?因為我一直都是創作與表演並行的工作者,所以同時會思考很多事。」田孝慈說。 順此邏輯,職位稱呼的不同,其實也取決於和不同導演工作的界線對方釋出多少空間讓人發揮?動作設計的想法可以涉入得多深?所謂的設計是盡可能符合導演的想像、或者是讓所有人合力完成一個別開生面的樣貌? 這些問句,像是一領一隨的探戈,田孝慈偶爾引領,偶爾是跟隨的那一方,她說:「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起完成了這個作品,完成作品中的身體,倘若最終的成果是貼合情感調性的,我就會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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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 黃郁晴的《藝術之子》
走進一場噩夢,再一起甦醒
身為兩廳院駐館藝術家,黃郁晴耗費兩年打造戲劇作品《藝術之子》。問及創作契機,她回答:「最初,是因為看了《房思琪的初戀樂園》。」 黃郁晴說,看小說以前,她覺得自己對於性暴力有一定程度的理解,畢竟作為一個女性,敏感於世事,自#MeToo運動以來便積極關注,然而看了小說以後,她的意識卻像是被拋向從未抵達過的地方,「像是書中的那句話面對強暴者心思,最後竟只能化作一句:『為了不那麼痛苦,我只能愛上他』,過去我完全沒想過這種事,那比我想得複雜太多。」 當時的她還不曉得,正式開始啟動《藝術之子》後,許多原有的疑問非但沒有更清晰,卻冒出更多疑惑。比如關於性與權力間的糾纏,關於美與暴力的依存,也關於這道恆久的問句:最偉大的藝術,是不是必然得通過巨大的疼痛才能產出呢? 「可能很多人會期待我給這問題一個答案,而且是光明、充滿希望的答案。」黃郁晴說:「但我其實無解。」 世上所有,都能移動 黃郁晴回想起看《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的經驗,第一次她哭,第二次她冷,「2021年1月的時候,我坐在陽台看著那本小說,總覺得在太溫暖的地方閱讀會有種罪惡感。」 乍聽之下,她是如此敏感而多慮,實際說來,那是因為黃郁晴自認是個神經很大條的人。「我本來很直覺地認為,像#MeToo那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直到創作《藝術之子》時,回過頭去想,才發現我也有欸,而且愈想愈多,只是當下不會特別去歸類。」 追本溯源,黃郁晴說大概是童年受瓊瑤式的故事影響太深,有段時間以為柔弱與苦情是女生唯一的解釋,如同戲中女主角那樣,總等著被拯救,往往連自己受傷了都搞不清楚。一直到高中踏入女校,她才慢慢鬆動這樣的想法。 「高中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她說,說起這句話的時候不像是過去式,彷彿那一切仍在眼前眼前所及盡是女孩,女孩們練儀隊、打籃球,成群結隊或孤身一人,美豔、清純或帥氣,各種可能在此被釋放。「高中的我有段時間是剃平頭的,想嘗試自己性別的樣子,也因為在那個環境中被接受的range很大,卻不存在著批判性,所以非常快樂。」 不只是性別上的突破,性向亦然。 黃郁晴高中參與戲劇社時,第一次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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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直接把毛線帶去排練場
音樂劇演員張芳瑜:我就是這麼容易著魔啊!
近年鬼事特多,疫情席捲百工,世界局勢動盪,卻不知是否與此稍有關聯,日本鬼怪漫畫討論度極高,在一年將盡之時,有3場展覽於台灣同時掀起:無論是跟著《鬼滅之刃》殺鬼,在仇恨的形體消逝以前、看見無論人鬼背後都有埋藏極深的故事;或者參與《咒術迴戰》的戰役,理解最軟弱之人有可能才是化解危機的關鍵;同時,鬼怪界也吹起老派風潮,引領我們進入《鬼太郎》,一睹可親可愛的妖將在台灣重啟話題。 不過,世間有形而下的鬼怪之狀,也有形而上的離奇「鬼事」任何工作都有可能發生瓶頸、煩惱、挫折與荒誕之事,且面臨的景況各有不同,本次我們邀請台灣的創作者一同「抓鬼」,探究不同藝術領域間的苦痛心酸,且好奇此些人是如何一一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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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演員暨導演
韋以丞@華山文創園區
學習劇場設計出身,韋以丞如今在舞台上時而擔任編舞、導演,簡直無所不能,其中,又以演員的身分最為人所知。他的表演生活與其飲食習慣一樣,沒有章法、捨去界線、勇敢冒險並創造驚奇。此番形容詞,端看他的蛋炒飯食譜便可得到應證。 「有次我心血來潮,想自己動手做一份蛋炒飯。」他說,那次他從冰箱端出隔夜飯,且不急著下鍋,而是送進冷凍庫再冰五分鐘,「然後把雞蛋打散,直接讓冰過的米飯浸泡蛋汁。」他讓米粒吸飽蛋液、鍋底預熱、刷上牛油、倒入金黃米飯、大火快炒、撒上細蔥,最後鋪上滿滿一層起司粉「超級好吃。」他說。 韋以丞滿足地回憶著。儘管作法全然不符合蛋炒飯的料理流程,誰會想到要結合義式起司與中式炒飯呢?然而他所有的吃食靈感,往往都來自不願被任何既定印象框架,他喜於冒險,跟隨直覺。 所謂不被界線框定,不只是他吃什麼,更是他「什麼時候吃」。韋以丞說:「我的飲食規劃就是沒有規劃。」他聽從身體的需求,起床喝杯咖啡,中午若不甚餓就不吃午餐,「但如果心血來潮想吃麻辣鍋,我就會一個人去吃。」身體需要什麼,他就給予什麼,光是如此,便找到他作為創作者的養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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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演員
宮能安@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
宮能安心底有一盞偏執狂的燈,一旦點亮,就非得把目標任務完成才肯罷休。例如自2016年開始,由他發展出來的《地球人遇見小王子》的單人說演劇場,跨足海內外,迄今已達600多場演出紀錄。又例如當初他為了離開家鄉的舒適圈,從高雄北上來台,尋著零星釋出的徵選活動,硬是鼓勵自己踏入音樂劇的範疇試試看。他說:「我是學表演出身的,音樂不算是我最擅長的事情,在台上開口唱歌還是會有點緊繃。」 不過,燈畢竟點亮了。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要成為一名演員了,因此前方遇到任何挑戰,他都敢於嘗試。 這份偏執的狀態,在求學時期略見端倪,「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宮能安說。以吃飯為例「國高中的營養午餐不是都會用鐵桶裝嗎?現在回想起來,我吃白飯的時候,很喜歡挖桶子中4個邊角的部分,因為那裡靠近鍋邊、濕氣最重,入口軟爛。」 他一面說一邊解釋,像是泰國那種粒粒分明的米飯不喜,柔軟的越光米大好。宮能安喜好分明,卻又不張揚,經常把那盞燈亮在無人看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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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G│Group
永續之旅,在日常中啟航
早在「永續」成為一個標籤以前,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下簡稱無獨有偶)就已經做好準備了。藝術總監鄭嘉音說,最初,劇團的成立,就本不為服務單一概念而做,「我們不只是為了一齣戲而生,一開始想的就是長久營運的想法,因此秉持著愛物惜物的出發點,自然而然就做出了很多決定。後來才發現,這些決定在近年來都能夠被套進『永續』這個議題中去談。」正因如此,今(2023)年受邀為國家兩廳院的駐館藝術團隊,他們得以用一個更縝密的方式將過去的習慣為基底,將諸多知識融會貫通,無論是資源整合或是人事思考,都向前跨了一大步。 以理性判斷,捨去情感的盲點 無獨有偶的團員,除了有各自的創作身分,其中亦有部分成員加入永續小組,特別處理劇團與永續發展的落實面向。小組長李豐丞為製偶師,聊到與兩廳院合作的這一年,感觸良多。談起合作近一年的變化,他說:「其實跟多數人一樣,我們過去對於『永續』的想法,也會不自覺與『環保』劃上等號。」 無獨有偶多年來承接過許多公私立單位的委託專案,每每需要盡力符合委製單位所需之「亮點」,並達到諸多KPI需求。起初面對兩廳院的邀請,劇團的心情也是這般想像的,以為是要做一場更大型的「煙火式」表演,製作以一齣戲來強調環保的重要實則非也。「面對永續的議題,兩廳院的觀念走得很前面,讓我們能夠時實實在在進行這樣的行動,而不再只是淪於表面。」李豐丞道。 鄭嘉音解釋:「我們一開始收到合作邀請時,館方就告訴我們,這個合作的重點不在結案的成果,而是整個團隊的經營方向。這讓我們得到一個勇氣,可以好好思考過去有哪些力有未逮之處,能趁這個機會去內化、搜集資料⋯⋯」除此之外,兩廳院亦結合顧問資源,不同單位的整合介紹,使劇團能夠往前跨出劇場的範疇,讓大家不僅只是身為一個創作者,而是以一個「人」的狀態,思考「永續」。 期間,最顯著的差別,是他們習得以「理性」地去判斷,而非感性地選擇。 「過去,我們常常會覺得所有東西都值得被保留下來的,但現在,我們對於什麼該留、什麼該捨的抉擇,學習不以情感為導向。」鄭嘉音解釋。 李豐丞進一步舉例,以木材來說,若小於一個手掌者,多半是需要捨棄的材料,「這些規則也是這些年慢慢發展出來的,我們永續小組在做的事情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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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用戲劇牽起放飛的青春
從2014年的「風箏計畫」到2022年的「牽風箏的人」,青少年表演藝術聯盟(簡稱青藝盟)盟主余浩瑋面對特殊境遇青少年的藝術教育,開始從個人投入,擴散到專業人士加入與師資培訓,橫向擴展也向下扎根,讓更多青少年獲得戲劇的影響。 橫向擴展:從「自我表達」開始的訓練 2017年,余浩瑋將這類藝術教育從「安置機構」轉到「中介教育學校」,希望能提早接觸到特殊境遇青少年,改變他們的生命經驗。那時也開始尋求合作夥伴,而與他合作很長時間的是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戲劇學系的何一梵老師。 平常多半是面對大學生、研究生的大學教授,何一梵笑說:「我二女兒現在才高一,因此前兩年還是國中生叛逆的階段。所以我去那邊上課,覺得非常熟悉。」他將自己對莎士比亞研究的專業,轉化成一套閱讀劇本的課程,旨在讓青少年可以「好好說話」。而這套課程始於2016年,何一梵受學生邀請到桃園龜山國中帶領戲劇課程,於是從自身經驗出發,認為台灣社會中的許多大人仍不善於表達意見,往往流於情緒煽動、隱忍不說等,若要邁向更健全的公民社會,其中一個條件是「希望每個人都能夠好好說話」。同時,也從西方教育系統看到我們所缺乏的「修辭學」相關學習。 他認為:「莎士比亞的台詞寫得很好,翻譯成中文都還是很有道理,於是有了好的話讓學生可以說,然後就可以先去體會什麼叫『好好說話』。」他將部分台詞拿掉,讓學生填空,例如《威尼斯商人》中的猶太人、基督徒等名詞,可以連結到自己關心的被壓迫族群,可能是同志、可能是原住民。何一梵表示,在過程中也開始出現預期之外的答案,例如國產車、御宅族等,都反映出每位學生各自的生命經驗。他認為:「能夠開始表達自己的委屈,然後說出來,那是一個很簡單的開始。我希望可以再延伸下去,有一天他就可以體會到『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