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五月即将届满五岁的原舞者,从发迹于高雄的一个小团体,经过获得文建会国际团队扶植计划补助的阶段,正往成立基金会之路迈进,其间成长过程虽辛苦,却是一步一脚印。虽然最近传出原舞者行政总监陈锦诚倦勤的消息,但是一个健全的行政系统建立是不该因人事异动而有太大影响。原舞者或许正面临著发展过程中的重要阶段。
从部落到国际
原舞者于民国七十九年底成立,当初一群热情、来自不同部族的原住民朋友聚集在高雄山胞会馆开始学习原住民歌谣及舞蹈,并做简单的演出活动。由于物资、经费都很缺乏,因此演出时「十八位团员租了两部九人坐的车子,塞进二十七套传统服饰及九个人近一个月的行李,晓行夜宿,巡回全省演出」。
但是许多团员为了家庭生计问题,相继离去,舞团亦因财务及人员问题,面临解散危机,幸赖高雄当时艺文界及新闻界组成「原舞者后援会」,及请大专院校的原住民学生帮忙参与学习及演出,才勉强撑了下去。
民国八十年下半年,原舞者首次获得文建会的补助,进行假日广场巡回演出,及田野调查的计划,于是原舞者在中央硏究院民族所胡台丽博士的指导下,前往台东卑南王部落参加年祭并做田野采集,同时将训练基地由高雄草衙迁到台北新店。在往后的一年内,原舞者的发展从单纯的歌舞学习拓展到田野工作,及在学校间简单的示范讲座等。
八十一年底,原舞者获选为文建会首次的「国际团队扶植计划」,开始了另一个不同阶段的发展。在经费较为宽容的情形下,原舞者希望「透过歌舞推介原住民丰富的人文世界」,但如果要累积这些推介的成果,并使工作稳定成长,必须有良好的人才培训计划,不管是行政人才或是艺术人才。于是借由扶植计划的补助,原舞者的专职人员在薪资及工作上较以往稳定,也开始有能力举办文化营及硏讨会,而田野工作则更深入而扎实的进行。
去年原舞者继续获得这项扶植计划的补助。直到现在,原舞者已推出「山水篇」、「怀念年祭」、「年的跨越」、「矮人的叮咛」、「向原鄕致敬」等五个制作,在田野调查方面,亦在有计划的采集与学习过程中,先后走访阿美族(宜湾、奇美、东昌)、邹族(达邦、特富野)、卑南族(南王)、赛夏(五峰)、排湾……等部落,参加学习各种祭典仪式,并曾三度出国,赴欧美加等国巡回演出。另外为推广原住民文化,与学校的教学合作除各大专院校外,已推及至高中、职校,及都市原住民小学生;而举办原住民歌舞文化营与「从部落到剧场」硏讨会等,亦使原住民文化硏究成为社会的焦点之一。
问题回顾
在上述的发展过程中,其实原舞者并非那么容易的就一路走过来,也不是有经济上的补助来源就可以把一切问题解决。诚如舞者曾丽芳所言,大部分的舞者或原住民,在考虑自己的未来时,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许多人都会优先考虑到九族文化村工作,而非原舞者,一方面薪水多而稳定,另方面不像原舞者这样为了一场演出要花费许多心力,观光客看的多半只是一成不变的简单舞步,于是,选择原舞者或留在原舞者的人,非但居少数,且面临随时可能离开的危机。
事实上大部分的剧团亦如原舞者一般,生活的条件大半比不上其他的行业或工作环境,因此团员的流失与异动是一个久未解决的问题。对此,如果想克服的话,寻求一个向心力与离心力的平衡点,对维系团的存在与运作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关键。
曾丽芳解释,从早期留下来的团员与舞者来看,他们都是在生活中经过了一番辛苦的调整,而使整个生活的型态能配合舞团的作息;例如忍受每个月不到一万元的待遇,做的部是全职的工作,而生活开销,经过自己特别的办法去减少,或免费住亲戚朋友家,或更辛苦的找一份兼差的工作来贴补,才能在舞团内工作,练习歌舞。于是,让每个团员向外去各自寻求解决生计问题的离心力,与在团内能有进展的依自己的兴趣与志愿发展的向心力,必须位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团员才能继续待下去;反之,只有单纯的向心力,有强烈的文化使命感,却没有足以处理生活问题的空间,或是生活的压力大到必须要花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才能维系基本开销或解决生活问题,离心力增大的时候,那么人员一定无法留住,团也势必无法运作而瓦解。
但是留下来继续奋斗的团员,又要面临另一个问题,即是团内的工作到底应该如何进行?理想应如何变成实践的过程?
曾担任原舞者行政总监达四年的陈锦诚表示,原舞者在拿到第一次国际团队扶植补助前,已逐渐发展出一套完整的资料记录保存方式;举凡原舞者制作过的演出、举办过的文化营、田野调查的过程与内容,还有每个团员的个人档案资料等,都详细的予以分门别类,所有的成果以照片、剪报、录音带、录影带、书面硏究报吿、相关硏究资料等方式建立起来,日后如有新进团员想了解团内已有的经历,就可以从这些当中获得。
除工作外,团员的个人资料也花很多时间建立,包括:个人简介、自传、学习原住民歌舞一览表、学习原住民歌舞纪录、田野观察与学习、演出经历、推广工作纪录(筹办文化营、教学活动、演讲推广活动等)、参与文化硏习营纪录、发表文章等。由这个人资料档的保存,可以明显的看出团员的成长与累积,而这个成果不仅是个人的,也可说是属于整个团所培养出的内在素质。依此,每个人都可很淸楚为自己的未来规划,知道下一步要学什么,还有什么不足处。
另外,整个团的所有物资,都做了明确的目录与淸册,如此累积下来的可利用物品就可为每个人所熟知运用,而不致遗失。如所有的图书、杂志、期刊、录影带与录音带、办公室器材、服装、道具、音响等,都做成目录以供检索,于是,舞团变成一个小型但渐渐成长的资讯中心,使每一步的努力成果都留了下来。
在这样的资料保存处理下,原舞者拥有在各艺术团体中独特的组织体系,统合智慧财产与物资财产,而让团员得以在做年度计划时,淸楚自己的定位,不致茫然凭空想像团务情况与方向。而争取补助案,也就是靠这样的组织企画,才得以呈现自己的优缺点及真正所需。
陈锦诚并且补充说,除了组织外,在进行每一个案子时,团内都抱著一种有任何一个制作失败,就可能导致团瓦解的态度来做,因为专职人员的薪水可能因此而发不出来。而在审核每一笔款项时都非常小心,甚至如电话费过高,都得讨论出根源,以免造成浪费。只有在这样的紧缩预算,并且利用义工的情形下,团内事务才能维持运作。
成立基金会解决行政问题
纵使有国际团队扶植计划的补助,原舞者仍然遇到一些困难,曾丽芳表示,在没有学校艺术教育做为人才培育后盾的情形下,人才的补充与养成仍将是原舞者要面对的最大难题,不只舞者难寻,专职团员也由十三人锐减为九人。原舞者在未来期盼能进一步将团内事务分为教学推广组、专案硏究组、行政组及演出组等,做为永续经营的最有力基础。
另外,现在原舞者的非法人身份不利于从事募款及行政组织的正常运作,日后希望能改为法人身份,解除这种限制,而在人才培训、税务、行政等方面广开资源。
在制作演出上,原舞者的歌舞表演本异于其他演出,需要花更长时间来训练,及配合祭典时间从事田野采集与学习,因此成本也相对提高。而训练人员的场所,及日常行政事务的办公处所,目前都由优剧场赞助,因此期望未来能建立一个属于原舞者的训练基地,或是部落保留区等,以做为原住民歌舞的传承及人文中心。
于是原舞者希望成立基金会,不但在法律上取得一个地位,经费运作上也较宽裕。陈锦诚表示:当然任何一个团体都必须自己有实力、有成绩,也有一些自谋生存的管道,若是完全依赖政府,是非常不健康的现象。原舞者在这四年多以来,不但有二百多场演出,巡回多个国家,并且也有为数不少的坚强观众群,这些都将成为原舞者再出发的最好基础,也是原舞者有资格争取补助,或是向企业及个人寻求赞助的最好证明。
陈锦诚解释,个人的赞助很重要,比如说原舞者根据历年的问卷调查统计,已约有二千个忠实的核心观众,如果这些人每人每年能赞助舞团一千元,那么积少成多,也将聚集二百万之数,这是台北县基金会成立所需有的最少金额(但原舞者希望申请中央级的基金会,故筹募基金需一千万),在这种情形下,一千元即可达成二百万的力量,每个个人都变得非常重要了。
基金会之路可行吗?
原舞者这样的经历对其他艺术团体而言,到底有多少参考价値?基金会是不是每个艺术团体在台湾的文化环境下,一条可行之路?
陈锦诚认为不见得是唯一的路,但却是绝对可行之路。原舞者一路走来,除了上面提及的过程反省値得参考外,尙有以下几点是値得注意的:
一、新的艺术团体必须先行充实自己的实力,至少可能会独立支持一年,但这是正常的情形,不必多加抱怨,应利用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所在。
二、原舞者有自己的忠实观众群,这是靠多年的辛苦演出实力争取来的,成立基金会可以求助于这些人者良多,同样的,各艺术团体只要好好的努力创作,一样会建立起自己的观众群,不同的艺术范畴有著不同的观众,这些都是可以经营的,不必担心有用完的一天,因此,不管要不要成立基金会,艺术团体都可以先掌握自己的观众,自然许多赞助资源也会由其中获得。
三、发展稳定的专职人员,特别是行政中枢,不论是那个艺术团体,这点对资料的整理、团务的推动、经验的累积,都有很大的助益。
四、建立工作、人员、物资财产等资料纪录,成为团内成果的累积及未来规划之依据,发挥承先启后的组织功效。而各种淸册可以每年公布,以资灵活运用,特别是在成立基金会后,团内的每件资产都将淸楚的成为公有物,而不致流失。
文字|廖抱一 剧场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