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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邝为立冷眼旁观叙述传说。(陈德昌 摄 城市当代舞蹈团 提供)
香港 环球舞台/香港

溯浑沌诸事,叹红尘痴儿

去年七月回归之前,黎海宁为「城市当代舞团」编作《革命京剧-九七封印》,该出舞剧充满了「世纪末的顚覆与毁灭」。今年新作《创世纪》传达「起始与重生」的希望,溯回了亿万年前的宇宙洪荒,演出的场地也从大舞台迁进小剧场,更邀集一票艺坛玩家天马行空地「疯」一场。

去年七月回归之前,黎海宁为「城市当代舞团」编作《革命京剧-九七封印》,该出舞剧充满了「世纪末的顚覆与毁灭」。今年新作《创世纪》传达「起始与重生」的希望,溯回了亿万年前的宇宙洪荒,演出的场地也从大舞台迁进小剧场,更邀集一票艺坛玩家天马行空地「疯」一场。

对本地舞迷来说,香港编舞家黎海宁早已是个熟悉的名字。她近两年在台湾呈现的作品《不眠夜》(1987)、《女人心事》(1996),及与罗曼菲合作的《天国出走》(1996),充分展现了黎氏风格的本质:都会的、语言的、剧场化的,其中更有成熟女子的致密思维。但回到香港的黎海宁,可有些因时因地的改变呢?

去年在七月回归之前,黎海宁为「城市当代舞团」编作了《革命京剧-九七封印》。这略带政治意味的命名,的确引起外界的臆测与联想。笔者未能幸逢其会,但据黎海宁表示,该出舞剧充满了「世纪末的顚覆与毁灭」,因此,她想藉新作传达「起始与重生」的希望,听来还蛮顺理成章的。只是,这个「起始」竟一溯溯回了亿万年前的宇宙洪荒,演出的场地也从大舞台迁进小剧场,更邀集一票艺坛玩家一同天马行空地「疯」一场。

传说演译 奇峰迭起

为了营造相「望」成趣的效果,香港文化中心小剧场的观众席被设计成隔「台」对立的两岸,而一个个用肢体与声音诉说的各族创世故事就在其间登场。担任说书人的是「沙砖上剧团」的导演邝为立(酷战纪事[台北版]《烂命一条》),在他冷眼旁观叙述的传说片段中,却不一定阐明著舞者的动作演绎。惯于线性思考的观众,这回可要面对情境跳接的挑战,因为《创世记》里六段的标题虽以逻辑排列,但内容却因传说节选的南辕北辙,而造成奇峰迭起,甚至让人反应不及的结果。

《创世记》始于暗暗,一名黑罩蒙头的赤裸男子在抽搐与挣扎中开启了未知的〈浑沌〉。在不安的喘息里,男体强烈地颤动收缩以至僵直;这般的困兽之斗,难道只因为灵魂之窗受了遮蔽吗?伴著北美原住民的哼唧声,那氛围竟有些受诅蛊惑的调调了。

晦明间,说书人娓娓地说起玛雅族的十三天〈创世〉,十来个舞者身裹肉色胎布,手持莲形烛灯,自舞台四角步入,并以灯光为记,在舞台上自构了一个个小圈圈。在这方寸之间发生的,仍延续著上一段的巫咒妖魅:舞者们或嘶吼、或倒立、或作生产的呼痛,或作受难的呻吟。表现形式虽近似舞踏,但身体动力却是用胸口以上的气在带动,而不如土方巽所言,以「腹脐」为出发点,以传达出深入脏腑的撼动。

女娲灵动 劫后逢灾

接下来一段反映出「自己即是创造,万物由我衍生」的独舞,也遭到流于表面的困境,让我不禁有些担心,会不会这一百分钟都在这种自体分裂的莫名伤痛里度过呢?所幸,黎海宁在下一节〈造人〉中重拾她拿手的女性特质与节奏感:一条石凳上排排坐的四名女子,随著滴答声依序动作,精确地舞出了奇异的现代感;台湾舞者张慈妤演绎的〈女娲〉一段,细腻地掌握住母神「人面蛇身」的灵动,看著她蜿蜒的身躯轻巧地缠上对手,真叫人为这位云门女儿的成长感到骄傲。

抛下开天辟地的题旨可能带来的包袱,黎海宁扯起巨大布幕,祭出断肢拼凑的偶,表演一场〈造人〉的皮影戏,颇富庙会的热闹况味。由断肢勉强组成的新生「人类」,在多变的神旨下,不过是仓促成型的傀儡,面对下一瞬间布幕化成的生死海,立刻崩坏得七零八落,就算有舞者肩扶手持著,也渡不到彼岸,更看不到万能的神才见得到的世界全貌。

渐入佳境的编作在〈洪水〉中因黎氏风格的彰显,而转进一个新高峰。藉著「四肢受缚的造物主,被松绑后将生重灾」的传说作隐喩,四对在腹间以索互缠相连的男女,彼此依赖、拮抗,却又逃不出对方的牵制。唉!世间男女各是各的灾神,各也是各的造物主。而这里的男女既可以是独立的两方,亦可以是自我的一体两面,正在内部作永恒的争斗!

重复呢喃 扑身人海

至此,已放开来玩的黎海宁,忽地以〈洪水〉为引,突发狂想地加入了一段豪雨成灾的气象报吿:一对著蛙镜泳装的现代男女,在波光粼粼中交换著没头没脑的对话。无厘头的趣味笑果极佳,一扫方才的沉重心事,也为下一节的互动铺路。

逃过了洪水大难,倒楣的人类现在得面临无法沟通的困难。在〈遗民〉一节里,狂乱的舞者在观众席间奔窜,激动地向面前任何一人叽哩咕噜的陈述某种危急状况,说的没用,乾脆比手划脚,最后连说书人也失去了沟通的能力,颓然看著一票戴著发光面具的神在观众席顶上狞笑欢庆。

渐入尾声的《创世记》,此时加入的是一曲绝望的双人舞:绷带裹面的西服男子无情地拒绝著那如菟丝女萝般全心依存的女人。此般纠葛的说服力略嫌不足,这无关乎舞技优劣,只是作为时空与心绪的跳接点,此双人舞只承接了前情,却连不到后续的转折。

即使与前段出现衔接的断层,收场的〈再创世〉仍是个语带玄机的漂亮句点。黑暗中,只见说书人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无意义的字母组句显现在地板上;键入、删除、再键入、再删除,而裸身的舞者悄然滑入,文字遂翻腾烙纹于体上。这是编作者对下一世纪的预言吗?还好,她是乐观的。说书人终究抛下了掌控的机器,扑身加入匍匐蜷伏的人海里。

纵观全作,充满实验性的《创世记》在结构上的确有些无法自圆其说的不顺畅,却不乏叫人眼睛一亮的惊喜;黎海宁悉心收集的各国少数民族音乐,开展了一个尘世之外的面向,値得在此特别赞许;服装、灯光与布景亦各善尽其职。作为一个小剧场作品,《创世记》可以说是黎海宁在大前题下思考小我的醒神小品。

 

文字|黄琇瑜 伦敦城市大学艺术评论硕士后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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