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奥尼尔仍是我最心仪的当代剧作家,他的《长夜漫漫路迢迢》也仍是我盼望能够一再重读的剧本,但这样说又总让我不由想到《双姝怨》,两者在绝对不同的政治立场,生命却同样地弥散著令人心痛的悲伤。因为「性别/身分」是在这样复杂的文化脉络中被建构,而反映了支配与权力的美丽与哀愁。
新点子剧展—爱情说—《双姝怨》
11/8~10 7:30pm
10/10~11 2:30pm
台北国家戏剧院实验剧场
INFO 02-33939888
假若有人问我:最心仪的当代剧作家是谁呢?我毫不迟疑地会说:尤金.奥尼尔(Eugene O’Neill)。他的经典剧作《长夜漫漫路迢迢》Long Day’s Journey Into Night(1956),从少年时代读到这个剧本开始,至数年前重读一次,同样深深吸引住我,对生命也再一次充满忧伤。
从欧尼尔的诗化写实主义看《双姝怨》
一九一○年代在美国兴起的小剧场运动,与一九二○年代尤金.奥尼尔在百老汇的崛起是有关连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奥尼尔具有中产阶级品味的「诗化写实主义」;不可否认,他的个人风格提高了美国戏剧的成熟度。因此,一九三四年莉莉安.海曼的代表作The Children’s Hour(中文剧名沿用电影翻译片名《双姝怨》),出现在「文学剧场」己形成美国剧坛的主流之中,因被认为涉及到当时算是禁忌的「女同性恋」话题,又把主流推进到女性「身分认同」这个敏感的议题上;到了战后像田纳西.威廉斯的《欲望街车》(1947)等以「女性」作为中心主题的剧作出现,「性别/身分」所意味的女性、人种、性就更进一步成为六○年代在「剧场革命」中的主要议题。这个脉络的发展,也让我在重读《长夜漫漫路迢迢》之余,忍不住会以奥尼尔的「诗化写实主义」比较《双姝怨》在历史命定中的女性。
尤金.奥尼尔的「诗化写实主义」,不只是要书写出语言的诗感,舞台装置及灯光设计也都包含在诗感之中,虽以日常话语的叙述,竟使全剧散发著命运悲剧的象征意味,这样具有壮大感的美学,基本上标榜的仍是异性恋主义的白人男性主体;而《双姝怨》中两位女性主人翁所反映的,又恰恰是被这样的白人男性文化逼回肉体深处,寻觅阴性话语的叙述主体。这样的压抑在《双姝怨》的剧中人身上,与其说是一个弱势阶级的问题,还不如说就是一个跟支配与权力有关的政治问题。
不同的政治立场,一样的生命悲伤
尤金.奥尼尔仍是我最心仪的当代剧作家,他的《长夜漫漫路迢迢》也仍是我盼望能够一再重读的剧本,但这样说又总让我不由想到《双姝怨》,两者在绝对不同的政治立场,生命却同样地弥散著令人心痛的悲伤。因为「性别/身分」是在这样复杂的文化脉络中被建构,而反映了支配与权力的美丽与哀愁。当我决定把莉莉安.海曼的《双姝怨》搬到台湾的剧场时,我也决定了剧中两个女人的故事,一定要在一个弥散著美丽与哀愁的殖民地发生。
文字|王墨林 《双姝怨》导演
压抑的女性情感,低歛的形体美学
王墨林《双姝怨》 召唤殖民的身体记忆
文字 廖俊逞
去年得知罹患癌症之后,「死亡」对剧场资深编导王墨林而言,似乎越来越具体,也促使他开始探索死亡与存在的关系,回溯过往记忆,并将之转化为创作美学的思考。他说,最初浮现脑海的是电影《时时刻刻》中吴尔芙的死亡场景,他发现女人对死亡、对身体的态度竟是如此百转千回,如此牵绊、迷人;于是让他决定将年轻时读过的美国剧作家莉莉安.海曼(Lullian Hellman)的剧本《双姝怨》The children’s hour搬上舞台,透过戏里两个女性之间的暧昧难解的关系,诉说女人深邃幽微的爱与死。
《双姝怨》六○年代曾由好莱坞导演威廉.惠勒(William Wyler)搬上银幕,影星奥黛莉.赫本、莎莉.麦克琳主演。王墨林依据原剧的第三幕而改编为一出独幕剧,背景从美国置换为一九四○年代殖民时期的上海和台湾,在剧中移植自己童年的身体记忆,渗透殖民文化的美感。「虽然我是外省人,但却是在遗留著日本殖民氛围的眷村长大,住在日式老房子里;出生的时候,是日本接生婆把我接生下来,直到念中学时,每年过年都还有师傅到院子里帮我家换洗榻榻米,而睡在榻榻米上、床顶挂著蚊帐,那种日本房子的身体感,是我不能逃避,也不能掩饰的身体记忆。」
改编后的《双姝怨》聚焦于两个女子相互扶持、相互依恋,却非「女同志」一语可以化约的暧昧情感,她俩既共同拥有过去的记忆,又一起面对未知的命运,从手帕交到相濡以沫,历史即使翻转,她们的心灵却仍然深深囚禁于殖民记忆之中。剧中两个时代场景交相对照,如前世今生,又如时间座标上两座孤岛,不同时空背景,同样的女性命运。王墨林说,他尝试运用极简的剧场美学,几乎不用配乐、简约的灯光、低歛的形体,建构出那个压抑的时代氛围中,一切仿佛停滞,只有时间汨汨流动,两个女子絮絮叨叨、私语窃窃,吐露著她们的美丽与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