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艺术杂志

谁说爱情是没有条件的奉献？要展现自己的价值才能获致真爱！如果女人不断地以姿色换得虚荣时，又能让多少男人真正领悟到——色，即是空？

匈牙利作曲家巴尔托克毕生唯一的歌剧作品《蓝胡子公爵的城堡》，或许能多少阐释这样的意涵。赢得芳心的蓝胡子，一心想要的是夜夜春宵，然而执意要嫁给蓝胡子的尤蒂，好奇的却是城堡中的那神秘的七道门。为了得到房门钥匙，她使尽全力地诱惑，但欲火焚身的蓝胡子，到头来得到的，却仍是一场空梦。

「蓝胡子」据闻是原自法国的童话故事，但实际上也许真有其人。有传说蓝胡子是个同性恋者，他拥有广阔的领土和城堡，却以金钱诱惑少男少女进入城堡泄欲并加以杀害。有人认为故事的主角，是依据圣女贞德的战友基耶．德．黑（Gilles de Rais）发展而来，但也有人认为杀妻的行为，是在描绘英王亨利八世。

从昆剧《活捉》  到蓝胡子的前妻冤魂

但从传说到童话、从童话到歌剧，让歌剧导演曾道雄联想到了《活捉》这出昆曲剧码。他问说：「阎惜姣为何不去找杀害她的宋江报仇索命，反而直接来『活捉』张文远？」没错，对阎惜姣而言，宋江是否得杀人偿命，已无关要旨，诱勾张三（张文远）的魂魄、到阴间再续未竟情缘，才是她所要的。从这里，曾道雄得到了灵感，选择将蓝胡子的三位前妻，解释成为被冤杀的鬼魂，尤蒂打开最后一道门时，她们就在蓝胡子的眼前显灵。但她们，不会像阎惜姣活捉张三那样，将蓝胡子带走，而是给了一个对男人最为深沉的惩罚：让蓝胡子「身陷于无尽的孤独之中，承受著灵肉的饥渴煎熬、永不得解决！」

舞台七道门后面，隐藏著多少秘密，这个剧情的密码就埋在于管弦乐的音符之间。尤蒂从蓝胡子手中，先要到了两把钥匙。打开了第一道门，她看到「刑具房」，她意识到公爵残暴的一面。接著的是「武器库」，管弦乐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颤音，随后响起的是铜管乐，代表了男性向往征战的雄心与追求荣耀的一面。拗不过尤蒂的一再索求，蓝胡子乾脆一次再给了她三把钥匙，并要她不要再问下去了。这次尤蒂接连发现了灿烂夺目的金银财宝，还有五彩缤纷的神秘花园。但仔细一看，珠宝和花朵，都是血迹斑斑。接著她打开第五道门，展现在尤蒂面前的，是蓝胡子一望无际的领地，有森林、有河川、有平原。当他道出：「这就是我的山川、我的土地」时，故事也来到了全剧的屋脊高峰，管弦乐爆发出的总奏音响，将会充满整个剧院殿堂。

七道门的音乐密码  隐喻男女不同的欲望

「在我把身体奉献给你之前，先打开第六道门。」这是尤蒂的条件。忍著欲火，蓝胡子只好又给了她第六道门的钥匙。尤蒂打开门，看到一潭乳白滑润的池水，那是前妻们流下的眼泪；当泪池起了涟漪，管弦乐及竖琴也奏出波动的音效。最后尤蒂在即将宽衣解带之际，却突然翻身跃起，坚决要打开那第七道门。就这样，蓝胡子三位前妻的幽魂就乘隙回来，她们分别是在他清晨、正午、黄昏时找到的；而蓝胡子说：他最美的女子，是在夜里找到，她正是今晚的新娘尤蒂！而尤蒂最后，是否也一样难逃其他妻子的宿命，被永恒的黑夜所吞噬呢？

《蓝胡子公爵的城堡》的故事，蕴含著深层的隐喻。曾道雄说：蓝胡子与尤蒂显示著两性与生俱来的需求差异。从希腊神话的天神宙斯到阿波罗，乃至于传奇故事中的唐．乔望尼等，都可一窥男性倾向于猎取与占有的强势欲念，其间，荣耀、权力版图与性，相衍而生。性的欲望易于满足，却又很快再生。相反的，女性的自我迷惑，则慕情于心目中，那真命天子慑人魂魄的形象，以及他所营造出的诱人情境与氛围，她可能会一厢情愿地编织幻想，甚或痴心捕捉短暂荣耀和幸福的期盼，导致最后因无法自拔而宁愿飞蛾赴火。而她一旦走入了他的世界，却又急于探测他的底细。蓝胡子只急于满足自己欲望，却禁止别人窥视他的心房；而女性常作这种无谓牺牲，即使前仆后继，最后蓝胡子还是回到孤独。

给观众需要知道的  破天荒以上半场导聆

为什么曾道雄常要演出些冷门、却也珍贵的歌剧作品呢？「我们不要只是出产消费者『喜欢』的东西，而是要制作消费者『需要』的产品！」这句『松下电器』的创办人——松下幸之助所说的话，几乎成为曾道雄的座右铭。他做了四十部歌剧，担任指挥、导演、歌者，甚至编剧和作曲，就是源于这样的动机：「我不只要演出大家熟悉喜爱的歌剧，更重要的，是要制作台湾需要知道的歌剧。」即使维持艺术与票房平衡不容易，他仍坚持拓展爱乐者的欣赏范畴。

《蓝胡子公爵的城堡》将和他以往推出的一些歌剧一样，以中文译词来演唱，剧中语韵都经过曾道雄细心调整，连投影字幕也编排得简洁易懂，让观众欣赏表演时，不至于感觉像在「读剧本」。值得一提的是剧中的蓝胡子公爵城堡，七道门变化的灯光特效，是本剧的设计重点。而舞台上，若从平面图看，可发现在斜坡道上搭起的正是一个寓意深远的十字架。曾道雄说，这或许是个迷信，但他愿在舞台上展现幽魂时，心中有个祷念。值得一提的是，上半场曾道雄将用四十五分钟的时间，破天荒地站在乐池中，以整个管弦乐团来向台下的观众，作个现场深入的导聆，这样在下半场完整演出前，观众不必事先做功课，就可以熟知故事、乐段、主题及所有的重点。

两场的男女主角皆由男中音巫白玉玺与次女高音李聿担任，第二场的指挥则是台艺大音乐系管弦乐乐团指挥吕淑玲。这是否有世代传承的意味？曾道雄微笑闪过一丝的慧黠：「吕老师是很严谨的指挥，我们和台艺大音乐系乐团合作，学生们也难得可以接触到巴尔托克的现代歌剧，对我们师生而言都是个挑战。可喜的是：学生优秀，可塑性高；而我正好更可从吕老师和年轻学子的身上，偷偷再学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