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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主角们穿梭于时间之流中,游走过去、现在、未来之间,时间的流逝与变幻无常,他们乐在其中却也持续地与之抵抗奋战。(Luk Monsaert 摄 国立中正文化中心 提供)
特别企画 Feature 她的舞台异语/即将上场

赤裸的真实 混乱的温柔

编舞家布拉德勒与《栀子花》

去年以《断章取"艺"-献给碧娜》令台下观众深受感动的比利时当代舞团,在今年的国际剧场艺术节中带来更令人期待的新作《栀子花》。向来以作品描绘受困的身体与艰辛的生活,《栀子花》的主题可说是编舞家布拉德勒历年来作品中最具话题性的,但一反群众的偷窥期待,这出以年华老去变装者为主角的剧/舞作,在「他们」变身为「她们」的过程中,展呈了温柔而混乱的人生真实。

去年以《断章取"艺"-献给碧娜》令台下观众深受感动的比利时当代舞团,在今年的国际剧场艺术节中带来更令人期待的新作《栀子花》。向来以作品描绘受困的身体与艰辛的生活,《栀子花》的主题可说是编舞家布拉德勒历年来作品中最具话题性的,但一反群众的偷窥期待,这出以年华老去变装者为主角的剧/舞作,在「他们」变身为「她们」的过程中,展呈了温柔而混乱的人生真实。

国际剧场艺术节—比利时当代舞团《栀子花》

5/11~12  19:30   5/13  14:30

台北 国家戏剧院

INFO  02-33939888

大踩「剧场伦理」界线的布拉德勒

比利时当代舞团(Les ballets C de la B)去年在台演出的《断章取“艺”—献给碧娜》Out of Context-for Pina乃是对骤逝的舞蹈界传奇——碧娜.鲍许致意之作,她也是亚兰.布拉德勒(Alain Platel)公开承认对他影响最为深远的唯一一人。舞作中大家不断尝试沟通理解,却落得分不清是兽是人低吟吼叫的回应,原始荒凉直浸到骨子里去。开场舞者们脱去衣物、相视不语,最后只剩一人孤单落寞,他邀请观众共舞,尴尬无回应的短暂时刻,激化了稍后有人上台给他大大拥抱的温暖情绪,至今让人低回不已。国外多有评论嫌弃此结尾是假仙操纵之举,质疑其以艺术之名践踏剧场伦理,但换个角度看,以人为创作、呈现核心的剧场现象,又如何能够完全脱离人为操弄与其中复杂的权力关系呢?

暴露内心妖魔  在黑暗中起舞

布拉德勒过往曾经把动物放上舞台,如《狼》Wolf中一群四处嗅闻、泰然自若的狗儿,还有早期更直接使用街头混混为主角,这些都曾引发争议。他的作品一向有著强烈真实感,也同时散发出超写实爆炸性氛围,这应与他过往特教工作经历与创作时大环境的转变有关;特别是前者,让他学习如何真诚接受个人不同殊异之处,并且进而找出为疾病所折磨的身体其独特美感所在。

一九八○年代一切才刚开始,他的发表都是小规模,以亲朋好友为主轴,多为男女情爱或家庭关系此类较为自我中心的个人化主题。九○年代惨烈的南斯拉夫内战,刺激他以作品反思社会政治议题,如与家乡根特(Ghent)青少年剧团“Victoria”合作的Moeder en KindBernadetjeAllemaal Indiaan。此三部曲探讨劳工阶级生活,粗暴失序的家庭关系压不住对温暖与爱的向往之情,渴求如此猛烈以致产生如嗑药上瘾般的毁灭性后果。

布拉德勒许多作品的主角都是社会边缘人,在处理人性黑暗与暴露内心妖魔之时,却丝毫没有指责怪罪或是怨怼不满这类的负面情绪,也不会有强加于上的价值道德批判,并且拒绝提出和解的方案。对布拉德勒而言,我们不需要知道所有问题的解答,但需要愿意花时间来琢磨。因为,这些问题实际上关乎生存的本质——活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万事如过眼云烟这样的回答,对他显得虚玄又残忍。这根本的疑惑促使他持续创作,以近乎宗教信仰般的虔诚,面对合作的伙伴与他们排练时所提出的动作素材。

如此这般,舞者才会在与他合作的过程中,更深刻确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造就出他们自然而然的表演样态与赤裸裸的现实感。也因而,即便舞台上总是混乱不堪,危险与恐惧无处不在,无论是个人的哀伤压抑、无聊孤寂,或是两两相待的残暴侵犯、欺骗绝情,仍然可以瞥见有尊严的容颜,也时而显现有温婉深情的踪迹。

无法随心所欲的脆弱身体

描绘受困的身体与艰辛的生活,一直是布拉德勒偏好所在。应是苦难中见真章吧,或可说是苦难之前,人人平等。他深信有缺憾的人如身障人士,更能与生活建立强而有力的直接连系,而舞蹈艺术,就在这个层次上与他们的身体产生感性呼应。布拉德勒至今已发展出一种可称之为是比利时式的舞蹈剧场风格,通常根源于日常生活,透过舞者间摩擦争执而制造的紧张对立、将熟悉的场景扭曲变形。从此而发展出的身体语汇具有冲撞感,正面迎战毫不妥协,动作乍看之下很像是街上人群随处可见的晃动摇摆,如此随意自在却又承载著巨大情感内涵。

不管是现实世俗还是精神性灵上的追求,舞者们的身体都透露出脆弱与不堪一击的物质性。想要伸出手去爱抚别人,却演变成苦毒追打,想要说些温言软语,最后吐出嘴巴的是狂乱咆哮,一心想要诱惑心上人,却让其痛苦难耐,渴望所做所为能够获得他人尊重,结果是自己出糗闹笑话。一切一切都指出动作作为意义媒介的局限,无法随心所欲使唤的身体,沟通必然挫败的命运,彰显出身体的表达极限,从而舞台上身体的展现,永远只能是对它的再现表意不能完备的追悼。表面上看得到的,必然少于隐藏其后被遮蔽的林林总总,那些诉说不尽、源源流逝的人间事。

生命如花朵  花儿何处去?

《栀子花》Gardenia的主题可说是布拉德勒历年来作品中最具话题性的,异装癖的生活经历怎么能够不让人多所揣测呢?虽然创作发想于巴塞隆纳一个真实异装癖表演场所的纪录片,多数表演者又是正港异装癖者,可这个作品硬是违背了媒体社会嗜血偷窥成癖广大群众的殷殷期待,什么惊悚催泪的故事也没有,招来许多失望责难的舞评。但是年华老去的主角们一脸皱纹,个人色彩鲜明,光是站著就满身是戏,想要不被吸引也难。

本舞作发想人兼主要叙事者Vanessa Van Durme传说是比利时第一位变性人,她低沉沧桑的嗓音,引领观众回忆舞台上已逝的诸位前辈们,缅怀真情随即被连珠炮的有色笑话给掩盖过去,与一旁著男装、神情紧绷,眼神有些迷惘的其他表演者形成诡异对比。接著的大变装解放气息浓厚,各类美魔女造型让人眼花撩乱,搭上古典音乐、流行老歌哼唱,娱乐与感伤兼容并存。比利时当代舞团以往作品都有著自白告解的主调,在这儿却是完全相反,愈是人为加工浓妆艳抹,主角们就愈发从容自在,表演与真实真正密不可分。

基本上,他们在舞台上直接变装幻化成为「她们」,这个过程中的矛盾情结才是关注焦点所在。做对位比较的是Timur Magomedgadzhiev和Griet Debacker这一对「正常」男女,Timur先是展现出肌肉男强健体态,后以嫌恶与自我怀疑的姿态抽搐抖动,无限哀愁崩裂而出;随后是与女性Griet的交战,两人欲拒还迎拉扯之中,是求之不得的失落,搭上最后一曲的〈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正是生命如花朵呀。

向外张望剧场  向内观照自己

向外张望看著剧场里的角色鬼魅一般进进出出,不论换装变性与否。舞台上他人的差异性反向过来丰富了我们对内心世界的认识,与自我的关系更加紧密亲近。在人类大群体中寻觅、求同存异,即便观看表演后,当下激情扰动困惑不安,这种起伏震荡,无有确切答案的暧昧感觉,未尝不是指引我们通往内在一探幽微的曲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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