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高雄这个工业之城、港口之都已染上浓郁的艺文气息,劳动阶层为主的人力多了余裕和机会走进剧场聆赏表演艺术,随著大东、冈山、卫武营等表演场馆陆续修整或落成启用,愈来愈多表演涌入高雄,高雄是否将变身为一座艺文之都?
提起高雄,你脑中浮现的画面是什么?烟尘飞扬的石化工业城?鸣笛响彻码头的国际港口?劳力人口密集的移民城市?黑压压的空气终年笼罩这座旧名「打狗」的大城?
高雄早就不一样了。从《风柜来的人》到《痞子英雄》,两部不同时代的电影,鲜明直接地揭露高雄的变化。宽阔的八线道路、四通八达的捷运和自行车道、明媚的爱河沿岸、熙来攘往的国际观光客,加上常夏的热带气候与热情爽朗的在地乡亲,不只台湾其他城市的游人,连他国观光客都醉心流连。
高雄的变还不只是地景、交通与生活。真爱码头旁,《痞子英雄》里的南区分局场景化身为科技概念馆,满足观众一窥戏剧现场的好奇。盐埕区驳二港口旁的驳二艺文特区,群聚提著数位相机猎取涂鸦和造型艺术的摄影族。三月底试营运的凤山大东艺文中心,无论艺术图书馆或热气球般的屋顶下,永远有穿梭的人潮。在街道漫步,偶一抬头,举办第三年的「春天艺术节」宣传旗帜扑天盖地,今年共有卅一档节目、逾六十场次在高雄上演……
曾几何时,工业之城、港口之都已染上浓郁的艺文气息,劳动阶层为主的人力多了余裕和机会走进剧场聆赏表演艺术,随著大东、冈山、卫武营等表演场馆陆续修整或落成启用,愈来愈多表演涌入高雄,高雄是否将变身为一座艺文之都?
「春天艺术节」起步 三年已见效应
二○○三年,「南方两厅院」之称的卫武营剧院宣布设立前,高雄的表演艺术发展呈现零星游击战的态势。较为人周知的南风剧团、城市芭蕾舞团撑起高雄表演半边天,豆皮文艺咖啡馆是熟门熟路的文青观赏另类展演的所在,驳二差点成为闲置空间转表演场所的成功案例……除此之外,高雄的表演艺文活动,一如台北以外的城市,在荒原中寻求维系一线生机的宿命。
谋事在人。艺文创作者改变不了在地的环境体质,就得靠政府大刀阔斧,从上而下布达执行。大东和卫武营剧院等硬体建设是一起点,二○○八年,有影视工作经验的史哲出任文化局长后,带来更明确的转折。
「春天艺术节」是史哲上任后的重点活动,二○一○年举办第一届时,十三个制作全方位含括各类型演出,算是为高雄办城市艺术节的可能性试水温。第二届春天艺术节演出制作达十九档,基本上延续前届扩大办理,只是少了前一年的摇滚流行音乐会,让精致表演艺术的面向更鲜明。除了在地团队外,两厅院制作和邀演节目南下巡演也比第一届多。
第三届春天艺术节从今年二月一路演到六月,虽然尚未结束,在地创作者和观察者都从这三年累积出的观众市场和节目品质,普遍给予肯定。
市民都可感受到艺术节氛围
高雄资深剧场工作者梁瑞荣认为,虽还无法对此次艺术节给予阶段性结论,「但整体来看,今年规划比较全面,每一类型演出都照顾到了,对于高雄市民、南部观众来说,有较多选择性。」
她分析,以舞蹈节目来说,今年无论在质量上都有所提升,除了两厅院跨国制作《有机体》,DV8的Can we talk about this?更只在高雄演出,不只让以往专程北上的高雄观众有机会在地欣赏精采表演,还成功吸引北部观众南下朝圣。
此外,亲子节目今年也多达六档,包括同样只在高雄的西班牙偶戏《美女与野兽》、舞铃剧场《奇幻旅程》、纸风车《新月传奇》、九歌《暴风雨》等,「这是艺术节铁票,能吸引家长带小孩阖家观赏」,从而成功扩大观众族群。
梁瑞荣认为,今年演出节目和观赏人次的提升,一方面是前两年的经验开始发酵,市民已逐渐认知「春天艺术节是高雄的重要活动」,另一方面,宣传行销策略也比以往成熟且全面,「广告打得非常凶悍。高铁每一根柱子都有海报、警广每个时段都有春天艺术节的介绍,天桥上更是扑天盖地的广告旗帜。」「我会感觉当我从家里进到市区,一路上都在感染那气氛。市民更是多少会被影响。」
对位室内乐团艺术总监梁孔玲对高雄观众的参与度颇为惊讶。她举例,在高美馆户外举办的草地音乐会,从第一届一场、第二届四场到今年共办了六场,场场挤满观众,「艺术节带动的人潮真的太厉害了……我身边朋友还问,怎么不再办秋天艺术节?」音乐演出之热门和需求可见一斑。
长期耕耘在地戏剧的南风剧团艺术总监陈姿仰,虽未参与艺术节演出,也提出场边观察,「文化局这件事做对了。用一个商业性包装,一面加入国外团队,本地团队,结合有卖点的,拉了一批本来不进剧场的人进来,走得蛮漂亮。」
截至目前为止,今年春天艺术节的观赏人次已达七万人,这样的效应,确实为市府文化局对推动在地表演艺术观众打了一剂强心针。
「人」不到位,生态不可能茁壮
然而,观赏人口的数量提升,并不能直接与「高雄表演生态就此成长」画上等号。
一个完整的表演生态系,不只有观众而已。表演场馆、场馆营运者、在地创作者和艺术行政者都是缺一不可的环节。在这当中,「非人」的场馆空间已陆续到位,中型剧场的大东艺文中心演艺厅和将在二○一四年落成启用、总席次六千人的卫武营剧院,与已经营卅年的文化中心至德堂等,或可成为定位不同、竞合鼎立的表演空间,但关键的「人」呢?
目前,高雄经常性运作的表演团体主要为高雄城市芭蕾舞团、南风剧团、豆子儿童剧团、台湾戏剧表演家、萤火虫剧团、高雄市交响乐团、高雄市国乐团、对位室内乐团、薪传打击乐团,传统戏曲则有台湾豫剧团、尚和歌仔戏剧团、春美歌剧团、明华园天字戏剧团,对一个总人口近两百八十万、且有多所中大型场馆的城市来说,在地专业团队的数量有待提升。
虽然文化局尽可能把到台北的国际演出也请到高雄,但梁瑞荣以DV8的演出为例,认为高雄观众要接收前卫性、议题沉重的题材仍颇为吃重,「高雄民众还需要推广教育。市民的国际观、对文化艺术的支持度,其实没像台北这么多元。并不是不愿意,而是较保守。」如此一来,场馆一一启用,又没有可承担大场馆票房压力的在地团队,「票房会是大问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如何使用它(场馆)?」
扶植在地团队和创作人,政府不能只是每年春天艺术节办桌大拜拜的邀演而已。一手拉拔李静君、林向秀、王泽馨、陈武康等优秀舞蹈人才的城芭艺术总监张秀如,数年前就疾呼政府应重视人才滞留北部问题,提出应有更多舞团、甚而成立大学舞蹈系等要求,「虽然有左营高中舞蹈班,但中学生有升学压力,设立大学舞蹈系,可以让大学生对城市里的艺文活动更多参与合作。」
在地人才培育是当务之急
梁瑞荣则指出,小剧场在高雄的匮缺,直接导致创作新鲜人无发表空间,「要让年轻人有空间去玩。」她举例,许多国小因少子化出现废弃教室,「像这种减班的教室,有没有可能弄成社区的表演场所?整理一下、挂几支灯,就能活络、培养社区观众。从小的累积成大的,而不是一下开一间大剧院,穿拖鞋的人敢进去吗?但他们可以穿拖鞋进社区剧场自自在在看表演。」她语重心长,「南北生态差很多,要回到各地看自己生态需求,慢慢教育……文化需要累积,有些事如果不做,永远不会开始。」
梁孔玲认为,在卫武营筹备处的「南方表演艺术发展计划」和文建会扶植团队的持续努力下,高雄艺术行政人员有显著的进步,但「很多人想回来还是回不来」。这其中还包括在地舞台技术人员根本是「零」,团队只能从台北找人,自然又是一笔成本得负担。
卫武营筹备处节目企画组长陈怡安则认为,尽管南方计划三年内扶植了一百多个团队,但多半是业余性质,而现有团队创作水准不一,难以吸引人才洄游,也是必须面对的现实。
这其中,最当寄予厚望的,当属高雄文化局下设「表演产业中心」、负责大东演艺厅营运的高雄爱乐基金会,及卫武营筹备处等机构的表演艺术行政专才。这些专业人力,担负规画节目、协调公部门、开拓市场、推广教育民众等任务,以高雄刚萌芽的表演环境来说,亟须仰赖相关人才的投入和长期耕耘。
伟大艺文城市,起步中
尽管后续问题仍待及早注意、预防、解决,不可讳言的,高雄整体的艺文环境正在大幅改变。
身为老高雄人,陈姿仰认为现在的高雄魅力十足:「我喜欢这改变。以前高雄是工业城,现在很多角落在变。高雄外移人口多,没有正统,每个人都有空间去行走跟发展,就像车子有自己空间、骑单车的、走路的都有自己空间,这些并行存在,没有谁比较伟大,这是高雄最有趣的地方」。
在有志、有为者的努力下,把空间挣出来,给予持续的灌溉栽培,让更多外地人才洄游。未来,高雄作为具有自己性格的艺文都市,或许近在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