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正当青壮时期的男人,选择了最单调苦行的方式创作,带给观者色彩斑烂、幻化无穷的无边天地,如果不是身带佛性,似乎也看不出其他理由了,当然,那些小小的「原子笔」(或其他书写性笔),也是成就艺术家作品的「法器」,那些笔的进化,或许也帮助艺术家成就了这种艺术。
青年艺术家曾雍宁的体型颇大,酒量很好,擅长用笔尖很小的「原子笔」或其他书写性笔画图,把上课时无聊涂鸦的无意识动作,发展成为令人看了眼花撩乱以至于心旷神怡的艺术。
从双色的单调年代 到多彩的缤纷当下
这样的事情,有一部分还要归功当代书写工具的发展。想当年二战结束,「滚珠笔」被介绍到台湾来的时候,为了引起台湾人注意,刻意取了「原子」的标题,使台湾人联想到才发生不久的广岛原爆,结果真的立刻见效,方便使用的「原子笔」就很快成为当时的流行时尚,被大量地使用起来了。
当年的「原子笔」,基本上以「普鲁士蓝」的蓝色为主,因为传统上,书写上使用的文字,还是以蓝色为主,另外,还辅以老师改作业用的「腥红」色的红笔。
在那个「普鲁士蓝」和「腥红」「原子笔」当道的年代,艺术家很少会用那两种笔创作,因为,那个「深蓝」和「深红」年代,其实就是戒备森严的戒严年代,艺术家使用「深蓝」和「深红」,有时是有危险性的事情,或许是那样的原因,当时的艺术家,甚至连草稿涂鸦都很少用「原子笔」,至于把「原子笔」当成正式创作的材料,更是绝无仅有。
似乎是一种冥冥中的注定,也或许真的有因果关联,台湾书写工具色彩开放,竟然和台湾政治解严的时间差不多,那是大约一九九○年代的事情,本来多半只有「普鲁士蓝」、「腥红」、以及后来加上黑色「原子笔」的台湾「原子笔」系统,在那段时间瞬间暴增了大量色彩,同时,同属书写工具的「签字笔」(水性,也叫彩色笔)、「麦克笔」(泛油性),也同样有了多样色彩。
从那个时候开始,台湾的书写色彩进入了「广色域」年代,以台湾人以为吉利的「红色」而言,就有「桃红」、「艳红」、「猪肝红」、「红龟红」、「日日春红」……等等的「红」,等到后来再加入「萤光彩」、「珍珠彩」等等新开发的色料,书写工具的多样性更达到一种全新的境界,比较有敏感度的艺术家就开始使用这种新世代的工具材料,并发展为很有当代性格的艺术作品。
近年来,艺术家用书写性工具创作的人不少,其中的曾雍宁则发展到几乎「练功」的境界。
无止尽的画圈 苦行式的创作
曾雍宁的作画方式,基本上就是无止境的「画圈圈」,先以手腕为轴心基准,一圈又一圈,画了几圈之后,稍微间隔一点距离,然后又开始画,等到圈圈大到一个程度,超过手腕可以画的半径,改成用手肘画,等到连用手肘都不能画了,就使用大臂画,一直画一直画,画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还是画,画到风云变色日月无光还是画,这样子近乎偏执也近乎宗教的创作方式,和藏传佛教五体投地行进百里的模式,其实相去不远。
无穷尽而且强制性的「画圈圈」,千百次千万次精准的「画圈圈」,全程全神贯注,没有一点凸锤落漆的空间,眼观笔、笔观心,单纯绝对到了极点,到了最后,人整个被升华了,清净明了到了极点,极乾净、及空明,几乎都通了佛性。
因为这种苦行式的创作方式,曾雍宁的作品就「焕发」出一种「光明境界」,像五彩莲华、七彩琉璃、九阳极天……而且花生花、物生物、无中生有、有又化无……瑞气千条、千变万化、万紫千红……好像一种浮屠境界的令人心向往之。真是以最小的笔,以最大的坚忍,成就光彩炫目的图,聚沙成塔、集原子为物质、用极简的样式,成就极丰富绚烂的空间。
对一个正当青壮时期的男人,选择了最单调苦行的方式创作,带给观者色彩斑烂、幻化无穷的无边天地,如果不是身带佛性,似乎也看不出其他理由了,当然,那些小小的「原子笔」(或其他书写性笔),也是成就艺术家作品的「法器」,那些笔的进化,或许也帮助艺术家成就了这种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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