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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海敏挑战荀派名剧《王熙凤大闹宁国府》竟是意外的精采。(国光剧团 提供)
特别企画 Feature 重探大观园,谁识红楼梦中人/戏曲舞台

清曲袅袅不绝 唱尽爱恨嗔痴

回首红楼戏曲路

中国四大章回小说中,因精采繁复的情节铺展,屡屡被传统戏曲取材改编,《红楼梦》的戏曲改写却另走他径,形式与数量皆相当惊人。抽离出不同角色及情节再次发展,幻化出一出又一出的大观园爱恨情仇。统计清代红楼戏曲数量有卅四种之多,分属杂剧、传奇、京剧、桂剧、粤剧等类型,由此可见《红楼梦》的永恒魅力。

中国四大章回小说中,因精采繁复的情节铺展,屡屡被传统戏曲取材改编,《红楼梦》的戏曲改写却另走他径,形式与数量皆相当惊人。抽离出不同角色及情节再次发展,幻化出一出又一出的大观园爱恨情仇。统计清代红楼戏曲数量有卅四种之多,分属杂剧、传奇、京剧、桂剧、粤剧等类型,由此可见《红楼梦》的永恒魅力。

传统戏曲一向乐于从讲唱文学与小说中取材,在现成的故事框架上填词安曲。于是有说不尽道不完的三国戏,有《水浒》洋洋洒洒的「武十回」、「宋十回」,《西游记》有孙悟空、红孩儿撑场。相较于历史演义、草莽豪杰或神妖怪诞以繁复情节取胜,《红楼梦》的戏曲改写却多不循此径。

《红楼梦》的戏曲改编由来甚早,小说印本刊行的次年(乾隆五十七年),便有江苏文人仲振奎改编了〈黛玉葬花〉一折。仲氏自陈:「得《红楼梦》于枕上读之,哀宝玉之痴心,伤黛玉、晴雯之薄命,恶宝钗、袭人之阴险,而喜其书之缠绵悱恻,有手挥目送之妙也……乃成〈葬花〉一折。」可惜这折戏「不遑搦管」无缘彩演,作者日后又合《后红楼梦》续写完成《红楼梦传奇》:「成之日,挑灯漉酒,呼短童吹玉笛调之,幽怨鸣咽,座客有潸然沾襟者。」(〈自序〉),文友许兆桂也证实:「淮阴使者已命小部按拍于红氍上矣。」(《绛衡秋.序》),仲振奎的确是首位改编全本《红楼梦》为戏曲并成功搬上舞台者。

阿英编选十种清代红楼戏曲《红楼梦戏曲集》,舍后半续书部分只收上半卅二出;另置孔招虔〈葬花〉一折为首。「黛玉葬花」事件至简,却是红楼戏的大热门。朱小珍《「红楼」戏曲演出史稿》统计清代红楼戏曲数量有卅四种之多,分属杂剧、传奇、京剧、桂剧、粤剧等类型。细究其所列剧目,赫然发现各剧种皆有「葬花」的改编本,戏曲果然以抒情为本色。而台湾末代巡抚的唐景崧竟也跻身作者之列,为桂剧写下《晴雯补裘》等六出作品,皆交付其家班「桂林春班」实际搬演。

京剧名角争唱红楼

清朝败亡后,戏曲并未随之灭绝,花部争艳斗妍,一洗文人剧作「重案头,轻场上」之失,名家辈出,创作能量更显丰沛。京剧名角争唱红楼,尤其是梅兰芳、欧阳予倩和荀慧生,不约而同改编竞演新戏。

梅兰芳有《黛玉葬花》、《千金一笑》和《俊袭人》;欧阳予倩排了《鸳鸯剑》、《宝蟾送酒》、《馒头庵》、《大闹宁国府》、《摔玉请罪》、《鸳鸯剪发》、《晴雯补裘》、《黛玉葬花》和《黛玉焚稿》等九出;荀慧生则有《红楼二尤》、《晴雯》、《平儿》、《香菱》等四出。

梅兰芳有「梅党」(编按:追捧梅兰芳的友人、粉丝,当年有此一称)文士支持,虽曾有意改编全本《红楼梦》,「还有一出是根据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编好了始终没有上演。」(《舞台生活四十年》)因小说人物旦行多而少花脸戏,事件场面不够热闹,不利戏班商业演出需求。梅兰芳终究只能从自身行当出发,排演古装旦角戏,《黛玉葬花》担荷花锄嬝娜歌舞,塑造深刻的人物形象,已然成为经典之作。至于《千金一笑》的晴雯个性尖刻,《俊袭人》实景独幕剧尝试皆不甚成功,也少见传唱。

欧阳予倩对红楼梦的贡献并不局限於戏曲,以留学海外的背景,尝试过文明戏与话剧,而后正式下海自编自导自演京剧,首出红楼戏就是与杨尘因、张冥飞合编的《黛玉葬花》。在笑舞台演出期间专演红楼戏,除《葬花》外仅有《晴雯补裘》张冥飞合编,余作皆出自己手。自编自演十八个剧目中,红楼戏便居其半,可惜现今只存四部。欧阳予倩出身不同于科班艺人,作品诉求有较强的社会意识,不论是小尼姑智能还是女婢宝蟾,都不是寻常的主戏人物,确能独出心裁发人所未见。朱琴心排演的《王熙凤》、《捧玉负荆》,雪艳琴的《黛玉归天》,或据其本改编,或受其影响;但他的戏著实不易仿效,终随其退出京剧舞台而消匿。

荀慧生的红楼戏较前二者晚出,遂能不蹈常袭故、别树新帜。「鉴于历来演红楼故事者,皆以宝玉、黛玉为题材,因想另辟蹊径,专演尤氏两姐妹。」取丁世修的《鸳鸯剑》为本,在以尤三姐殉情为主线的基础上加入尤二姐事件,以尤二姐的柔弱反衬三姐的刚烈。荀慧生在剧中「一赶二」,以「演人别演行」的概念前扮以花旦应工的尤三姐,后演融花衫青衣的尤二姐,更改剧名为《红楼二尤》。一九三二年在北京成功首演,成为荀派代表剧目,至今依然常见搬演。

一九三九年童芷苓拜荀慧生为师,尽学其特色,又将《红楼二尤》拆解为《尤三姐》及《王熙凤大闹宁国府》,二者皆出自「红楼老作手」陈西汀手笔。前者一九五九年便在上海首演,后者本是尤二姐的故事,但童芷苓更适合诠释既泼辣又饶富心机的王熙凤,依循「为演员设戏」的原则,编写角度便从而改易。虽然作品早已写就,却因文革动乱,迟至一九七九年才搬上舞台。国光剧团曾于二○○三年敷演此剧,梅派的魏海敏挑战荀派名剧竟是意外的精采;十年后再贴此剧,益发成熟的名角,定能不负观众期待。

不同剧种争相改编红楼故事

不只京剧热中改编,各剧种对《红楼梦》的激情从不曾抑损:一九六○年上海市戏曲学校昆剧班排演过全本的《红楼梦》,由岳美缇、华文漪分饰贾宝玉与林黛玉,一九六三年北方昆曲院推出《晴雯》。越剧最为大宗:在雪声剧团和芳华剧团正式建立前,袁雪芬演过《林黛玉》,尹桂芳演过《红楼梦》。一九五五年尹桂芳的芳华剧团演出《宝玉与黛玉》,主要情节与一九五八年徐玉兰、王文娟主演,徐进编写的《红楼梦》改本差异不大;一九六○年代剧团进驻福建改演徐本,旧作便从此付诸高阁。历经文革沉寂,《红楼梦》重见天日,〈黛玉葬花〉、〈黛玉焚稿〉、〈宝玉哭灵〉经典折子再现;钱惠丽、单仰萍代之而起,成了新的戏迷偶像,也让台湾观众惊艳越剧的魅力。一九八五年上海越剧院红楼剧团成立,方亚芬、章瑞虹新排了《风雨大观园》、《梨香院》等「红楼」新戏;一九九○年代后期剧团也修改推出大剧院版的《红楼梦》,由〈元妃省亲〉的大排场开幕,但二者皆无法撼动《红楼梦》在观众心中深烙的影响。

龙江剧在一九八九年演出《荒唐宝玉》,情节集中宝玉看似荒唐的言行,作为礼教束缚的嘲讽。白淑贤担任主演,以旦行反串小生,还能双手挥毫,再带入浓重东北风情,型塑独特的宝玉形貌。以宝玉为主的还有陈西汀因马兰请戏之故,一九九一年为安徽省黄梅戏剧院创作的《红楼梦》。理性的宝玉面对个人际遇,不困从世俗陈套,冷静地走向出世的茫茫大地。此剧是该团的看家大戏,还曾赴台演出。

河北省唐山市丰润区作为曹雪芹可能的祖籍地选项之一,促使该地积极营造相关连结,除建构有「江北第一楼」称誉的「曹雪芹文化公园」,丰润评剧团也努力改编《红楼梦》剧作,自二○○二起已完成四部新戏:《曹雪芹》、《刘姥姥》、《贾母》及《焦大与陈嫂》。著墨于不见重于其他红楼戏曲的人物,整合相关的情节创造完整的故事。二○○四年所搬演的《刘姥姥》,以其三次进贾府为轴线,映照出贾家的盛衰。台湾豫剧团移值此剧,二○○六年由豫剧皇后王海玲重新诠释,并作为看家戏传承,二○一四年春亲授爱徒张扬兰接棒演出。

台湾知名编剧王安祈与红楼梦戏曲结缘甚早,一九八九年便为盛兰国剧团编写京剧《红楼梦》。以「宝、黛情爱为经,贾府兴衰为纬,企图呈现『由情悟道』的主题」(《国剧新编.题要》),不只作品获得教育部文艺创作奖首奖,演出人员除了团长马玉琪,魏海敏、曹复永、曲复敏、吴兴国等,皆是京剧界重要翘楚。廿五年后王安祈再度伸手探向《红楼梦》,为黄宇琳选择了沉谋有断「才自精明志自高」的《探春》。安庆市黄梅戏剧院一团曾于二○○八年贴演《红楼探春》,由薛允璜、陆军编剧,著重刻画探春性格与母女尴尬关系,面对不堪的命运也只能怨自己「生不逢时春难探」。京剧的探春又会是哪般模样,著实叫人好生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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