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位歌手的诠释各有特色,很难抉择谁才是最佳莎乐美。我们不渴望女高音要有性感迷人的扮相,也不奢望女高音得跳出火辣撩人的七纱舞。歌剧是一种提供想像的世界,面对理查.史特劳斯不合理的变态要求,透过众家花旦的歌声与演技,终究成为我们鉴赏不同女高音扮演莎乐美时的另类乐趣。
由于歌剧迷拥有自行调整的高度幻想力,所以我们能够接受貌似巫婆的杜兰朵公主,也可以承受壮硕如牛的名妓茶花女,但理查.史特劳斯却为莎乐美这角色设下了更多障碍来挑战女高音——超宽广的音乐挑战、超幼齿的角色年龄、超诡异的心理状态,以及超难度的七纱舞。自一九○五年首演以降,歌剧舞台上究竟有多少让人痴迷或令人惊吓的莎乐美呢?
《莎乐美》的第一句对白,王尔德便透过叙利亚军官口中「今晚的莎乐美公主多么美丽啊!」赞叹女主角,月亮是剧中最常用来形塑莎乐美的譬喻,苍白、冷冽、诡异、血红。在创作歌剧时,史特劳斯的莎乐美则设定为「拥有伊索笛声音的十六岁小公主」,但他却邀请当时「高龄」卅七岁的德国女高音薇蒂许(Marie Wittich,1868-1931)担任首演女主角。这位被小说家佛斯特赞誉「创造历史」的薇蒂许原先摆明拒绝,可是经不起史特劳斯的苦求终于心软答应,然而对于七纱舞及亲吻约翰头颅的场景,她以「我可是正经的女人」坚持不演,迫不得已,首演当晚只好找来一位芭蕾女伶瓜代。此例一开,从此就没有人硬要女高音亲自下海跳艳舞,这也成为许多导演解决七纱舞的一种惯用模式。
歌剧女伶各有特色
在影像稀少的廿世纪前半叶,我们只能透过唱片来追溯莎乐美的踪影,史特劳斯在世时甚受青睐的两位女高音都留下非常经典的录音:罗马尼亚女高音契波塔莉(Maria Cebotari,1910-1949)是史特劳斯晚期许多歌剧的首演女主角,而保加利亚出生的韦莉奇(Ljuba Welitsch,1913-1996),更在作曲家八十大寿上首次以莎乐美登台,并陆续以此角征服全世界各大剧院,乃至于她的墓碑上刻著「莎乐美」大字作为纪念。从她们留下的录音,或许可以验证此乃作曲家渴望的莎乐美声音,充满了戏剧张力,但又要保有纯净甜美的色调,具备一种被宠坏的任性「中二生」味道。
接下来是戏剧女高音擅场的时代,德国女高音葛尔兹(Christel Goltz)树立了「强悍」的声音个性,随之来自瑞典的妮尔森(Birgit Nilsson)与瑞士籍的波儿克(Inge Borkh),她们皆是以杜兰朵和莎乐美之「双公主」角色征服全球,然而她们的声音稍嫌冷若冰霜,演唱心狠手辣的杜兰朵极为对味,但诠释莎乐美,感觉上仿佛有从公主升格为坏皇后的架势。而面对史特劳斯重量级的管弦乐伴奏,接棒的莎乐美们便改采歇斯底里路线,最具代表性的杰出歌手乃是蕾珊妮克(Leonie Rysanek)、琼斯(Gwyneth Jones)、及贝伦丝(Hildegard Behrens),她们的莎乐美往往比较接近作曲家下一部歌剧疯女人艾蕾特克拉(Elektra),倾向于后天疯狂。其中值得探究的是卡芭叶(Montserrat Caballé)与洁西.诺曼(Jessye Norman),极抒情与极雄厚的嗓音产生了很有趣的对比,她们要的似乎都不是先知约翰的头颅,反倒是一个在吵著要草莓蛋糕,另一个想要大嚼熟成牛排。
决战经典七纱舞
卡芭叶或洁西.诺曼就算在舞台上想跳七纱舞,我们也未必想看,然而当歌剧欣赏走进影像世代后,观众难免将焦点都放在莎乐美的皮相上,特别是最经典的七纱舞。第一位录制《莎乐美》影片是来自加拿大的史特拉塔丝(Teresa Stratas),她的演技曾被誉为卡拉丝接班人。的确,史特拉塔丝将莎乐美的清纯、好奇、欲望、疯狂,一层一层地剥开展露,不过她跳的七纱舞像是来自部落的舞蹈。
自此女高音想跳七纱舞,就得走更辛辣的路线博取注目。黑人女高音尤恩(Maria Ewing)的莎乐美一如她所扮演的卡门,走的是外表冷酷如冰、内心热情如火的另类诠释,她算是历年来七纱舞跳得最性感的女高音,不过风格乃是云门路线。此外,玛妃塔诺(Catherine Malfitano)走舞踏风格,阿巴多力捧的玛蒂拉(Karita Mattila)则是现代舞学派。这三位女高音之所以能在歌剧舞台留名,绝对不是她们的舞姿多么曼妙,而是她们在七纱舞中不穿内衣、不黏胸贴,在舞蹈中乳峰随著音乐上下颤动,直到最后奋力一脱的伟大情操,即使不复青春或过于丰腴,但她们真正实践了「为艺术而牺牲」的真谛啊!
每位歌手的诠释各有特色,很难抉择谁才是最佳莎乐美。当然我们不渴望女高音要有丽塔.海华兹(Rita Hayworth)在同名电影中那般性感迷人的扮相,也不奢望女高音得跳出像阿伊达.戈梅兹(Aida Gomez)在佛朗明哥舞剧中那款火辣撩人的七纱舞。歌剧是一种提供想像的世界,面对理查.史特劳斯不合理的变态要求,透过众家花旦的歌声与演技,终究成为我们鉴赏不同女高音扮演莎乐美时的另类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