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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香卓里卡而言,传统是孕育新创作的肥沃土壤。(图为香卓里卡的舞作)(国立艺术学院展演艺术中心 提供)
特别企画 Feature 特别企画/传统与再生/展望亚太艺术新纪元/导论

传统:是创作来源,还是文化包袱?

Tradition: A Source of Creation or a Cultural Burden?

继续适当地传授亚洲价値观可能是一种答案。但首先我们必须重新思考什么是亚洲价値观,它并不是把某些到处都有的价値观拿来重新使用发扬光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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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与现代

「传统」通常与落后画上等号,而「创新」则代表著进步与现代化。对于许多亚洲国家来说,现代化就等于是西化。由于历史因素,西方世界对亚洲人而言象征著一种优势的地位;只要是西方的,什么都是最好的。正如日本明治维新的大功臣福泽谕吉所说的:「想要进步,亚洲就得向西方学习。」

后殖民时代的许多亚洲国家以不同程度的热情纷纷走上了西化这条路;随著日本的先例,台湾、南韩、香港与新加坡也迅速地加紧西化的脚步。从舞蹈方面来看,欧洲芭蕾舞与美国现代舞在这些地区几乎被无条件地接受,可看出这些国家西化的程度。今天,这些亚洲地区的经济表现可以傲视西方世界,但是付出的无形代价也不少。约翰.奈思比(John Naisbitt)曾指出,「物质生活的高度发达,通常会伴随著精神生活真空的副作用而来。」(编注1)

而对印度、柬埔寨与印尼来说,则需要花费比较长的时间来接受西化这近乎常识般的建议。对这三个国家而言,传统与(新)古典舞蹈的保存与发扬是很重要的。很自然地,在那些地方,舞蹈训练非常强烈地依赖当地传统;但是一般而言,整个亚洲都正由传统迈向现代化之中。

在有些亚洲国家里,传统与「现代」舞蹈是分别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甚至敌对的艺术家阵营。对现代派的艺术家而言,传统就是文化的包袱,甚至是现代化的敌人。但是在印度与印尼,传统与现代是可以在一个艺术家身上并存的。传统与现代的对立对他们并不是那么大的问题。正如著名的印度女编舞家香卓里卡(Chandralekha)说的:

我并不认为「传统与现代」是两码子事;艺术工作者的任务就是透过创作过程来将传统现代化,并不是靠移植、借用、模仿,或是成为其他文化的影子文化就可以。这已经成为一种探索个人内心的内在旅程,一个时时刻刻与传统现代的中间模糊地带相关并不断进行改良的旅程;要让传统能在当代的日常生活中自由流露。

同样也在进行这种「探索个人内心(或者说是探索传统)的内在旅程」的著名印尼编舞家萨多诺(Sardono W. Kusumo)则表示:

在我每一支作品中都有某种十分边缘的东西;如果作品中的东西一成不变,那它要怎么在现代继续存活呢?但是同时我也不喜欢强迫自己去看新的事物,如果人们仍然需要传统的东西,不管那是甚么我都可以接受。但如果传统不够用了,我就去创作新东西。但当我创造新东西时,我心里总是还保有著那些老的东西。

对香卓里卡与萨多诺这两位编舞家而言,传统是孕育新创作的肥沃土壤。在此笔者将选用「当代」一词,为大家指出这个领域已经不同于二十世纪初期西方的东方主义学者的眼界了。目前当代艺术的范畴已经成为国际性,相当程度的菁英主义,并且主要是以音乐厅与剧场消费来定义的。

保存传统表演艺术是很重要的,但对许多印尼艺术家来说,保存传统就是不断地再创造传统。在印尼有许多编舞家像雷诺.马卢地(Retno Maruti)、古米亚提.隋德(Gusmiati Suid)、马提努.米罗多(Martinus Miroto)、苏卡吉.斯里曼(Sukarji Sriman)、玻依.沙提(Boi G. Sakti)、艾里.梅伏里(Ery Mefry)、汤姆.依布努(Tom Ibnur)、依瓦杨.地碧亚(I Wayan Dibia),以及作曲家拉哈育.苏庞卡(Rahayu Supanggah)等,都运用传统文化做为创作来源来创作他们的当代作品。

印尼传统的甘美朗音乐(传统打击乐团)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作曲家瓦杨.沙爪(Wayan Sadra)、苏瓦地(A. L. Suwardi)、勾芒.阿斯提他(Komang Astita)、潘得.苏克塔(Pande Sukerta)、皮也特.斯拉扬(Pieter Slayan)、艾皮.马地生(Epi Martison)、亚都.菲里杨多(Jaduk Feriyanto)以及其他许多人,都积极地以他们各自当地的音乐传统为基础,并采用许多不同的传统乐器来创作新的音乐作品。近来,甘美朗音乐已经由传统音乐摇身一变成为当代音乐,或者甚至成了实验音乐或前卫音乐了。

全球化与消费主义

随著一九八九年商业电视的引进以及MTV台在一九九五年开播,印尼人民就不断地遭受广告讯息的轰炸,大家被教导著努力花钱去买一堆没有用处的东西。人们追求新的生活水准与生活方式,因为传统的做事方法已经不再管用。大家从好莱坞电影与电视媒体中所促销的美式生活观点里学到的,所谓的全球化的生活,其实就是消费主义。广告不仅对印尼人民的日常生活造成重大冲击,影响也波及了表演艺术领域,尤其是音乐方面。

在许多作曲家里,亚都.菲里杨多是十分独特的,他的音乐介于通俗音乐与当代音乐之间,在他的专辑PARODI IKLAN(意思是:广告也疯狂)之中他这么写著:

将老歌资源回收重新翻唱并不是一种罪行,这是我们的信念。我们将原本是十分「安慰人心、有娱乐性、取悦大众」的传统(克隆孔keroncong)(编注2)音乐改编成十分「进步」的。有人在听过之后,觉得我们乐团「Orkes Keroncong」的作品SINTEN REMEN(喜欢它的,不管是谁),毫无章法(urakan),甚至是疯狂。我们试图做出进步的音乐,将旋律、节奏加以改编,并将过度浪漫的歌词…改写成与现代生活更加有关。传统风格与克隆孔SINTEN REMEN都有存在的正当性,只是我们观看事物用的是不同的方式。

我们不只是用浪漫的情怀来注视我们的生活,而是用批判的眼光,我们行使著更多的自由。我们比较具有包容力,对于不同的审美可能性采取一种综合的态度。我们的音乐吸取了包括Dangdut(编注3)、爵士、流行、蓝调等等各式各样的音乐风格。有人称我们的音乐是一种「文化沙拉」(gado-gado),但是实际上我们并不只是任意混合各种音乐风格,而是试著将不同的美学元素结合形成一种选择过的创造性成对话。我们希望这样一来,克隆孔音乐可以找到一种新的现实性,或者至少克隆孔音乐可以被更多数的听众所欣赏。

结论

如果安华.伊布拉罕(马来西亚前任副总理)说得没错,今天亚洲将在经济成就上凌驾西方世界,也将对我们自己的传统文化逐渐地有正面的评价,并且对于其他亚洲国家的文化传统有了较认真的兴趣。这次的「亚太传统艺术论坛」在我看来正是这样的例子。马来西亚吉隆坡新亚洲协会的负责人挪丁 .苏皮(Noordin Soopie)曾说过,「许许多多的亚洲人们开始重新发现亚洲,……开始对亚洲有信心,开始以作一位亚洲人为荣。」

但是安华先生即将入狱,而我们知道在许多亚洲国家里,年轻人已经对自己的传统文化信心尽失;不仅不以自己传统文化为荣,还将它视为文化的包袱。不管是那一个文化里,目前都面临著如何在迈向现代化世界之际,还能尽可能地保存昔日文化的这个矛盾的难题;继续适当地传授亚洲价値观可能是一种答案。但首先我们必须重新思考什么是亚洲价値观,它并不是把某些到处都有的价値观拿来重新使用发扬光大而已。而我们作为文化思想者与艺术创作者,必须先开始重新教育我们自己。

作为结语,我想在此引用与我信念相似的邱吉尔先生的话:

没有传统,艺术就像一群没有牧童看管的羊群。

没有创新,艺术就只是具尸体。

编注:

1 .被视为「趋势大师」的约翰.奈思比,以探索未来的趋势而闻名,其观点及著作经常为媒体及舆论所引用.其相关著作,亦被译为多国文字,在全球各地行销。目前奈思比在台湾的译作,包括《2000年大趋势》、《女性大趋势》、《亚洲大趋势》等。

2 .Keroncong:荷兰殖民时代,印尼爪哇音乐受到西方或欧洲影响,而逐渐发展出一种混合东、西方的新型乐种。流行于城市,使用吉他、曼陀林、小提琴以及小吉他谷克来。

3 .Dangdut:一种流行于马来西亚,由民间音乐改编成的现代化流行歌曲。

 

文字|萨尔‧穆吉扬托  Sal Murgiyanto,雅加达艺术研究所表演艺术教务长 

翻译|张明杰  纽约市立大学戏剧博士候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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