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德国、奥地利、法国的主要乐团新乐季节目看来,明显可见现代曲目的增加,并因多位现代作曲家的周年纪念,为了庆贺,也让现代音乐的篇幅大举提升。而多个知名乐团的音乐总监更替,多位四十世代的青年指挥接班上任,也让乐团呈现不同以往的新气象。
翻开德、奥、法各大乐团二○一六至一七乐季手册,可以从演出作品列表中,依稀找到一些共通的脉络——现代音乐作品分量的大幅度增加,及各大乐团对特定现代作曲家的厚爱。这当然是因为二○一六年刚好是布梭尼(Ferruccio Busoni)一百五十岁冥诞、亨策(Hans Werner Henze)的九十岁冥诞、李盖悌(György Ligeti )逝世十周年、布列兹(Pierre Boulez)于年初刚过世,而德国作曲家莱曼(Aribert Reimann,1936-)于三月欢庆他的八十大寿之故。另外一个新乐季的焦点作曲家是美国的约翰.亚当斯(John Adams,1947-),这位极简主义(Minimal Music)的代表性作曲家也将于二○一七年庆祝他的七十岁生日,除了柏林爱乐邀请他担任二○一六/一七乐季的驻团作曲家之外,法国与瑞士的乐团也相继搬演他的大作如管弦乐曲《和声学》Harmonielehre、《天方夜谭(二)》Scheherazade 2、《黑城》City Noir、神剧《耶稣降生》El Niño等等。
德国乐团 现代音乐大放异彩
素来以诠释当代音乐闻名的拉图,在离开柏林爱乐前夕端出了他的看家本领,在二○一六/一七乐季中,将亲自指挥三部作品的世界首演、一首作品的德国首演,以及布列兹、李盖悌、贝里欧(Luciano Berio)、里姆(Wolfgang Rihm)、亚当斯等现代作曲家的重要作品,当然还有他最擅长的第二维也纳乐派(荀贝格、魏本、贝尔格),可谓是他在柏林爱乐十多年任内最密集的现代音乐演出,亦将为其柏林爱乐任期划下一个完美句点。无独有偶,由伊凡.费雪(Iván Fischer)率领的柏林音乐厅交响乐团(Konzerthausorchester Berlin)也推出了大量的现代音乐作品,费雪将以亨策的《第二号小提琴协奏曲》Il Vitalino raddoppiato为新乐季揭开序幕,并陆续演出格拉斯(Philip Glass)、亚当斯、卡格尔(Mauricio Kagel)、齐默尔曼(Bernd Alois Zimmermann)的作品,另外亦将发表切尔哈(Friedrich Cerha)《草稿1-7》的世界首演。
而入主汉堡歌剧院即将迈入第二年的长野健(Kent Nagano),除本身即擅长现代音乐外,也延续了由梅兹马赫(Ingo Metzmacher)时代所创立的新音乐传统,在新乐季中,除既定的歌剧剧目之外,亦安排大量的现代音乐作品演出,汉堡国家歌剧院乐团的例行音乐会演出中,他也将亲自指挥李盖悌、卡特(Elliott Carter)、顾拜杜琳娜(Sofia Gubaidulina)、维德曼(Jörg Widmann)等当代作曲家的作品,与柏林相互呼应。
相较于北德明显偏重的现代音乐作品,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新一季的曲目设计则相对保守,主要以贝多芬、舒曼、布拉姆斯、马勒、布鲁克纳、萧斯塔可维奇、浦罗柯菲夫等音乐会常见的经典曲目为主轴,再加上拉摩、夏布里耶、法雅、杨纳杰克、马悌努等较具时代或者地方特色的曲目点缀,至于当代作品,则多数保留在行之有年的现代音乐节 Musica Viva 中演出。
而在德东的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目前则处于青黄不接的尴尬时期。自从夏伊因理念不合辞去莱比锡歌剧院音乐总监一职后,莱比锡歌剧院和布商大厦管弦乐团便呈现分治的状态。Ulf Schirmer所领导的莱比锡歌剧院荣景不再,而夏伊日前更弃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而去,荣归故里去接掌米兰史卡拉歌剧院。新选出的首席指挥尼尔森斯(Andris Nelsons)虽已赶来救火,但仍要等到二○一七年下半年才有办法走马上任。在最新一季的曲目安排上,布商大厦管弦乐团也是打安全的保守牌,这固然对向来以德国经典传统之声著称的乐团有利,但若细看乐季手册上一系列的「宝宝音乐会」、「小矮人音乐会(给五岁以上的孩童)」、「中小学音乐会(从爵士到罗比.威廉斯)」、「大学生音乐会」、「上班族音乐会」等推广行销手法来看,也可想见,即便是卓越如布商大厦管弦乐团,也面临沉重的票房压力及观众不断流失的窘境。
奥国乐团 求新求变
相对于德国乐团演出现代音乐的比重,维也纳方面则少了许多,即便如此,我们仍可看到维也纳爱乐在曲目安排上求新求变的努力。除了经典曲目外,新一季亦可看到哈特曼(Karl Amadeus Hartmann)、维德曼(Jörg Widmann)、艾特佛斯(Peter Eötvös)、Rene Staar的作品在乐季音乐会之列,这对于口味向来保守的维也纳而言,是一大突破。这一季的客席指挥,依旧多半是欧美各大乐团的首席指挥,如提勒曼(德勒斯登)、杨颂斯(巴伐利亚)、慕提(芝加哥)、夏伊(米兰)、巴伦波英(柏林)、加堤(阿姆斯特丹),众星云集亦是今年维也纳爱乐的看头。
相对于曲目比较强调传统的维也纳爱乐,另外两个维也纳乐团则在两位年轻指挥的带领下,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新与活力。自二○一四年入主维也纳交响乐团的约丹(Philippe Jordan)以他在巴黎执掌两大歌剧院所累积下来的广大人脉,为乐团陆续带来了卡普松兄弟档(Renaud Capuçon与Gautier Capuçon)及艾马尔(Pierre-Laurent Aimard)作为驻团艺术家,并在演出曲目上大刀阔斧地力求变化,比如新乐季中现代音乐的演出如柯普兰(Aaron Copland)、艾伍士(Charles Ives)的作品,或者伯恩斯坦与盖希文,也让维也纳交响乐团展现出了不同的特色。而由德国青年指挥麦斯特(Cornelius Meister)所职掌的维也纳广播交响乐团(RSO Wien),也展现出一种「近乎德式」的现代风情,这一季的曲目除了亚当斯、布列兹、梅湘、达拉毕克拉(Luigi Dallapiccola)、潘德列茨基(Krzysztof Penderecki)的作品外,尚有两首奥地利首演的作品,维也纳广播交响乐团本就擅长演出现代曲目,与麦斯特之间可谓是相得益彰。
相较于维也纳音乐活动的丰富变化与生生不息,奥地利第二大城格拉兹(Graz)的状况则令人忧虑,由于艺文政策与剧院高层间多年来的意见歧异,导致格拉兹始终留不住好的人才。此次,格拉兹爱乐交响乐团音乐总监Dirk Kaftan在几经慰留与周旋之后,依然头也不回地挂冠求去,而新一乐季的演出曲目迟至六月底都还无法公布的窘境,著实罕见。这一幕也让人不禁想起十年前同为音乐总监的约丹绝然离去的景况。想来,那台面下的明争暗斗风风雨雨,十年来不曾止息,格拉兹不是没有人才,而是人才来了又去,著实让人为这个城市深感惋惜。
法国乐团 既现代又古典
二○一六/一七的巴黎成为三位青年指挥家鼎立的局面:同时坐拥巴黎国家歌剧院和巴士底歌剧院的约丹、刚在巴黎管弦乐团走马上任的哈汀(Daniel Harding)及法国广播爱乐管弦乐团的法朗克(Mikko Frank),他们三个人差不多都四十岁上下,三个人几乎同一个时间在柏林发迹,而今三人又再度在巴黎聚首,形成一个极为有趣的现象。
约丹接掌巴黎两大歌剧院将近七年,他挟带著法文母语的优势,在巴黎远比当年的马殊或郑明勋要吃得开,也因此,才能强势地将过去长年被排拒的华格纳与理查.史特劳斯作品硬生生带进了巴黎。这些年除了华格纳的《罗恩格林》、《指环》等大幅占据巴黎歌剧院的演出篇幅外,今年连亨德密特的独幕歌剧《圣洁苏珊娜》Sancta Susanna也站上了巴士底歌剧院的舞台。在音乐会方面,约丹也不遑多让,演出曲目编排了一系列的华格纳、马勒。某一层面来说,由于约丹的强势主导,让向来音色偏好轻盈的法国乐团,开始大量演出声响要求极为厚重的德国曲目,在音色和声响诠释上,或许让乐团拥有了更宽广的可行性。
来自芬兰的法朗克曾是众所瞩目的青年指挥,后曾因健康因素沉寂了一阵子,二○一五年接掌法国广播爱乐管弦乐团得以再大展长才,实是乐坛一件幸事。从本乐季所安排的曲目可见,他亦致力于现代音乐的推广,曲目涵盖布列兹、亚当斯、许尼特克(Alfred Schnittke)、迪恩(Brett Dean)、柯普兰、班杰明(George Benjamin)与他最擅长的劳塔瓦拉(Einojuhani Rautavaara),这些作品虽都是现代音乐,但风格迥异,让人对于乐团演奏功力与指挥的诠释掌握充满著好奇。
提到法国的乐团,不可不提的是位于法国西南部的国立土鲁斯管弦乐团(Orchestre National du Capitole de Toulouse),它曾在普拉松(Michael Plasson)长达卅五年的精心打造下,一步一步成为世界顶尖的乐团。在普拉松担任音乐总监的时代,该乐团以演奏法国曲目闻名于世,并曾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录音。自索基耶夫(Tugan Sokhiev)接掌该团以来,也拓展了不少法国以外的曲目,新一季的节目融合了法国、德国、俄国、美国的风情,既古典也现代,相当多元而丰富。
趋势观察
四十世代崛起 欧陆乐坛进入廿一世纪
二○一六至一七新乐季的欧洲乐坛,正默默地在进行一场看似宁静的世代交替,这场乐坛的新旧大换血,究竟会为古典乐坛注入怎样的清新与活力,著实令人好奇。
在柏林,三大乐团几乎同时腾出了音乐总监的宝座。几经难产后,柏林爱乐终于选出了现年四十四岁的佩特连科(Kirill Petrenko)作为拉图的接班人;柏林广播交响乐团(RSB)与德意志交响乐团(DSO)在争吵不休的裁撤合并政策后,虽都幸免了下来,但也各自面临音乐总监求去的窘况:执掌柏林广播交响乐团十四年的亚诺夫斯基(Marek Janowski)挂冠求去,正式结束了他与乐团水乳交融的关系,转由自英国回归故里的小尤洛夫斯基(Vladimir Jurowski)接任;而左拥法国土鲁斯管弦乐团、右拥俄国波修瓦剧院的索基耶夫(Tugan Sokhiev),在分身乏术的情况下,终于舍弃了柏林,由年仅卅三岁的英国指挥提齐亚第(Robin Ticciati)接掌德意志交响乐团。这象征著柏林正式挥别过去的世代,即将迈入一个全新的格局。无独有偶的,远在德东的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在夏伊宣布接掌米兰史卡拉歌剧院后,随之空出的首席指挥一职,也确定将由尼尔森斯接任,这位现任的波士顿交响乐团音乐总监,是目前欧、英、美各大乐团抢著要的当红炸子鸡,他将为这个德东最具经典传统的乐团开创怎样的新局,也令人期待。在法国,哈汀也于二○一六/一七新乐季正式接掌巴黎管弦乐团,从乐团曲目的安排上,也可以看到他准备鸿图大展的雄心,让人拭目以待。
不论德、奥、法似乎慢慢形成四十岁上下的青年指挥们群起接班的现象,这也宣示著廿世纪已矣,廿一世纪全面开始!(邱秀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