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原初,来自人类对于周遭环境的回应,从远古洞穴的动物壁画到当代剧场都是如此。既然武汉肺炎是全人类的共同经验,当艺术家们把武汉肺炎经验吸纳作为创作内容时,作品间的对话可能会异常蓬勃,共鸣、回应、反思、批判将会更深刻。
二月,疫情才刚披露,我预感将会出大事,年假中赶著通知各国同事「亚洲有新型的传染病,如果你预计要来亚洲,建议取消机票」,当时大家都怀疑「有那么严重吗?」不久后,疫情传入欧洲,我欧洲同事们依然一派天真「还好吧?WHO说这就像流感啊,只有老人需要小心」(嗯,后来我就被奉为先知,但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而后疫情失控,各国一一沦陷,宣布封城。每周线上会议,我就看著我同事逐渐憔悴,头发愈来愈长、笑容愈来愈少,陷入沮丧,怀疑人生,甚至说出:「关在家里这么久,如果解封后,我一走出门就感染而死去,人生有什么意义?」
目睹同事的转变,我深切体认武汉肺炎是一个全人类的共同事件,人类上一次有如此共通经验可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但武汉肺炎又与战争不同,在疫情中各国差距甚大,对于后疫情的看法也不大相同:
第一、人们对艺术的渴望重新浮出水面
疫情中,人们渴望连结、渴望真实的第一手经验分享(而不是媒体报导),渴望借由聆听别人的处境,来面对巨大的未知。之前我常思考网路时代剧场的定位何在,疫情袭来,我才发现人们对于连结真实经验的渴望,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平常被埋藏在各式社群网路底下,而这份渴望是表演艺术的核心,疫情,反而彰显了艺术不灭。
第二、对于科技的探索与抗拒都会加强
线上影音的优点与弱点,前所未有的被广泛讨论。在疫情后,拥抱科技的人会加倍的探索科技的可能性,包括「线上活动与实体活动的混合」「用zoom作演出」等等。在用户端,线上影音也触及了潜在客户,比如原本抗拒「用萤幕看演出」的我,就订了一年份的Marquee TV 。另一头,封城,也加倍让人们珍惜「聚在一起的时光」,原本讨厌科技的人被迫使用各式线上软体,对于科技的抗拒加强。一边是科技运用的突飞猛进,另一边是加强抗拒,最终会混合出什么,值得期待。
第三、痛苦的调整期
武汉肺炎就像一波大浪狠狠打来,各国体质不好的剧院、剧团或是文化方针,会在这波浪潮下现出原形。比如,原本至少要有六成上座率才能打平的超大剧院,会面临严峻考验,对于艺术家没有固定支持的国家,正在经历一波文化政策抗议潮。
第四、当武汉肺炎成为创作内容,作品共鸣与回应会更深刻
艺术的原初,来自人类对于周遭环境的回应,从远古洞穴的动物壁画到当代剧场都是如此。既然武汉肺炎是全人类的共同经验,当艺术家们把武汉肺炎经验吸纳作为创作内容时,作品间的对话可能会异常蓬勃,共鸣、回应、反思、批判将会更深刻。
第五、台湾经验将我们带向何方?
这一波全球封境,唯独台湾屹立不摇,「谢谢台湾,让我们知道世界还有希望」,许多国家的同事和我强调,他们关在家里的时候都会遥望台湾来给自己打气。台湾抗疫三招「口罩、量体温、实名制」,各国同事啧啧称奇,许多媒体开始关注台湾是否有独特社会文化(比如重理工、重科学、重集体、平均学历高)才能孕育出反应快速的抗疫作为,台湾反应快速的文化纾困政策,也被广泛讨论。台湾,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而是一个立体的、有作为的活生生角色。未来,当作品出国巡演,台湾的抗疫成绩会成为外国人理解台湾作品的背景线索。
有些朋友担心这一波疫情各国封城而台湾没事,台湾会不会因此错失了某种先机,我倒是不担心。疫情让世界剧场圈透过线上会议更紧密,我相信台湾可以很快地吸收各国的创意招数,推出我们自己的奇招。
疫情过后的表演艺术会是怎么样?这一题,所有人都在问,眼看第二波疫情有山雨欲来之势,也许现在谈还太早,且相约二○二二年回头检视这不普通的一年。
文字|魏琬容 OISTAT国际剧场组织执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