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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伟棠
焦点专题(二) Focus 《一个人的一一》:关于杨德昌的舞台实验 他们眼中的《一一》

从小四到南峻,再到洋洋

我们渐渐从小四的年岁活到杨德昌拍电影的年岁,即将活到《一一》里南峻的年岁。大历史依然无法左右,小历史依然挣扎以求见证。《一一》里的时代痕迹也许比《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的更不起眼,因为离我们太近,但其阴影却仿佛更浓郁——那是中年的霾。

我们渐渐从小四的年岁活到杨德昌拍电影的年岁,即将活到《一一》里南峻的年岁。大历史依然无法左右,小历史依然挣扎以求见证。《一一》里的时代痕迹也许比《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的更不起眼,因为离我们太近,但其阴影却仿佛更浓郁——那是中年的霾。

毫无疑问,我们每一个喜欢杨德昌的男生,最初都是以《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的小四自诩的。那样一个在你完全无可左右的大历史里冲突乃至折断的青春,多么迷人。

因此,2007年7月1日,我在香港的抗争游行队列中,经过铜锣湾,恍然在SOGO百货的电视幕墙上新闻的滚动字幕看到杨德昌猝逝的消息——我写下这样的诗句去见证那一刻:

「在这个地球我们谁也不能杀死只能杀死自己。」

而前面我写道:「当我在幽暗的浴室里沐浴的时候/我常常想起你;/当我深夜里把铅笔折断的时候、把烧毁的日记/倒进花盆的时候,我常常想起你。//就像想起竹林般的青春,就像想起火折成的纸鹤。/就像想起血液、血液还在洁白的身体里面激突。」

转眼10多年过去,香港的抗争白热,然后受难。我们渐渐从小四的年岁活到杨德昌拍电影的年岁,即将活到《一一》里南峻的年岁。大历史依然无法左右,小历史依然挣扎以求见证。《一一》里的时代痕迹也许比《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的更不起眼,因为离我们太近,但其阴影却仿佛更浓郁——那是中年的霾。

南峻面对的问题,往往也是每一个惊觉身已中年的男人会黯然自问的。所谓「长恨此身非我有」——每个中年人都会在某一刻困惑,我是不是在某一个时刻下错了车、走错了路?我现在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吗?然后就会有一些所谓的机会出现在眼前……对于南峻,则是重遇初恋,「重回了七天青春时光」。

但那又如何?南峻的结论是「本来以为,我再活一次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还是差不多,没什么不同。只是突然觉得,再活一次的话,好像,真的没那个必要。」这里面深深的虚无,其实还是带著不忿。所以才有洋洋这个男孩的出现,来平衡男人所面对的时光之凌虐。

南峻不能再活一次,洋洋能。我宁愿相信,洋洋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他的确在游泳池里淹死了,是婆婆显灵用自己的一命换回了他的一命——婆婆拯救了的,还有洋洋的姐姐婷婷,她交给梦中婷婷那朵花,它依然存在于睡醒的婷婷手上。平行世界是存在的,世事不只有一个出口。

所以,关键的不是小四一定会变成南峻,关键的是南峻会把相机交给洋洋,相机代替了刀,我们的时代因此可以不杀死自己,永保少年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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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伟棠

香港作家、诗人、摄影师、自由撰稿人。曾任书店店长、杂志编辑、《上报》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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