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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演出剧照。(台北表演艺术中心 提供)
特别企画 Feature 声光边界的乌托邦(一)

如何在剧场创建乌托邦? 《共和国》用RAVE沉浸共趴来回答

北艺严选:卢卡斯.塔沃柯夫斯基《共和国》

2025/6/4 19:00

2025/6/6 19:00

2025/6/7 18:00、23:50

台北  台北表演艺术中心 超级大剧院

庞然与漆黑,是许多人头一回进到锐舞(rave)场景里的即刻感知。一种迷失感可能自此衍生,并随时间延伸,直到瞥见闪现的光、交叠的舞动身驱与其投落地板的影子,才发现自己在此并不孤单、绝不孤单,而当然那舞,那所有人跳著的不同的舞,是源自于场域里错落的高频与低鸣,而在每回墙壁的共振与音波反射间,迷失(lost)并不等同失落(lost),迷失代表我们在这空间里头,去哪里都好、在哪里都好,踟蹰也好徬徨也好,可以靠墙、可以伫立建筑结构下方也可以蜷在音响正前,一定有著什么能够带我们先是被动地、再是主动地「参与」,尔后更跃进为主动地「投入」,于是我们开始与这个场景密不可分,我们正是这个场景的一部分,无论依旧冷静、或已离狂喜很近,我们也就这么成为了锐舞族(raver)。

《共和国》演出剧照。(台北表演艺术中心 提供)

锐舞如何变成剧场:从派对经验到《共和国》

如此的锐舞初体验,以及在此体验中持续变化的「mindset」(心态、思维方式),可说是《共和国》(Respublika)这出作品的雏形与原型。身为资深锐舞族,来自波兰的剧场导演卢卡斯.塔沃柯夫斯基(Łukasz Twarkowski),据此来发展出一种绝对的「沉浸式」剧场。锐舞体验在时间感上的无垠无尽感,以及在此段时间内对所处空间可随意探索的自由意志,是「参与」《共和国》演出的观众被鼓励拥有的。若是对于锐舞还不熟悉 : 锐舞基本上就是一场长时间的电子音乐派对,场子里会有不只一位的DJ,轮流透过器材播送著可触动身体热舞的音乐(基本上以Techno此类型为主),只要音乐不停,派对就继续下去,但所举行的地点,并不一定是在所谓的「夜店」,而可以是在非传统的大型场域如废弃仓库或工厂里,游击式地自行搭建起音响系统,并以现成材料隔间出DJ台、舞池与休息区等。此「半建筑」概念的空旷暂存场景,便是踏进《共和国》演出时的鸟瞰样貌。

只不过卢卡斯不是这么单纯地挪用锐舞的场景,尽管他的确就此场景的「庞然」印象,去「说服」此作品即将登台的台北表演艺术中心,打开并连通两个表演厅,造就出这个场域首次的「巨型剧院」规模。但当观众在「第一部分Part I」踏至表演厅里时,所看到又并非直接仅是一个偌大的舞池,而是如博览会般的临时隔间,铝合金钢架,压克力浪板,PVC隔帘、珠帘,任意摆置的沙发、电视、盆栽……有的隔间像是厨房,有的像是起居室、桑拿,部分钢架trust甚至还搭建出可攀上的2楼,可探窥全景,每个隔间里都有些人在做些看似随机的事,走一走还会看到正准备放歌的DJ。原来锐舞就在生活场景里,原来锐舞可以源于生活场景里(这其实与下方会提到的「Part II」息息相关,可说是演员们在「锐舞营」的生活重现)。

这场将于台北表演艺术中心开展的表演,最高的趣味就在于 : 卢卡斯是如何在纯然的剧场空间里转化锐舞的体验,并不断随表演的进行,深探其于观众心理状态的内在影响,以及其显于外在的复杂社会意涵。长时间自由走动、随时的休歇、出自个人意志的体验探索,是《共和国》援引自锐舞的沉浸原则,甚至就如同锐舞派对里,人们除了游走、舞动,也可以结识彼此、嬉闹、高谈阔论,《共和国》正因此打破了剧场需安静欣赏作品的纪律,特别是在卢卡斯称之为「Presentation」的「Part I」里,整个剧场环境里是嘈杂的,而就如同在派对里,观众还能啜饮著酒精,尽情与友人或陌生人「small t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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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演出剧照。(台北表演艺术中心 提供)

《共和国》的三部曲结构:沉浸、揭露与共舞

在「Part I」当中,卢卡斯像是将观众送进一个没有固定动线的展览里,自行「导航」,去逐步构建出锐舞经验里从被动转为主动的全然自由,去无意识地翻转甚者反抗既定体制。毕竟若是我们回看锐舞派对的历史,当初两德刚统一后的东柏林,年轻人们攻占废置的社会主义建筑,自己牵发电机、架了器材、带上唱片,就在这些三不管地带里办起不受体制控管的锐舞(无需牌照、没有时间限制),那便象征著无视中央当权者的高度解放状态,以及「锐舞就是生活」的态度。《共和国》从开场便遥应著这内化于锐舞发展内的反叛精神,并自此引导到「第二部分Part II」里对于锐舞文化更深层的呈现,如卢卡斯于专访内曾言 : 「锐舞的本质是带有政治意涵与潜力的,这也是令我深深著迷的原因。」

当《共和国》推移进「Part II」,我们才如入时光隧道般,在大型投影与声光间一头栽进此作品的塑形之始 : 我们看到15名演员在不清楚实际演出内容的情况下,与DJ、场景与服装设计、戏剧构作等整个团队人员,一起进到森林里共同生活了一年,在这场「实验」期间,演员们于与世隔绝的状态下,开始学习如何DJ,并被「传授」、再共享锐舞文化的各种面向,逐渐透过似是脱离现实、又似重造现实的「定期」锐舞,以「趴」(party的简称) 为生活轴心,而这其中的思辩讨论、学习过程、叩问、告解、共舞,都一一被记录下来,以分割画面投射在《共和国》的表演空间里,于是这个计划╱旅程的录像呈现,便与现场DJ的催眠式Techno慢慢交叠,中途更嵌合了来到台北的演员们在现场于不同隔间内的「表演」,观众等于是一边在一个不问其他世事的平行宇宙里开始「趴」、一边也直击创作者╱表演者过去是如何在「避世」的状况下开始「趴」,于此交织为一片时空融解的「共趴」奇特景象。而演员们到底是在演出角色,还是在自我揭露,界线已渐地模糊,但可以确定的是,画框内与外的表演者,已然在这样的状态下,与观众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逐步融合为一个「锐舞群体」。

当整个空间都已成舞台,当整个空间都已成趴场,众人包括演员也就继续转进了「第三部分Part III」那归于真实锐舞意象的Techno派对,闪光照亮汗水,身体跟心灵一起放任了,当下什么都没那么重要了,你如果留下来了就跳舞吧,你已经是锐舞族了——这是卢卡斯在《共和国》里的最终呼喊。

本篇文章开放阅览时间为 2025/05/28 ~ 2025/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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