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恆毅
國立中正大學中文博士。大學講師、劇評人,研究與創作從小說跨足戲劇戲曲,評論多見於「表演藝術評論台」、《PAR表演藝術》。曾獲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國藝會「表演藝術評論專案」等獎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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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 獨居長輩與慢天使的非日誌式記錄
《清潔日誌No.__》打開社會的隱蔽角落
邁入第7屆的貓裏表演藝術節,從最初的活化苗栗縣中正堂的展演空間,發展到以主題式的方式,建構出苗栗在地特色的藝術節。本次的策展單位EX-亞洲劇團,以「技藝流轉記憶,慶典綻放光彩」作為本年度的展演主題,節目類型包含戲劇、舞蹈、音樂、跨領域等,透過不同的技藝展演呈現苗栗的特殊性,並且保存生活常態的情境與記憶。而技藝與記憶的重要性,藝術總監江譚佳彥認為:「如果沒有技藝/記憶,人就不會存在」,因此以這樣的方式,構想貓裏表演藝術節的主題。 不只是策展單位,EX-亞洲劇團同時也是演出單位之一,本次推出的《清潔日誌No.__》有別於觀眾熟知劇團的亞洲文化詮釋,而是以「慢天使」為獨居長輩清理住家的互動中,看見彼此的生活樣態,讓存在於社會、卻容易被忽視的族群的故事能夠引起更多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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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
在「流派」與「非流派」之間
台灣京劇舞台隨名師離世、演員淡出舞台,漸漸不再以傳承流派藝術為中心,而是以發展演員個人特色,並詮釋人物情感為要務。至於流派藝術,則成為演員在形成個人特色的修養途徑,不僅拓寬戲路,詮釋人物時也有更多發揮空間。這種不拘於單一流派的演出方式,是回到戲劇本質,同時也是當代台灣京劇的發展取向,藉以標誌台灣與中國傳承京劇的不同之處。 但流派藝術對演員而言,本非拘束,而是在流派宗師的演出特色經過程式化後,後世學習者學其方法,再按照個人條件進行發揮的演出,並非外在模擬。流派藝術的專門特色,實則也是區分出演員與演員之間的不同,突現演員個人特色。 在「流派」與「非流派」間的詮釋方式,國光劇團向來在劇目安排上極費心思,在本次「永恆時尚.春分」演出的兩週六場的演出中,第一週第三天的《二進宮》與《貴妃醉酒》都是骨子老戲,不同流派都有各自的詮釋,而國光劇團的演出安排,就是透過兩齣劇目,分別由程(硯秋)派藝術與演員個人特色的兩種不同詮釋方式進行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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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 多寶格中的執念之愛
掌中戲《劍邪啟示錄》 勾勒世間的種種執著
2024臺灣戲曲藝術節策展主題是「非.常.愛」,強調「愛」的不同面向與樣態,及從中延展出的各種議題,探索在戲曲表演中能夠如何呈現,藉以看見愛跨越各種藩籬的力量。真雲林閣掌中劇團這次推出的《劍邪啟示錄》,以「干將莫邪鑄劍」故事為基礎,創作出多組人與人、人與物之間的情感關聯。這個大眾熟悉的故事,長久以來都有不同創作者重新詮釋,而《劍邪啟示錄》又會從什麼角度來突破,並看到這個故事中,強烈且非尋常的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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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 當少女戴上紅喙鬚
《紅喙鬚的少女》 以扮裝看見青春少女的各種姿態
看到「紅鬍鬚+少女」這樣的關鍵字組合,會想到什麼? 如果是對戲曲稍有基礎的人來說,大概會直接想到的是荀派京劇《辛安驛》;但對於只是抱著好奇心入場的人來說,應該腦中會浮現各種疑問:為什麼一個少女會有紅鬍鬚?她是怎樣的人、又要做什麼?這究竟是怎樣的一齣戲? 本來,《辛安驛》說的是一個以復仇為主軸,又因扮裝產生誤會,而發展出情愫的故事。但在挽仙桃劇團的《紅喙鬚的少女》中,並不單純是從京劇移植、改編為歌仔戲而已,「這個作品後來是只借用了一些人物的設定,其他幾乎是重新改編,和原本的戲完全不一樣了!」編劇蔡逸璇說。 從扮演中開展出的性別思考 在《辛安驛》中,是以花旦為主的戲,但花旦卻又必須同時詮釋一個花臉,這樣的扮演,讓蔡逸璇在小時候看這個作品時,好奇為什麼要讓一個活潑的花旦戴上一口紅色的大鬍子,而且表現的還是孔武有力的形象,這樣的記憶下,再看到現今在創作時,每個角色行當都各如其分地在戲中運作著,「但我會思考的是,就算像花旦在戲裡面很活潑,可以做很多不同的事情,這很常見,只是在這些常見的東西之外,還能不能做什麼更不常見、或更奇怪的事情?而且可以從這些事情來指出一些問題?」於是,選擇了《辛安驛》作為《紅喙鬚的少女》的創作原型。 花旦扮成花臉,究竟是什麼樣的心理狀態?以及「少女」的定義究竟是什麼? 這是《紅喙鬚的少女》試圖讓觀眾思考的問題。作為以親子與青少年為主要客群的「夏日生活週」其中一檔節目,《紅喙鬚的少女》面對的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因為每個人對少女的定義,在不同的位置上可能都會有不同的想像,且青春期的少女們,或許也存在著反抗的本能,想要做一些和父母、社會的想像完全不同的事情,讓少女的可能性變得多元,這樣的創作構思,也讓戲曲行當程式化的表演開展出各種可能。 同樣的思考模式也表現在「女扮男裝」的「男主角」身上。歌仔戲向以「坤生」為審美主流,以女性扮演生行,本可依循戲曲程式進行表演,但在《紅喙鬚的少女》中,演員時而要思考小生如何唱旦行的曲調?時而要思考現實中的男性到底要如何表演,才能不拘束於小生的框架中?並且要讓「他」和女主角悄悄地產生曖昧的情愫,使整個演出環繞在青春洋溢的戀愛氛圍中,也在這當中試探著「性別」究竟為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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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 提煉〈聶小倩〉愛情故事
《千年幻戀》發現未曾見過的偶師之心
多數人對《聊齋誌異》的認識,不離聶小倩與甯采臣的愛情故事,且對這個故事的了解,更多是從徐克監製的電影《倩女幽魂》而來,正因此份熟悉,從而形成改編製作時的重要主題。但這個故事,還能夠從何種角度進行詮釋?真雲林閣掌中劇團與香港浪人劇場在「新藝計畫」中發想、創作出的《千年幻戀》,即以〈聶小倩〉為基底,透過金光布袋戲的演出,經由愛,一步步地走進偶師的內心世界。 從聊齋故事,走進偶師的內心 編劇何應權在談創作這個作品時,是從過去看布袋戲的經驗進行思考,覺得「在金光戲裡,什麼都可以發生」,真雲林閣掌中劇團團長李京曄從布袋戲的發展、以及金光布袋戲的內涵來談,認為金光布袋戲並不只是聲光上的特效,而是「所有的一切,都能夠成為金光布袋戲的演出內容」,甚至是「只要有別於以往的演出形式,它就能夠是金光布袋戲」。 每一位創作者在創作的路途上都是孤獨的,他們要創造出作品中的世界,並從中折射出創作者幽微難見的內心。浪人劇場藝術總監譚孔文與何應權首先想到的是,布袋戲偶師不僅是表演者、也是故事的創作者,他們創作偶戲、也賦予戲偶靈魂,但有誰想過偶師們的內心世界?且當代偶戲的各種形式實驗,確實也未曾有過對於偶師自身的生活與思考為核心的作品。因此「看見偶師」,便成為這個作品的重要命題。 但要從何種角度看見偶師?〈聶小倩〉故事的「愛」被提出,從原著中各種不同身分的愛,建構出多層次的對比與對話,看見的不只是原著的人與鬼,還有人與神、與偶,甚至是女兒與父親等關係,並且透過對話,從愛情故事逐步走入偶師的內心,看見孤獨但遼闊的創作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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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 2021「戲曲夢工場」
傳統與現代相映 探照戲曲未來路徑
今年來到第3屆的「戲曲夢工場」,以「鏡相/徑向」為主題,各創作團隊藉由表演藝術與外在世界相映照,看見不同表演形式與演出者的多種存在意象,並藉此找到前行的方向。除了真快樂掌中劇團《掰》,另有5組徵集劇目,其中臺北海鷗劇場《海鷗之女演員深情對決》與阮劇團《香纏》分別透過不同戲劇背景與世代女演員的對話、台灣女詩人的多面呈現,讓觀眾看到更多元的女性面貌與生命樣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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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文化幣街訪
錢沒有不見,只是變成我們喜歡的OOO(一)
文化部於2023年針對18至21歲青年發放成年禮金1,200點文化幣,作為藝文消費折抵使用,鼓勵年輕世代參與藝文產業。而青年們究竟把這份成年禮用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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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文化幣街訪
錢沒有不見,只是變成我們喜歡的OOO(二)
忍者翁(國立中正大學學生) 文化幣花費於表演藝術比例:0% 其實我真的很想用文化幣,可是卻因為家人的關係,沒辦法領出來用,超級可惜。在這件事情上,我和我哥都經歷了「想領、想偷領、放棄」的三段心情轉折。想領的原因是因為我很喜歡收集全套的原文故事書,而且也想買日文檢定的教科書,但這些書都不便宜,所以才想用文化幣來購買。只是家人認為,如果領文化幣需要用到健保卡當成身分認證方式,覺得哪邊怪怪的,於是用「免費的最貴」之類的話當理由,極力阻止我們。雖然聽不太懂家人的說法,也只能接受。我們曾和家人交涉過、甚至想偷領,但想到家人會用「好啊,你們長大了,要領就領啊」之類的方式來情勒,就覺得為此和家人的關係有摩擦,好像很不值得,就只好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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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企畫 Feature 文化幣街訪
錢沒有不見,只是變成我們喜歡的OOO(三)
楊啟東(國立臺北教育大學教育學系學生) 文化幣花費於表演藝術比例:100% 以我來說,目前使用掉的文化幣都是拿去看劇場演出,總共看了3場演出,分別是唱歌集音樂劇場《今晚,我想來點》、C MUSICAL《伊底帕斯》、故事工廠《倒數婚姻》。其實在剛開學的時候,我有想過拿文化幣去購買課本,但後來想說購買劇場的青年席,只需要花費300元文化幣就能夠買到1,200元、1,600元以上票價的位子;但用文化幣購買其他東西,就像是禮券,只能換到同額的商品。再加上花費文化幣還有回饋,就可以愈買愈多。像我現在買了3部劇場演出,文化幣還剩下差不多9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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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銳藝評 Review
合折子為全本,析勇將之情性
從第一場〈齧臂別母〉以降,曾漢壽所飾的吳起合北曲的跌宕雄渾、但又有南曲以悠緩達成情感積累之效,使渾厚唱腔利於表述人物生命的諸多情懷,讓整體演出節奏在明快當中,仍能達成抒情的特質。而第二場〈殺妻求降〉中,郭勝芳所飾的田氏女在訴說家世背景與婚姻期待時,則展現出旦角的柔美身段與水磨曲韻,雖然並非主角,但與吳起相對照,此剛柔並濟的演出特質,已足使崑劇在演出上達成傳統與新變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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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銳藝評 Review
慾望的糾葛,禮法的崩壞
禮樂的崩解,是出自於個人慾望無止盡的探求,但在這之中總有人固守禮法,如宣姜怨太子伋「拘束講人倫,莫敢越禮逾法」,是「臉上寫著『仁孝』二字的可憐蟲」,一如文姜嘲諷魯桓公是不知情趣的「魯男子」。但愈是固守標舉,則愈彰顯禮法的失落,也嘲諷了禮法人倫的拘束性與在面對人欲時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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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銳藝評 Review
物質作為情欲之表徵
物質雖便於人憑寄情感,但也同時是最脆弱的存在象徵。繡襦化身的李亞仙,是李亞仙對於鄭元和的情感延伸,也是鄭元和對於李亞仙的理想想像,因此繡襦的變化,毋寧是李亞仙與鄭元和在五十年之間彼此思念的共同產物。而此物件的脆弱在於,「繡襦本是無情物,喜樂幸與亞仙同」,但當今生結束、人與物同時消亡之後,「來生再無有什麼鄭元和與李亞仙了」,因此物質憑寄的情感是既真且幻的存在,建構出人存在的無限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