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維也納歌劇院特別爲路德薇希安排的告別演出，劇終後維也納劇院總監荷蘭德（Ioan Holander）贈送兩件非常珍貴禮物給路德薇希；一件是路德薇希在維也納劇院演出節目單的合訂本，另一件是一九五九年路德薇希初唱《灰姑娘》時的戲服。雖然大家不捨，一再鼓掌，她也一再謝幕，但是幕還是降下來了。一顆閃耀的明星，從此消失於舞台。
爲了趕來維也納，錯過了路德薇希（Christa Ludwig）十月十五日在台北的獨唱會。正覺遺憾，沒有想到兩個月後在維也納却碰上她眞正吿別舞台生涯的最後演出。演出的歌劇是理査．史特勞斯（Richard Strauss 1864-1949）的《伊雷克特拉》Elektra，路德薇希唱克里坦姆內斯特拉（Klytämnestra），貝潤斯（Hildegard Behrens）唱主角伊雷克特拉，蘇．派契兒（Sue Patchell）唱妹妹克里索提密斯（Chrysothemis）。
這是一場維也納歌劇院特別爲路德薇希安排的吿別演出，選在十二月十四日劇院舞台自動化工程完畢重新揭幕的日子。《伊雷克特拉》是獨幕劇，路德薇希的角色只需出現一次，演唱的時間大約廿分鐘，但這是充滿戲劇張力的廿分鐘。路德薇希唱做俱佳，在舞台上生龍活虎，歌聲和表情緊扣人心，把克里坦姆內斯特拉謀殺親夫後的內疚、恐慌、驕傲，兇狠表露無遺。
路德薇希和維也納歌劇院的關係非常密切。自從一九五五年在此首次登台演出克魯賓諾（Chernbino，《費加洛婚禮》）到今天一共演出三十八部歌劇、四十二種角色，一共登台七百六十六次，其中克里坦姆內斯特拉這個角色共五十次（1975年首演）。在這之前她還唱過劇中的一個小角色，第三位侍女，共十八次（1956年首演）。這樣輝煌的歌唱生涯怎不讓人敬佩！
當晚，維也納歌劇院座無虛席，我是在七天前正式公開賣票的時候，足足排了兩個半鐘頭才買到一張樓下包廂的位子，所以看和聽都很舒服。準八時，歌劇院畫有奧菲歐帶領尤麗蒂切走出冥府圖畫的金色布幔揭起，阿格曼儂（Agamemnon）的巨大雕像矗立在舞台中央，雕像的頭，橫臥在舞台左方。
當晚的主角貝潤斯唱得非常賣力，伊雷克特拉是一個非常吃力的角色，因爲是獨幕劇，她是唯一在一個鐘頭四十五分鐘演出時間內，從頭唱到尾的人。從開場時的獨白、和妹妹的對話、和母親的對抗、和弟弟（Orestes）的相認，一直到聽到歐瑞斯特斯手弑母親成功後的狂歌狂舞；每一景都是充滿張力，不能一刻鬆懈的歌唱，還有那些歌詞，冗長而且抽象。這是一部歌者和聽衆都在劇情和音樂的壓力下，神經緊張終場的歌劇。這不是我第一次聽《伊雷克特拉》，但每次都有這種感受。讓我印象最深的是求學時在慕尼黑聽的那一場，由Astrid Varney唱伊雷克特拉，Marth-a Mödel唱克里坦姆內斯特拉。多年後才知那是一場被後來的人評爲典範的演出。
當然，十二月十四日晚，最引人注目的仍是路德薇希，惜別的氣氛非常濃厚。劇終後，當主要角色謝幕完畢，布幔再次揭起時，明亮的舞台上站滿了人，包括所有演出人員和工作人員，大家分站在兩邊，圍繞著維也納劇院總監荷蘭德（Ioan Holander）和路德薇希。首先是荷蘭德致詞並且贈送兩件非常珍貴禮物給路德薇希：一件是路德維希在維也納劇院演出節目單的合訂本，用紅色封面裝訂，厚厚的一大本；另一件是一九五九年路德薇希初唱《灰姑娘》La Cenerentola時的戲服。戲服的嬌小尺寸讓路德維希大爲驚訝，也讓聽衆覺得時光的流逝。然後由奧國全國劇院協會秘書長史平格（Georg Springer）代表奧國政府致贈路德薇希金十字服務獎章。最後路德薇希簡短致詞感謝大家。
雖然大家不捨，一再鼓掌，她也一再謝幕，但是幕還是降下來了。一顆閃耀的明星，從此消失於舞台。
文字｜席慕德 聲樂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