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擁有拉丁美洲文化背景的舞團備受矚目。其融合現代舞、踢躂舞、爵士舞及非洲舞步的特色令人耳目一新。其中來自巴西的「肢體群」最受西方觀衆喜愛,其足跡已踏遍許多國家。這次他們來到倫敦著名的沙德勒之井劇院。
巴西最知名的舞團「肢體群」(Grupo Corpo),今年六月底在倫敦的巴西米那省(Minas)藝術節中,有連續五天的演出。
六個兄弟姊妹合組「肢體群」
「肢體群」是由編舞者洛得瑞哥.派德那拉斯(Rodrigo Pederneiras)與其五個兄弟姊妹在一九七五年組成,其中四位至今仍參與團務。現今,「肢體群」在米那省首都Belo Horizonte已頗具規模,擁有舞蹈學校、練習室、排演設備、以及一個小型劇院。就因爲「肢體群」的傳統是大家庭式的團體生活,加入的舞者鮮少離團,舞團的理想人數也維持在十八、九人,使得偶爾舉行的團員招考備加競爭。
豐富的拉丁美洲文化背景,引導「肢體群」突破傳統芭蕾,發展出有節奏感、愉悅而精巧的舞蹈風格。他們的舞蹈語彙融合了現代舞、踢躂舞、爵士,以及彎膝蓋、平脚著地的非洲舞步。另一方面,嚴格的古典芭蕾訓練賦予舞者動作的精確性。
在沙德勒之井(Sadler's Wells)劇院上演的四支舞都爲洛得瑞哥九〇年代的作品。有別於過去以古典音樂爲靈感而編的舞,他現在用巴西當代音樂家特別譜的曲及混合的器樂,來配合他非故事性、但音樂性強的舞蹈。
《七或八件》Seven Eight Pieces of Ballet(1994)的音樂原爲菲利浦.葛拉斯(Philip Glass)所作,在這裡,重新詮釋過的器樂有強烈的南美風味。四對面無表情,著黃色緊身衣女舞者,從電動玩具式的橫行舞步逐漸轉爲漫媚的扭腰舞,有韻律的動作從轉頭、轉手、扭臀到踢踏不停地變換,有時甚至逆著音樂節拍。音樂也變得複雜而層層相疊,忽隱忽現的悠揚風笛,像暗流似地伴著鼓聲。
突然間,燈光暗下來,音樂也轉慢,七對擁抱的男女舞者在感傷的氣氛中移動,暗示著做愛與死亡之間的關係;舞者彎曲的膝蓋、手肘,和朝上翹的脚丫子,顯得怪誕而幽默。在弱而快的鼓聲中,橫排的群舞變得激烈,軀幹的動作增加,在曲末閃光燈式的光線照射下,舞者的動作不但一致,動作高度和迅速的方向轉換也無破綻。當他們舉腿、跳躍、彎背、及以脚尖刷地然後停止時,呼聲和掌聲從屛息的觀衆群中爆發出來。
充滿二〇年代里約舞廳的歡笑
《那札若斯》喚起二〇年代巴西舊都里約舞廳的浪漫氣氛,這支舞不但以音樂家爾那斯特.那札若斯(Nazareth)爲名,舞曲題材也是從此位爵士和森巴奇葩的作品改寫而成。
舞台、燈光和服裝在這支舞中帶動了懷舊的情緒:背景上的黑色區域逐漸變亮,形成四朶似金屬網的灰色大玫瑰,女舞者黑白相間、香菇狀的小蓬裙(tutu)、兎女郞的頭飾,脚踩踢踏鞋……穿燕尾服和吊帶的男舞者也加入她們的麥西西波卡舞(Maxixe Polka, 巴西圓舞)。賣弄風騷的兎女郞們快樂地隨著音樂扭臀,開腿跳,和上下擺動的彈簧裙相映成趣。一系列的單獨表演穿揷其間:兩名穿長裙的舞者出現在舞台邊,兩名著緊身衣的女郎互相拉扯、故作姿態。在昏黃的燈光下,雙人舞重覆著彎肘、彎膝、脚掌外翹的極限、幾何(mini-mal&geometric)舞姿,好像一個甜甜的夢。
《那札若斯》中男女舞者性角色的安排卻是評論家常忽略的一點:男舞者顯得奉承而不主動,而女舞者則是性感又精力旺盛。在眞實的巴西文化中,性角色的成規恰恰相反:女人要柔弱消極,男人則要性感而有男子氣概。這種壓抑只有在一年一度的嘉年華中才可釋放出來:男扮女、女扮男,成人喬裝小孩,富人裝窮人……。因此,洛得瑞哥嘉年華式的「顚倒」手法充滿了喜劇性,不同於瑪莎.葛蘭姆以性慾爲主、咄咄逼人的生命力。他的「玩樂的女郞」在我們的潛意識中揮之不去。
當洛得瑞哥的《創造》Creation(1990)和《孤兒彌撒》Mass Orphanage(1989)九〇年在紐約上演後,這些作品被評爲「不足以打動人心」。然而,數年後,具巴西本土色彩的《21》(1992)與《那札若斯》(1993)卻頗獲好評,可見由深刻對自我文化的了解與感受所孕育出來的藝術,才是不同凡響的。
文字|林宜靜 藝術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