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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羅的海三小國之一的愛沙尼亞,一九九一年「歌唱革命」成功獨立。(王菊櫻 攝)
愛沙尼亞 目錄索引,藝術節

波羅的海邊的蝴蝶

記第五屆戴奧尼西亞藝術節

兩年一度的戴奧尼西亞藝術節從五月二十六日至三十日,於愛沙尼亞大學城塔吐展開。「戴奧尼西亞藝術船」的開幕式在母親河舉行,小河淌水歲月悠悠,見證了這個數度慘遭焚城的城市浴火重生。

兩年一度的戴奧尼西亞藝術節從五月二十六日至三十日,於愛沙尼亞大學城塔吐展開。「戴奧尼西亞藝術船」的開幕式在母親河舉行,小河淌水歲月悠悠,見證了這個數度慘遭焚城的城市浴火重生。

包裏憂傷的童話世界

薄霧盡情梭遊在一望無際的原野,筆直入天聽的針葉林,點綴其間的木屋,彷若浮在薄紗間隨風不住地晃盪;在北極圈邊緣的愛沙尼亞,時序進入六月天,午夜滿天紅霞,月娘探頭的黃昏景象,像極微醺中如夢似幻的世界。一場屬於酒神的戴奧尼西亞藝術節(The Inter-national Festival Dionysia '99),就在這詭異的「不夜」景象中逐步展開。

與拉脫維亞、立陶宛同爲波羅的海三小國之一的愛沙尼亞,一九九一年「歌唱革命」(Sing-ing Revolution,編按)成功,才從面臨解體的蘇聯手中,享受到「做自己主人」的滋味。歷史對愛沙尼亞人而言,是殘酷而不堪的,歷經丹麥、德國、瑞典、帝俄、蘇聯相繼摧殘蹂躪,當地人只有作奴的命。一次大戰後愛沙尼亞人曾以鮮血爭取到短暫的獨立,不過二十多年光景(1920-1945),二次大戰時又再度淪爲德蘇(蘇維埃)互不侵犯密約下的犧牲品,兩國軍隊陸續進城屠殺,人口從戰前的一百十三萬,降到八十五萬。如今又慢慢恢復到一百多萬人,大約爲台北市的一半,擁有四萬五千平方公里的綠地陽光。

走在愛沙尼亞卵石馬路上,猶如置身故事書中的童話世界,觸目所及無不是中世紀以降的古堡建築,簡樸的路德式敎堂、哥德式陡峭尖頂勒拱,還有傳自俄羅斯的東正敎敎堂,展現愛沙尼亞多元歷史文化的結晶。從首都塔林(Tallinn)遠眺,橘、紅錯落的屋簷與遠處蔚藍海岸線交接,街道上剛抽新芽的楊柳樹化爲一抹抹嫩綠,天際不時飛過聒鳴的烏鴉,好一幅如畫的美景,使塔林從帝俄時代便是聖彼得堡官員們最喜愛的度假勝地。

即便過去如此不堪回首,在愛沙尼亞不管是大學生、店員、司機,卻皆能對歷史、所處環境侃侃而談,他們多半會靦腆地笑了笑:「你知道我們的歷史是很複雜的,老是被人佔領……」,然後鉅細靡遺地訴說過去種種;如此尊重歷史的態度,實在値得喜歡「美化」甚至「神話」歷史的有心人,好好警惕。正因如此,在這個跨世紀之交的敏感時刻,戴奧尼西亞藝術節將主題定爲「認同」(identity),大至國家認同,小到個人對自己定位、價値的認同,顯現愛沙尼亞人勇於面對自卑醜陋的歷史眞相,展望從毛毛蟲蛻變成美麗蝴蝶的一天。

藉藝術的祭酒重生

兩年一度的戴奧尼西亞藝術節,從五月二十六日至三十日於愛沙尼亞大學城塔吐(Tartu)展開,包括舞蹈、戲劇表演及講座等多項活動,並於當地八家畫廊同步策劃爲期兩週的美術展覽,從表演藝術、平面到裝置藝術,呈現對主題「認同」不同面相解讀。今年限於經費緣故,國外團體只邀請光環舞集(也是第一支獲邀演出的亞洲團體)、馬爾他約翰.舒蘭茲(John Schranz)劇團,以及挪威薩米(Saami)原住民劇院導演霍克.迦納森(Haukur Gunnar-son),不過若加上當地學生演出的《蝴蝶君》、《貝蒂與獅子》、民間傳說Lysistrata等,平均每日六場的表演藝術活動分別在塔吐大小兩所劇場、餐廳、書店、俱樂部、畫廊等地進行,整座小城頓時浸在藝術節自由歡樂氣氛當中。

第五屆酒神藝術節開幕式當天中午,特地選在風光明媚的「母親河」舉辦「戴奧尼西亞藝術船」之旅,小河淌水歲月悠悠,見證這個數度慘遭焚城的城市浴火重生;一時之間甲板上聚集了塔吐當地藝術學院學生、敎授、詩人、藝術家、舞者、設計師等一大票「性情中人」,手握黑啤酒,開懷暢飮,好不愜意!船艙中則有女性藝術家的裝置藝術作品,只見窗戶貼滿飛機起降圖案,地板則鋪上錫箔紙,一旁還擺了張螢光綠色的軟床,作者有意以「把船變成飛機」象徵獨立後愛沙尼亞社會飛躍性的成長。有趣的是面對未來的不可知,她早已想好退路了:「沒關係,如果想飛卻不小心掉下來,那兒還有張床保護著,不會受傷」,顯現了愛沙尼亞人標準的樂天性格。

正式開幕式則安排在晚上十點在舊市政府中心廣場,太陽仍眷戀著遊樂人間,不肯回家休息。廣場上大人帶著小孩在噴水池畔嬉戲、年輕人於露天咖啡座高談闊論,其他絕大部分人耐心地等著那喝酒喝得滿臉通紅的酒神戴奧尼西亞現身。不一會兒遠處敲鑼打鼓、號角聲揚起,當地學生身著古希臘服飾,以回歸古希臘讚頌酒神及田園之神一戴奧納賽斯的遊行頌儀,爲藝術節揭開序幕。

當一手酒瓶、一手抱著如捲筒衛生紙一般長宣言的酒神,唏哩呼嚕將唸不完的誓詞含混帶這已經是『美國傳統現代舞』之外的另一項創舉!」當地專欄舞評人伊勒基.路克(Erkki Luuk)讚賞地說。

藝術節除演出之外,還安排多場講座。挪威薩米原住民劇院導演,也是前任劇院經理的霍克.迦納森,發表了成立及管理劇院的經驗,頗値得國內借鏡。挪威爲境內最大的原住民族群一薩米(黑頭髮、黃皮膚,標準東方人長相)過後,大夥兒跟著酒神又唱又跳地來到小丘陵上舊兵工廠改造成的club。此時外頭兩側高聳紅磚牆上打出藝術節以來精采節目、電影片段集錦,地面則有兩位年輕畫家現場即興創作。在強烈燈光投射下,畫家拉長的巨大身影與本人成了有趣的對比,上下左右刷灑油墨的肢體動作,猶如和影子跳一場月下探戈,比畫作本身更吸引人。

藝術節的壓軸節目一光環舞集《草履蟲之歌》,成爲塔林、塔吐各大報爭相報導的對象。由於瓦內維那劇場的舞台燈完全東拼西湊,燈光設計房國彥靈機一動,在側燈不足的情況下,以近乎山洞的深遂燈光效果,讓原始單細胞動物變得如此神秘冶艷。對繼承莫斯科芭蕾傳統的愛沙尼亞人而言,東方這種將肢體爆發力潛藏於內,由內而發傳達對生命、自然感動的肢體動作,簡直不可置信,「太令人驚訝了,這已經是『美國傳統現代舞』之外的另一項創舉!」當地專欄舞評人伊勒基路克(Erkki Luuk)讚賞地說。

藝術節除演出之外,還安排多場講座。挪威薩米原住民劇院導演,也是前任劇院經理的霍克.迦納森,發表了成立及管理劇院的經驗,頗値得國內借鏡。挪威爲境內最大的原住民群──薩米(黑頭髮、黃皮膚,標準東方人長相)興建專屬劇院,劇院戶外並有露天劇場,演出的節目卻結合現代戲劇、歌劇,與傳統原住民歌舞大相逕庭。冰島出生的迦納森,曾在日本留學三年,接著到英國修戲劇博士。迦納森不願一味做迎合觀光客口味的原住民歌舞表演,反而引進日本精緻的舞台效果、編寫合於薩米民俗的劇本與音樂,並訓練原住民演員登台演唱歌劇。

迦納森罔顧政府與當地人增加觀光收入心意的做法,當然是吃力不討好,幸而迦納森任內製作的幾齣精緻劇碼,贏得薩米知識分子的掌聲。已從經理退居導演的迦納森無奈地說:「敎育是長久的事,不會一下子就看得到成效,我只希望他們的文化與現代社會結合發展出不同面貌,這樣才能長久,而不只被當作標本而已。」

編按:

一九九〇年底,戈巴契夫推動開放和新思維政策,使前蘇聯體制下的波羅的海三小國人民獲得更多自由。在各國城市裡頭的聚會,國旗開始飄揚在自己的土地上,人民大膽地批評當年蘇維埃當局強迫入聯邦的蠻橫。各地方聚會的人群穿著自己民族的傳統服裝,唱著自己國家的愛國歌曲,甚至莫斯科當局禁唱的以前的「國歌」。遊行民衆手牽著手,從塔林延續到李加,一直到維尼爾斯,說這是一條「波羅的海之路」,大家就這樣一直彈奏著樂器唱歌、跳舞。他們一直唱到一九九一年八月,莫斯科政變失敗,蘇聯解體。無怪乎波羅的海三國的人民,把這歷史性的一刻稱爲「歌唱革命」。

 

文字|王菊櫻 新聞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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