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擾攘鼎沸的消費年代與商業機制底下
沈聖德「曠日費時」的自組工作室
發行了四張原住民歌聲的專輯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他卻甘之如飴
在誠品書店以及2.31咖啡店裡一角陳列著四張黑白風景照，在一般衆多色彩分明的CD封面之中，它們也許反而吸引人的目光。細看正反面又是比一般細小的字，才認出是沈聖德多年爬山涉水，沉潛錄製的原住民音樂。這種一反常態，沒有原住民原始粗曠面貌的風景圖封面，只有在進一步細嚼後才感覺到那樸素之中蘊含著大自然寂靜的氣息。
是否只有在這一種寂靜中，我們才能感覺到原住民深具穿透力的聲音嗎？抑或，曾經從事影像配樂和錄音工作的沈聖德，其製作精神就像德國的獨立廠牌音樂公司ECM（Editions of Contemporary Music）（註）所自我期許的──收錄寂靜之外最好的聲音？
Ou—La—La!Music
沈聖德自組的工作室可以分爲三部分：一是錄音出版；另一爲與花蓮原住民音樂文敎基金會合作，將一些暫時無法出版的音樂納入有聲資料庫，以供將來人們調閱之用；最後一個部分是將一些學者對民間的老錄音予以重新數位化。
沈聖德名爲烏辣辣音樂（Ou—La—La!Music）的工作室目前已出版的有：布農山地傳統音樂團的專輯；由本身爲魯凱族的柯玉玲所演唱的魯凱傳統歌謠《鬼湖之戀》；標題爲《馬蘭之歌》的阿美傳統音樂，以及由花蓮卓楓國小合唱團演唱布農傳統的兒童歌謠一共四種。沈聖德幾乎一手包辦了製作、錄音、攝影甚至舖貨等工作。那些封面攝影還是他自己用傻瓜相機拍攝下來的，在令人詫異之際，他說：可是我有一個很好的傻瓜。
說起沈聖德的製作，人們似乎都會提到他的錄音品質，並且通常有品質保證的口碑，這也許跟他過去多年從事電影、紀錄片的配樂與錄音經驗有關。他除了自詡的表示其錄音器材是講求最好的之外，也因爲大部分時候，能夠與他隨行的只有一、兩名助理，所以，爲了效率與機動性他必須縮減裝備，減少包袱，並且在某些需要臨時出發錄音的時候，能以一個人最省力氣的方式提起最精簡的裝備輕鬆上路。但，不論多麼精簡，其隨身錄音器材少不了幾項：錄音主體及數位轉換器──Mac G3 Computer、Protols Mix＋、AD8000 Apogee DA／AD Conver-tor；麥克風──B & KMics、Nevmann TL-103、AKG，以及監聽喇叭Mackie 824 Monitor。
但沈聖德表示，他並不希望別人挑剔錄音技術，因爲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呈現人的聲音及其生命力。他希望能把錄音做到透明化，藉以呈現並讓人感受到聲音背後的力量。
ECM的啓示
當沈聖德談到自組工作室的理念與方式時，親自做過ECM台灣代理工作的他不諱言的說：ECM給我很多啓示，我甚至在模仿、學習他們的精神。這個一年平均出版二十五張CD的公司，只有七個人的編制，他們把重心放在對音樂的探索、追求與錄音品質上。我們在某些國外雜誌偶見他們的廣吿，幾乎不是他們自己發的，而是中、下游的行銷代理商所做的。最令沈聖德敬佩與羨慕的地方是他們不在意商業，而能持續近三十年的發行產品；如果他們受制於唯利是圖的商業行銷策略，有許多好的作品就出不來。沈聖德進一步指出他們的眼光放得很遠，不趕當時的潮流，不在擾攘鼎沸的市場中汲汲營營，所以大部分作品也不會有被潮流沖蝕掉的問題。那些作品細水長流，有不少人回頭翻閱目錄購買，彷彿在閱聽那沒有流逝的歲月。
沈聖德的工作包括文字紀錄、攝影紀錄與錄音，有時最多由三個人分擔工作。對他來說目前因爲編製小，反而能收機動性強之效，他說：不用開很多會，也沒有一般的商業考量，通常一個公司花一筆預算只能錄一次，即使不滿意，也很難再另外編列預算重新出外再錄一次，也就是說當一次錄音品質不滿意，我很快就能決定並掌握適當的時間重新出發。
生生不息 蓄勢待發
除了錄製大部分屬於民間的音樂之外，沈聖德其實也不時留意當代的創作，不論是現代音樂、地下音樂等也包含在他的視野內。他希望將來能穿針引線、召集不同的樂手，讓他們互相撞擊。例如在柯玉玲所演唱的《鬼湖之戀》中，沈聖德邀請到ECM的大提琴手Robert Enn依據錄好的聲音加上沉緩的琴聲，而使得整張專輯呈現出非常不同的風貌來。
目前，他還有比已出版的四倍量多的音樂資料等待整理。十幾年前沈聖德在從事電影及紀錄片配樂或錄音的工作過程中，時常被當地的民間音樂所吸引，因此他不僅在拍片過程中紀錄那些聲音，更在事後重回原地以更珍惜的心情把聲音收錄下來。如，下一波將要發行的台灣恆春調，其淵源可溯及他在做電影《愛在他鄕的季節》配樂時的捜集……；以及在錄製電影《女兒紅》時在浙江紹興附近接觸到了東陽的民謠，後來選擇在電影院錄製完成……；赴越南拍紀錄片時，依循當地習俗乘船逆流而上，然後關掉船上引擎，從上游順著水流徐徐滑下錄製了越南古曲……；在故居香港則收錄一名邊賣橄欖邊唱歌謠者的廣東民謠。
在沈聖德的工作室也是居住的室內，透過音響迴盪著花蓮阿美族神父展現不同於一般原住民的聲音──聲腔的細微轉變很多，韻味非常。他充滿幸福似的說：聽來覺得祥和……這是下一波發行的最佳男主角。
（本刊編輯 廖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