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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導左中學生排舞的李昻.康寧。(左營高中舞蹈班 提供)
追憶與悼念 In Memoriam 追憶與悼念

候鳥不再

李昻.康寧是左營高中舞蹈班的候鳥,從左中舞蹈班的創立他定期飛來,從第一屆起至八十五年底的舞展,都有他的作品在其中。他參與了左中的成長、悲傷、喜悅等各項大大小小的盛事,這一份情緣旣深且長。

李昻.康寧是左營高中舞蹈班的候鳥,從左中舞蹈班的創立他定期飛來,從第一屆起至八十五年底的舞展,都有他的作品在其中。他參與了左中的成長、悲傷、喜悅等各項大大小小的盛事,這一份情緣旣深且長。

何日君再來?

八十五年六月左營高中舞蹈班「中澳舞蹈交流演出」,與澳洲昆士蘭工技大學舞蹈系學生聯合舞展,我找了李昻.康寧來台爲兩校合編一支舞碼。編舞奇才的他,果不負所望,在四天的排舞時間內,用了兩校的學生各盡所長的演出了人人稱好的佳作《ㄅㄆㄇABC》,旣詼諧逗趣,又能道出舞蹈在語言不同所造成的溝通障礙中所扮演的橋樑角色;更令人傾倒的是,他用的音樂居然是民初歌后周璇所唱的《何日君再來》。一齣中西肢體語言合璧的舞蹈,於是在民初懷舊歌曲中熱鬧的跳了開來,滿堂喝采及笑聲中,大夥兒不禁搖頭讚嘆著這位反應敏捷、頭腦奇佳、鬼點特多的編舞家。

當時要用這首音樂時,李昻要我翻譯歌詞給他聽,我吿訴他歌名叫做When will you come back again?,他高興得大叫說那就是他要的。最後一場演出結束時,我笑問他“When will you come back again?”,他轉頭神情嚴肅的說“Any time you want me.”,當時焉知將成永訣,現時我只能對空問道“When will you come back again?”

第一次看到李昻是在民國七十四年三月,當時是左中舞蹈班初成立之時。於南台灣荒蕪之地的我們,沒有人知道「舞蹈班」該怎麼辦,該做些什麼?當時的校長請林懷民擔任顧問,林懷民帶了當時是國立藝術學院芭蕾舞敎師的李昻南下,協助我們的芭蕾敎學。

要求盡善盡美的災難

第一次看到他挺嚇人的,又兇又嚴肅,一大堆的規定原則要求學校配合,絕不打折,再加上得用英文與他溝通,許多行政事項實在無法淸楚傳達,弄得我們頭痛不已。每次只要他來,我就精神緊張好似要打一場世界大戰;學生也非常緊張上他的課,又愛又恨,每一個動作都極盡要求百分之百,脚尖、脚跟、脚踝、膝蓋、肚子、肩膀無一不盯,還要求準確的節奏,對當時的師生都是辛苦的磨難。

兩年後要排他的舞,那更是場大的浩劫。對舞台表演毫無概念的我們,被他事事挑剔、一絲不苟的嚴苛態度,整得淒慘無比,身爲主要負責人的我簡直是一缸的辛酸淚又能奈何,只有認了。也就這樣一路走來,十二年了。他的嚴苛養成了我們專業的態度,他的挑剔助長了我們演出的成熟練達,他的絕不妥協成就了我們行政的效率與彈性,更進而的我們熟悉了他的幽默詼諧,體認了他的細心周到,感動於他對每一個學生的瞭解與照顧。

只要有他在,一切都搞定

近日來整理李昻的資料及作品,往日的一切逐一浮現。他和我們參加國際舞蹈節,與我們共同下鄕作社區巡迴示範演出,陪我至各縣市表演中心勘察場地,替我們淸掃宿舍照顧外籍客席敎師等等;一張張的照片,敍述著十二年來生活的點滴;影帶傳送出他爲我們編的十八支作品的影像。最痛恨他排舞時永不中斷的香菸,最愛他層出不窮的點子,永遠都有新花樣,這一切都只有在回憶裡了。記憶中的他一直在吿訴我如何將舞蹈藝術工作做到盡善盡美,如何拓展領域,如何開發視野。沒有他沒有今天的左營高中舞蹈班。

心細而敏感的他,常有非一般人的觀察與體會,也有特異的論調,他編舞取材多來自日常生活及周遭的環境。《1+1=2我的夢碎了!》來自左中的校園生活;《念》是每週日看五燈獎節目而取材;《孩子的夢》是因當時左中有三個男生又有一堆空箱子,讓男生有發揮的機會;《彼楚羅斯卡》則專爲當時唯一的男生量身訂作;《畫像》則是因沒趕上飛機,在回旅館的路上談及當年的兩位「芭癡」學生而突來的靈感;《再一次》爲的是左中一個沒用的圓台;《安魂曲》是當時全球正大力提倡保護瀕臨絕種的動物的時候。

他用學生適才適性,總能將每個人的專才與特性盡情發揮,也會爲了節目順暢,臨時挿入現編的穿場,無一不恰如其份。許多舞碼總能一演再演,歷經各屆學生也能適時修改調整,合乎當屆學生特色;道具的使用更是五花八門,千奇百怪,卻又不必花錢購買設計,總能就地現取現用。每每進了劇場或排舞時出現問題,全部人都會說:沒關係,李昻來了就解決了。總覺得只要有他在,一切搞定。

台灣成了李昻心中的故鄕

一年暑假,左中暑期輔導課程的週末,在第五屆畢業生的邀約下,我們一起去墾丁玩。他看到海就像是孩子見到了母親,一頭就跳了進去,在大海裡擺出各種姿勢,李昻說願將來他可死在海裡,更盼望死在台灣這個島嶼上。如今看來他的兩個願望都沒達成,想及他死前的歲月,頗爲孤寂,不禁神傷黯然。去年十月他打電話來,提及母親過世,感受到他心中的淒涼與寂寞,特邀他前來參加今年二月由左中畢業生辦理的「左派份子舞林大會」演出,慶賀一個新的里程開始,他也高興的應允結束母親的後事後,於二月份來高雄度假,同時想想未來的打算。但左派份子的演出他缺席了,接下來爲了左中的美國之行,無暇與其聯繫確認來台的時間,再接下來得到的訊息竟是永別,人世間的變幻莫測,實令人欷噓。

左中今年的年度舞展中將展演一齣他的作品《1+1=2我的夢碎了!》,以紀念這個奉獻他黃金歲月於左中的藝術導師,記取他所留存的一切,懷念他所說他所做。縱然候鳥不再,這塊他多次棲息停留之地,將永遠爲他保持一塊園地,我知道他會回來與我們精神相依,扶持我們,讓這片舞蹈天地更加寬廣。

 

文字|周素玲 高雄市左營高中舞蹈班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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