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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錫克這位被世人淡忘的演奏天才,在當時作了不少驚世駭俗的演奏,連李斯特都讚嘆不已。(本刊資料室 提供)
炫技的傳承 炫技的傳承

被世人淡忘的早逝天才

李斯特弟子卡爾.陶錫克

陶錫克的另一個拿手好戲是彈奏蕭邦e小調鋼琴協奏曲最後兩手平行的最快速音群部分,他不是用單音彈出,而是全都加上八度音,奔馳而下!每當他彈完時,音樂家們總會歇斯底里地不停鼓掌,而在台上的指揮也總是猛敲指揮棒喝采,直到棒子斷掉為止。這大概就是「炫技」的最佳範例吧!

陶錫克的另一個拿手好戲是彈奏蕭邦e小調鋼琴協奏曲最後兩手平行的最快速音群部分,他不是用單音彈出,而是全都加上八度音,奔馳而下!每當他彈完時,音樂家們總會歇斯底里地不停鼓掌,而在台上的指揮也總是猛敲指揮棒喝采,直到棒子斷掉為止。這大概就是「炫技」的最佳範例吧!

炫技(virtuso),應算是一種彈奏者對樂曲的理想、與實現此理想強烈意願所促成的精密技藝結晶。

炫技者,總會讓聽衆們瘋狂、痴迷。浪漫時期的鋼琴炫技家始祖當然非李斯特莫屬了。然而,有一位李斯特的學生,卻被視爲是有史以來未曾有過的「炫技家」。他是一八四一年出生在波蘭華沙的卡爾.陶錫克(Carl Tausig)。其父阿洛伊斯.陶錫克(Aloys Tausig)是一位在華沙相當受人尊敬的鋼琴老師及作曲家,曾經是另一位在十九世紀中與李斯特並駕齊驅的炫技鋼琴家Sigismond Thalberg的學生,因此他親自調教出的兒子卡爾,自然承傳到了一些Thalberg在鋼琴上的高貴姿勢及彈奏「原則」──技巧愈難時,身體就更要平靜。

雖然如此,陶錫克的父親阿洛伊斯還是費盡心思、千方百計地想把他的天才兒子送去給李斯特當學生。大家都曉得,李斯特對「天才兒童」並不感興趣,也不願意聽他們彈奏。一八五五年夏天,阿洛伊斯把他十三歲的兒子卡爾從華沙帶到李斯特居住的威瑪(Weimar)時,他可管不這麼許多了。李斯特剛開始時拒絕聆聽這位「天才兒童」的彈奏,老陶錫克只好策劃了一些「陰謀」──偷偷帶著天才兒子潛進李斯特與朋友聚會客廳旁的鋼琴上先坐好等著,當李斯特與朋友們喝酒,抽著雪茄時,父親做了一個信號,小天才看到預先約定的信號,便開始彈奏蕭邦降A大調波蘭舞曲。他一定是彈得華麗燦爛至極。因爲,在幾 小節之後,李斯特馬上就轉身尋找這位彈奏者,並大叫道:「我可以收他當學生!」

鋼琴上的瘋子

從此,李斯特就開始了一段未曾有過的「親密」師生關係,小卡爾搬進了李斯特與卡洛琳.馮.塞安──維根斯坦公主的住所──艾騰堡(Altenburg)。當李斯特遠行時,就由公主負責照顧卡爾。這期間,陶錫克經常欠人家錢,最後總是由李斯特幫他還債。有一次他手頭缺錢,便把一堆樂譜,其中包括了李斯特花了一年多心血完成的《浮士德交響曲》手稿,以五塊thaler(幣値)賣給屋裡的僕人,僕人又轉賣給一位收廢紙的商人Gottschalg,要不是Gottschalg先生心中起疑,把樂譜交還給李斯特,不然,這首流傳後世的《浮士德交響曲》早已消失了。當焦急如焚的李斯特拿到這疊由廢紙商送回的手稿時,馬上衝上樓梯,大叫著:「卡洛琳,卡洛琳,我們有救了 !」。雖然陶錫克的品行近乎是「問題少年」(註),但是李斯特卻對這位學生百般愛護與關照。李斯特曾在一八五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寫了一封信給他的女友Argnés Street-Klindworth小姐,信中提到:「今天早晨,我收了一位新學生,他十三歲半,名叫陶錫克……他已經能以最驚人的方式彈奏所有的曲子,而且他也作曲,總而言之,極不尋常……」而李斯特的另外一位學生,當時在場聽到陶錫克演奏的Cornelius,也如此描述陶錫克的彈奏:「他奔馳過蕭邦降A大調的波蘭舞曲,他彈奏的八度音讓我們所有人都嘆爲觀止。」

之後,這首蕭邦降A大調的波蘭舞曲成爲了陶錫克的「成名曲」,他曾經告訴過也是李斯特學生的音樂學家馮.蘭茲(Von Lenz):「我告訴過你,這是我的拿手好戲……我的左手是爲此成形的,它可以自動彈出E、升D、升C、B這四音的八度……。我可以不停地彈,一點也不覺得累!這眞是爲我而作的。你可以用兩隻手來彈這四個八度音,也不可能彈得像我一樣大聲,而且只要幾小節你就會覺得手酸……我想眞的沒有任何人能夠像我一樣彈奏這些音群了。然而,鮮少人能瞭解,它像是波蘭輕騎兵隊裡馬群的踏步聲!」

蘭茲稱陶錫克爲「蕭邦再世的化身」。他彈得像蕭邦,他感覺他就是在鋼琴上的蕭邦。蘭茲與蕭邦相識,所以如此說詞自然有其眞實的可能性,然而,大多數人可能無法認同蘭茲的描述。陶錫克比起蕭邦算是位有力而英雄似的鋼琴家。

陶錫克的另一個拿手好戲是彈奏蕭邦e小調鋼琴協奏曲最後兩手平行的最快速音群部分,他不是用單音彈出,而是全都加上八度音,奔馳而下!每當他彈完時,音樂家們總會歇斯底里地不停鼓掌,而在台上的指揮也總是猛敲指揮棒喝采,直到棒子斷掉爲止。這大概就是「炫技」的最佳範例吧!陶錫克被李斯特稱爲是:「在我手中,從未有過如此的天分。」不只李斯特,連華格納也曾寫道:「……他極端有天分。……他瘋狂的鋼琴彈奏讓我顫抖……」。

鐵人

天分歸天分,陶錫克可是整天無可制止地瘋狂練琴。李斯特不時嘗試將如此「巨大」的天才介紹給全世界,他先與陶錫克一起工作,一八五八年一月在柏林由另外一位李斯特著名的學生畢羅(Hans von Bülow)擔任指揮的首演音樂會上,李斯特似乎在陶錫克身上看見了他的分身。李斯特以當年胡梅爾(Hummel)在巴黎聽到他的音樂會時所說的「這裡有位眞正的『鐵人』」的讚辭,來稱讚陶錫克也有著青銅般的雙手。他似乎視卡爾.陶錫克爲他的主要承傳者。他不時在暗中爲卡爾寫推薦信,替他開啓許多門路,然而,同時又護衛著年少的卡爾,沒有讓這位曠世奇才,輕易地讓人剝削、利用,也爲這位天才鋼琴家的演奏生涯打下了穩固的基礎!

當一八六九年李斯特聽到陶錫克演奏後,他再度稱讚:「他的技巧無瑕無疵,而他的手指如鋼鐵般……」。不只李斯特不停地讚賞陶錫克,作曲家布拉姆斯也讚道:「……他眞的是一位不平常的年輕人,也是位非常不凡的鋼琴家,他正巧是一個只要有可能,就一直改進自己的鋼琴家」;著名的小提琴家姚阿幸,在一八六六年與陶錫克一起演出後,這位平常相當有分寸的小提琴家也開始誇張地稱讚這位鋼琴家:「陶錫克是此時公開演奏者中最偉大的鋼琴家。他有著迷人而豐郁的觸鍵,多變化的曲目……長話短說,一種不可超越的完美……」。

似乎眞的一直到陶錫克過世前,在鋼琴演奏上沒有人能與他比擬,他融合了李斯特的力量與色彩加上畢羅的理性智慧!另一位李斯特著名的學生尤金.達貝爾(Eugène d'Albert)曾說,陶錫克的彈奏與李斯特不相上下,李斯特的音樂構思較廣大,然而陶錫克卻擁有更完美、更準確的技巧,並結合了更多的詩意。

早逝的鋼琴天才

陶錫克不只演奏,他也作曲、改編,在七、八十年前,幾乎所有音樂會都是以他所改編的巴赫d小調管風琴觸技曲與賦格開場的。然而陶錫克似乎注定是位悲劇天才,一八七一年,不到三十歲,他就因傷寒過世了!在他過世後,一位學生,也是李斯特學生的美國女鋼琴家艾咪.費(Amy Fay)曾寫道:「像他一樣偉大的藝術家如此早逝,難道不是件可怕之事?我完全無法接受如此事實,去年冬天他只在柏林公開演出了兩次。他是個奇特的人──一個道地的憤世嫉俗者,沒有人與他親近──在他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他完全活在最嚴謹的退隱中,一個深層憂鬱的犧牲者……他完全過度地緊繃自己,他的整個神經系統早在生病前就瓦解了!他說過,去年冬天公開演奏的念頭讓他無法承受,而當他在報上發表將演出四場的消息後,又以生病爲藉口,收回了此承諾,之後,他又想到義大利去渡過冬天,但是當他到了拿波里後,又告訴自己:『不!你不能留在此地!」然後,他又回到柏林!他似乎不曉得自己要什麼。他是個不隨和、痛苦、與世爲敵的人……」。

李斯特在他過世後哀痛地寫道:「當他不到十四歲的年少時期,早就在智慧的鱗爪和羽翼中,顯現出了巨大力量的信號,……在此有一位彈奏過整部鋼琴史的人物,從最開始到今天……」然而,一百三十年後的今天,比起李斯特,除了一些流傳於世的改編曲和訓練鋼琴技巧的《每日練習》Tagliche studien外,他似乎早已被世人淡忘!就好像一些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被炸毀的手稿一樣,悲劇性地永遠消失。

參考書目:

Fay, Amy. Music-Study in Germany Dover

Walker, Alan. Franz Liszt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Shonberg, Harold. The great Pianists Simon & Schuster

註:

陶錫克與Cornelius安排了布拉姆斯與華格納歷史上唯一一次的會面。那時陶錫克把一份華格納為巴黎而作的《唐懷瑟》修訂版手稿送給布拉姆斯;事後.華格納開始經由Cornelius向布拉姆斯要回手稿,布拉姆斯並未理會。直到華格納寫了一封信極不友善的信後,布拉姆斯才不情願地歸還那本譜!顯然,那本譜是陶錫克「順手」拿來的。

 

文字|葉綠娜 鋼琴家、國立師範大學音樂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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