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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以娃娃屋的舞台設計、舞者頭帶面具、身穿塞著墊襯的舞衣,試圖以孩童的眼光重新詮釋灰姑娘。(Gérard Amsellem攝 國立中正文化中心 提供)
特別企畫 Feature

以假逼真 身體書寫的人生寓言

瑪姬.瑪漢舞作的繽紛風景

曾以May B、《環鏡》等舞作驚艷台灣觀眾的瑪姬.瑪漢,在這次的「舞蹈春天」系列中,將由法國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詮釋演出她的早期現代芭蕾舞作《灰姑娘》。瑪漢擅長以極限手法與日常慣性小動作營造各種不同的情緒狀態,作品戲劇性張力十足。這次的《灰姑娘》則可以讓我們看到不同風格,但依然是以身體書寫的瑪漢式人生寓言。

曾以May B、《環鏡》等舞作驚艷台灣觀眾的瑪姬.瑪漢,在這次的「舞蹈春天」系列中,將由法國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詮釋演出她的早期現代芭蕾舞作《灰姑娘》。瑪漢擅長以極限手法與日常慣性小動作營造各種不同的情緒狀態,作品戲劇性張力十足。這次的《灰姑娘》則可以讓我們看到不同風格,但依然是以身體書寫的瑪漢式人生寓言。

2008舞蹈春天─法國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灰姑娘》

3/27~29    19:30 

3/30    14:30 

台北國家戲劇院

INFO  02-33939888

一九八○年代以降法國現代舞壇在美國後現代與德國舞蹈劇場兩大潮流影響下,瑪姬.瑪漢(Maguy Marin)的作品可算是成功的混血新種,其舞蹈常以極限手法與日常慣性小動作營造各種不同的情緒狀態,並成功融合燈光、音樂、服裝等舞台元素,戲劇性張力十足。瑪漢廣泛研究各種藝術類型,開發新的編舞角度,作品風格、舞蹈語彙豐富而多樣,早期作品如《灰姑娘》CendrillonCoppelia就看得出早年受貝嘉式現代芭蕾訓練的影響。不論使用芭蕾或是現代技巧,瑪漢作品皆能以細膩流暢的動作組合,搭配反差強烈的角度性動作,平順挺進與急轉動能交相穿插,以身體書寫她的人生寓言。

探討社會下層處境  質疑人類生存狀態

西班牙內戰移民後裔的瑪姬.瑪漢,其作品主題許多都是在探討中下階層或是受壓迫者的生活處境,有時帶有濃厚政治影射意涵,如Les Applaudissements Ne Se Mangent Pas(One Can't Eat Applause)即是二○○二年里昂舞蹈雙年展特邀,針對拉丁美洲動蕩不安的社會情勢所編創的。舞台上掛搭著色彩鮮亮的塑膠窗簾布條,其間人影穿梭交錯,想要交談卻終究沉默快步離場;同時一旁一人忽地倒下,屍體被拖拉出場。低沉顫動的電子音樂伴襯著來去匆匆人們的腳步,緘默的相遇中隱含著恐懼與不安,隨後音樂加快變強再停頓斷裂,彷彿是街頭槍戰現場收音。

除去特定歷史背景框架,瑪漢的舞蹈可以擴大詮釋視為對人生存狀態的質疑與探問。自貝克特發想的成名作May B中,一群髒兮兮的人喃喃自語、口吐大氣,佝僂的身軀拖磨在地板上沙沙作響,身體局部不時抽震抖動。他們圍成圓圈自成一體的封閉結構,隨著情境延展而分裂,或是彼此對抗折磨,或是依靠扶持、大鬧訕笑。漸次大家提著行李箱離去,一切終於結束了!抑或是,一切永無盡頭?演出落幕於單一個體身上,他走動、張望、等待著,繼續這個永遠結束不了的問題。

May B描繪荒謬夢魘  《環鏡》鋪陳模糊人生

May B與其後來台呈現的《環鏡》Unwelt,前者以抹白的臉、神經質的手勢動作象徵指稱循環不已如夢魘般的生存狀態,後者則逆向操作如實細筆刻劃生活常態,兩者最終都堆疊、擠壓出一種徒然空洞的氛圍,逼迫我們直視存在中心的黑洞。《環鏡》中舞者接棒上演穿衣帶帽、擁吻做愛、咬蘋果、刷地板等生活瑣事,鏡板同時映照出舞者動作,對生活細微小節以模擬、重複推展到極端,平淡的寫實情境竟反轉、異化沾染有一股超寫實情調。同時不斷丟出的剩菜、舊衣服及舞者身體等生活剩餘物資散落堆置於前台,垃圾殘骸、鏡板畫面都是過往生活、演出的存在痕跡,生命的面貌好比演出一般永遠模糊且不完整,雖然兩者都是我們刻意經營安排的結果。正如設計好的綿線卷一絲一絲地溜劃過吉他鋼弦,看似規律的運作模式,其實仍受著環境中細微變動而有變化。

瑪漢舞作中一再出現的主導性動作可說是受社會文化、成長環境、政治情勢制約壓迫而有的下意識反應,在重複使用下,乍看平常不過的小動作構成的畫面逐漸使人感到疲乏與壓迫感,不堪細看的生命,能否如看電視般按個鈕畫面就黑掉了?就創作風格與主題而言,真正不一樣的就要回溯至瑪漢早期現代芭蕾作品。

《灰姑娘》以假逼真  揭露心靈黑暗慾望

《灰姑娘》以娃娃屋的舞台設計、舞者頭帶面具、身穿塞著墊襯的舞衣,試圖以孩童的眼光重新詮釋灰姑娘。面具設計表現不同角色性格,後母一家人臉上有鬼娃似的割裂修補傷痕,看來兇悍猙獰,灰姑娘就圓滑潔白、一臉青春無邪。因為特殊仿陶瓷洋娃娃服裝造型,一開始王子與灰姑娘執行動作時刻意帶有機器人的遲緩與頓點;隨著兩人如鏡像對等動作的雙人舞呈現,雙方從含羞帶怯進展到情意交融,熱情催化動作幅度加大,完成度、連接度也增強。

瑪漢適時打斷浦羅柯菲夫的音樂,加入電子合成音效與預錄的小孩咯吱笑鬧聲及喃喃不清的童言童語,巧妙搭配敘事上的創新。第一幕後段木箱中冒出陣陣輕煙,灰姑娘爸爸送的洋娃娃竟然長大變成人形大小;更驚恐的是洋娃娃中又幻化生出一閃閃發光的外星人教母,她揮舞電光指揮棒滿口外星語,還送給灰姑娘一台金龜敞篷車。整齣舞蹈想像力狂亂奔馳,既有小孩的浪漫純真,但也不時顯現虐待折磨的陰影,如皇宮舞會一景眾人不擇手段搶食糖果的粗暴情景。

《灰姑娘》最後讓眾舞者定格形成一靜止畫面,直視觀眾彷彿在宣告他們了不起只是一群裝模作樣、玩得不亦樂乎的洋娃娃們;然而,其後旋又安排灰姑娘與王子橫越穿過舞台,後面拖拉出一長串的小洋娃娃們。娃娃屋佈景兩邊已裝置有直立人形看板,預示呼應著舞台上的演出,以假逼真的童話故事,揭露出人類心靈深處的黑暗慾望,但瑪漢也不忘對美好未來提出一想望願景,縱使極其短暫,但餘蘊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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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藝術總監

路可斯:「心態開放」正是我們舞團的精神

睽違台灣十二年、第三度訪台的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跳的早已不是我們認知的、如《天鵝湖》之類的「古典芭蕾」。在現任藝術總監尤格斯.路可斯的帶領下,舞團不斷尋找新鮮的舞作,多元寬廣的舞風,每每令世人驚艷。本刊獨家取得在巴黎專訪路可斯的機會,請他一談他是如何打造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的今日面貌。

文字  羅苑韶

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一月下旬在巴黎市立劇院上演一星期,舞台上,七名不同國籍舞者流輪以語言和肢體動作,訴說個人生命經驗,時以錄像、或字幕顯示說故事;台上另一表演者現場彈電吉他──觀眾自行選擇詮釋眼前是一場電影、或正親臨一場音樂會。這是舞團二○○六年委託製作,年輕編舞Rachid Ouramdanes所編的《超級巨星》Superstars

然而,這是芭蕾嗎?希臘裔的舞團藝術總監尤格斯.路可斯(Yorgos Loukos)說:「芭蕾、現代舞、當代舞:這些不同指稱的舞蹈之間,已沒有絕對的分野,除非我們指的是十九世紀古典芭蕾。而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已經不跳古典芭蕾舞碼,我們的『古典』舞碼是編舞家威廉.佛塞(William Forsythe)的作品。」路可斯傾向自稱「舞團」,一面強調舞團為「新古典」傳承。

Q:里昂歌劇院舞團全國知名,又是全法國舞團當中,國外巡迴邀演次數最多的舞團,您認為舞團成功要點?

A:我想是因為舞團有幾套舞碼十分成功,例如瑪姬.瑪漢一九八五年《灰姑娘》在巴黎、紐約獲得很大的回響。我在舞團工作已廿三年,剛開始選擇跳季里安(Jiri Kylian)、佛塞的作品時,他們的舞作在當時還沒有普遍為其他舞團接受和演出。舞團勇於嘗試新創作,也接受年輕編舞家作品,成為舞團特有的精神。另外,舞團一向與到訪的國家及觀眾維持很好的關係,我們已經到日本巡演四十五次、三次到台灣、美國也至少二十次。我敢說,我們不只是法國,而且是歐洲舞團中國外巡演次數最多的舞團。

Q:您在一九八五年加入里昂歌劇院舞團,舞團舞碼在您抵達後有什麼不同?您如何選擇舞碼,讓舞碼建構成為舞團特色?

A:第一次進到里昂歌劇院工作,應要推算到一九八四年,我當時有機會擔任歌劇導演威爾森(Bob Wilson)助理;隔年,我到芭蕾舞團擔任舞蹈指導,而後轉任聯合總監、然後獨當一面擔任總監。在我帶領舞團之後,並不保留舊有舞碼,且汰換掉過半的舞者,為舞團進行轉變。舞團開始跳新舞作,例如美國年輕編舞家作品,同時不斷尋找新鮮、創新的舞作,尋求一種「融合」,讓舞者嘗試不同技巧、不同創作起源、不同形式的舞蹈作品。我認為舞者能透過這些不同層次的接觸、互動,變得更有意思,也豐富了他們個人的藝術生命。

Q:嘗試截然不同的舞蹈形式,對舞者從來不是問題嗎?您如何挑選舞者?

A:以前透過公開徵選方式晉用新舞者,需要三名舞者卻來了三百名報名者,首先需篩選掉二百五十人,很麻煩。後來演變從開設舞蹈課程及演出,觀察舞者發展進而選用。舞者條件倒沒一定設定身體或技巧等標準,而是看整體。舞者需有好奇心、願意學習、沒有既定成見、心態開放。他們必須也喜歡接受新事物,嘗試新舞蹈。現在的教育體系給予孩子們較多自由,他們多半心態開放,自主性強,不像以前時代,從小由父母主導帶去練舞,長大當舞者。來舞團指導的各地編舞家也都感受到舞者的開放性,我想「心態開放」正是舞團的精神。

Q:我們有時將芭蕾視為是和現代舞、當代舞相對的概念,您認為呢?

A這些不同指稱的舞蹈之間現在已沒有絕對的分野,我們可說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性質比較接近現代舞和當代舞蹈,舞作中也不乏戲劇元素,例如《灰姑娘》舞作便十足戲劇感。舞團現在已不跳古典芭蕾舞作,「古典」舞碼是佛塞的作品。

我認為觀眾想看新的東西,我們可看到巴黎、倫敦等歐洲素有歷史的歌劇院舞團,也已經在古典芭蕾舞碼之外,增加新的舞蹈創作。

里昂歌劇院舞團屬新古典傳承,在不同形式之間進行融合。芭蕾舞在十九世紀古典芭蕾之後,繼續發展,經由例如佩緹(Roland Petit)、季里安等人注入新元素,而後再加上瑪莎.葛蘭姆、康寧漢等人發展現代舞蹈技巧,從現代舞到後現代,所有過程都是融合。

Q:您委託年輕編舞家編舞的取決點?

A我同時擔任坎城雙年舞蹈節和雅典藝術節藝術總監,又曾受邀在紐約、倫敦的藝術節任總監負責節目規劃,至今仍固定去紐約,有機會觀察年輕編舞的發展性。委託製作至少要經過三年觀察,觀看編舞家每次新作品表現,然後下決定。(但如何判斷年輕編舞的潛力,路可斯用手指自己眼睛,表示無法言說)

Q:來台舞碼《灰姑娘》的編舞家瑪姬.瑪漢似乎不喜歡旅行,請談談與她的合作?

A我長年和瑪姬維持很好的關係,她的最新創作Ha Ha去年十一月在坎城舞蹈節中發表,也已排定今年夏天到希臘雅典藝術節演出。瑪姬不喜歡旅行,她是那種生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這點和碧娜.鮑許相似。瑪姬不斷在作品中提出問題,她不為取悅別人而創作。

 

關於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

三十名舞者來自十五國不同國籍,包括中國、日本、南韓、西班牙、波蘭、巴西、古巴、南非等等。路可斯這樣介紹舞團:舞碼橫跨美國後現代編舞家作品如崔莎.布朗(Trisha Brown)、露辛達.柴爾斯(Lucinda Childs)、比爾.提.瓊斯(Bill T Jones)、Ralph Lemon、Stephen Petronio、Susan Marshall;新舞蹈語言編舞(ecrivains du mouvement)如季里安、馬茲.艾克(Mats Ek)、威廉.佛塞、Nacho Duato;探索新領域編舞如Frederic Flamand、Philippe Decoufle、Mathild Monnier。在邁進未來的同時,也融匯迎進戲劇元素,並重新詮釋經典舞碼,由瑪姬.瑪漢編作《灰姑娘》、普雷祖卡(Angelin Preljocaj)新編《羅密歐與茱麗葉》及Dominique Boivin新編《胡桃鉗》,可以說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現時反映世界舞蹈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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