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相較於以技藝和創造性為重的舞者、編舞家，擔任劇院團隊的藝術總監一職多了經營管理和文化宏觀的層面。歐洲的劇院在編制與風格上有著不同的複雜度和類型，正式的歌劇院，表演形式不僅涵括舞蹈，歌劇、戲劇、音樂演出皆結合在一起，劇院中舞團、歌劇團、話劇團、合唱團、交響樂團常需彼此合作，藝術總監則需協調、溝通、排班各部團體的練習時程與搭配整合。「如果是帶領純粹的舞團並不困難，因為是在自己的舞蹈專業領域，若是在歌劇院工作是辛苦緊張的。」奧地利格拉茲歌劇院（Graz Operhaus）芭蕾舞團副藝術總監及台北室內芭蕾藝術總監余能盛表示。一來工作內容半數以上非由自己所選，而是由大老闆與幾位決策者制訂方向，型態往往非常多樣，遇到類型或主題陌生而不熟悉的製作，需多做準備功課，此包括了各部團體、不同型態表演間的相互支援，還有對文化性的掌握。

創作之外，還需規劃、溝通、協調

在藝術創作方面，身為總監需具備這樣的認知：如何在藝術性與商業性間取得平衡，例如現代或古典風格的節目比例如何分配、如何瞭解各種節目的觀眾結構、如何眼觀四方耳聽八方掌握不同地方城鎮的品味風格……。余能盛說：「總監必須對自己的內心誠實，明瞭在不同的地方，如德國、奧地利、台灣，不同處在哪裡？舞團能力到哪裡？社會程度到哪裡？明白在哪裡，就到哪裡，就在哪裡扎根。」德國的工作情況又與奧地利不同，余能盛先前在德國科堡劇院芭蕾舞團擔任藝術總監，科堡劇院的編制不到格拉茲歌劇院的三分之二，演出量卻是現在的兩倍，需付出相當大的時間心力來排練。德奧的職業舞團皆有工會，工會勢力龐大，注重保障員工。在領導舞團面向，因節目與團隊不斷不斷地在排練和演出，余能盛相當重視舞者的身體健康、工作感受及團隊狀態。在創作面向，由於劇院製作方向包容廣闊，需多做準備，如為歌唱或戲劇人員編舞，歌者音域到時達高音階換氣時不能跳動，而音樂劇又唱又跳難度很高……凡此皆須全面考量，整體觀照藝術呈現。

在文化與知識層面，要靠日常去累積，如從平時觀察、生活經驗、生活文化，及報紙、雜誌、電視中去瞭解歐洲各國各地的文化性，而融合入演出製作。「例如製作《費加洛婚禮》，不僅要準備故事、歷史，還要瞭解莫札特音樂，構思如何將巴洛克之文化氣息展現出來，這些都是導演必備的功力。」余能盛說明。「知識和文化都對了，才是正確的導向。」他說。製作舞劇，自己可以是領導者；製作歌劇，就得去協調所有人──舞者、合唱團、歌劇演員六十幾個人組合起來排練，必須要耐心引導，協調差異。「最難的是這一點，包括工作同伴及同事。一要溝通，就是節目方向方面，二要整合製作之認知，亦即文化背景脈絡部分。」除此，不同的製作人也構成不同的挑戰，必須因應而去查詢劇院的歷史文獻、劇院走向、及製作人走向。「時間和經驗是最好的磨練。」余能盛一語歸納。

計畫早先排定，票房也須兼顧

而現任德國達姆市國家劇院舞團藝術總監林美虹，自一九九一年起歷任德國Plauen歌劇院舞團藝術總監，一九九七年任職德國Dortmund歌劇院舞團藝術總監，在德國工作十七、八年，十三年時光都在擔任總監，其他時間是自由編舞者。擔任總監時，也同時創作編舞，這時需顧及許多層面，林美虹的方式是在腦中先將創作和管理兩者分開：「進工作室的時候專心創作，進辦公室的時候以總監思考做決定。」對於製作，劇院在一年前即規劃出預算、行程、創作結構，因此總監在一年前就必須知道所需的道具、服裝，與舞台和服裝設計師洽談，談出舞台道具與服裝所需的規模尺寸。林美虹在此時便已訂定節目製作的骨幹與大結構，開始準備材料，安排時間和工作天。例如，「穿不穿鞋子，預算不同；牆面要三道牆還是兩道牆，難以大幅更動，只能小幅調整。」經營管理需要很強的團隊作業，宣傳、技術、行程排定啟動，環環相扣。

在藝術創作方面，林美虹比較擔任純編舞者與藝術總監的差別：前者是自己選擇構想及配合劇院方向，而舞者、舞團、工作內容不見得都是自己要的。後者可完全選擇舞者、編舞、作品，具有方便性，但仍須搭配劇院的二年、三年方向，例如某幾年重點是莎士比亞，某幾年是文學改編作品，製作上不見得都是自己想做的。林美虹說，處在創作者工作狀態時不需考慮經費、資源，務求達到創造最大極致；身為決策者時，要考量整體，包括經費預算、節目品質、排練行程、團隊人際互動等等。大老闆（院長）往往會挑選與其藝術品味相近的同事，而舞團成員會跟著舞團藝術總監流動。在劇院製作節目，觀眾能否接受會是個挑戰，「沒有院長可以接受觀眾席的空白。」林美虹坦言。

帶著海綿之心  關注各文化領域

關於知識文化的眼界與培養，「永遠保持好奇和學習的心！」林美虹說：「不能只注意自己的編舞層面，還要關注文學、音樂、歌劇……藝術領域有共通處，可以融會貫通。」她對於其他事物皆保持高度興趣，「啟發靈感的舞劇到處都是。」林美虹說：「創作需要『海綿之心』。」藝術文化並無國界，無論是繪畫、書法、雕塑、園藝……都可以刺激靈感，觸類旁通。從台灣到歐洲，「一定會有文化衝擊，包含思考方式、文化差異，例如生活習慣、說話方式。」而身在歐洲二十幾年，林美虹體驗如是：「每個人走的路不同。開放心胸，容納不同的影響刺激，將別人的養分消化成自己的，而不是直接拷貝。」她深深明白：「文化融合對於藝術成長的裨益甚大，並不用將自己的核心丟掉。」如此，當台灣的藝術家昂首歐洲，世人看到的，不惟是世界級的藝術結晶，更是來自台灣土壤與世界文化混合茁壯的壯美花海。